天下风雷-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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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的一声,一口水喷到汉辰身上,茶杯砸在汉涛面前破碎,吓得汉涛一个激灵。
杨大帅挥手一记耳光抽在汉辰脸上:“混账东西,想烫死你爹吗?你想你老子早死你就可以反天了?以为你老子病糊涂了,连冷热都不知道了?”
汉辰心里明白父亲这巴掌是抽给四弟看的,但此刻他对任何的羞辱折磨都司空见惯,只若无其事的说:“汉辰再给父亲换一杯来。”
此时的汉涛已经在地上瑟瑟发抖,鼻涕眼泪满脸的哭求:“爹,求你放了娘,娘这一辈子担惊受怕够可怜了。二哥死了,娘的心就要碎了,汉涛只是想娘后半生安稳才干了糊涂事,爹把汉涛五马分尸吧,求爹别折磨娘了。”
汉辰记得他很不喜欢老四汉涛,而且汉涛从小就没拿他当大哥对待。尤其是那年他带秋月出走被爹捉回杨家失宠的日子里,举步维艰的岁月中三姨娘和汉平汉涛兄弟一直对他落井下石,想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想想世事变化无常,本来以为会少年夭折的他却活下来,而二弟却早早送命。眼前曾令他讨厌的四弟,那原本极其自私自利的汉涛竟然为了保护母亲情愿一死,这反令他对四弟生出些怜悯。
“老四,你在杨家不是一天两天,你最知道爹的性子。爹平生最恨背叛我的人,任何背叛家门背叛我杨焕豪的人都不得好死,都要付出惨重代价。你见到爹如何对待你大哥,也听说过你七叔当年如何回杨家的。你和你娘是明知故犯,不能怪爹心狠!”
“大哥,大哥你救救我娘,爹已经把她关到小角屋了。”
“小角屋?”汉辰心里一冷。那间角落里的屋子,当年乖儿的生母,那如花似玉的小夫人就是在那间漆黑恐怖的小角屋遭受酷刑折磨,然后一病不治撒手西去。
“爹爹,什么是小角屋?”乖儿领了小亮儿笑嘻嘻的进来。十多岁的乖儿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都是家里娇纵的结果。
看了跪在地上的四哥汉涛,奇怪的问“爹爹,四哥惹爹爹生气了?”
“爷爷,亮儿乖,亮儿给爷爷捶捶背,爷爷就不气了。”亮儿凑到杨大帅的身边,挥着小手为爷爷捶背。
“爹爹,什么是小角屋?”乖儿还穷追不舍的问。
“乖儿,今天的功课做了吗?”汉辰低声问,不想两个小家伙闯来添乱。
《天下风雷》后传《年少天纵》 血祭 IV
杨大帅见到乖儿和亮儿精神立刻好了很多,脸色也红润祥和。
一边颤抖了手从枕头边打开一个糕点盒子给乖儿和亮儿尝点心,一边抚摸着两个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
屋子里汉涛凄冷的目光望向汉辰,汉辰立在一旁也满是无奈,父亲的眼里已经没了他和汉涛的存在,沉浸在儿孙乐事中听了小乖儿不停嘴的讲着新鲜事。家里的马车换了新棚子了,冯四爷家新买了敞篷车如何威风了。
直到打发了众人散去,杨大帅才招呼汉辰到身边来,拉过他伸手去抚弄他红肿的面颊。汉辰有意向后躲闪,却被父亲死死拉住。
“还疼吗?”杨大帅心疼问。
汉辰苦涩的笑:“父亲快歇息吧,大夫吩咐说父亲应该多静养。”
边顺势抽出被父亲紧抓住的手,扶了父亲躺下。
“龙官儿,你哪里都好,这些年的苦总算没白吃。你秦伯父总爱骂孩子‘记吃不记打’,好在你是个长记性的孩子。龙官儿呀,日后你要是当家,你这心要狠得下来。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感情用事。因为你在撑了一个家,你稍一犹豫被人有机可乘,后面吃苦受罪的是傻傻痴守在你脚下的自己人。这一大家子人。”
杨大帅的手拉了汉辰,紧紧的不肯松开。
“孩子,要恨爹你就恨吧。总比有一天你当家作主后,撑不起家业,挡不住风雨被家里人戳着脊梁骨骂死好。那时候你才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怕你爹我在黄泉路上也帮不到你。你看看汉俞这个没出息的,他老子一死,他除去了跟了去死,没了半点志气去重振家业。谁生下来就天生该掉到一个安乐窝吃喝享福,男人的基业该靠自己去打拼。就是守业也要有那份本事,败家谁不会!”
杨大帅说:“你三叔家的事,你不要插手。你现在给钱周济他们,就是害了他们。我都安排好了,他们只要伸手卖力气从头开始干活,饿不死。都怪我,怪我宠坏了你三叔他们。”
杨大帅推说头疼,让汉辰下去。汉辰发现父亲的眼角挂了泪。
来到母亲房里,母亲也是勉强能下床走动,见了汉辰来忙吩咐下人把炖好的燕窝羹端来给汉辰喝。
汉辰捧了燕窝羹,疑惑的问母亲:“娘,你喝了养身子吧,汉辰不喝这些东西。”
杨家的补品,过去与他无缘,现在他更是不想喝。
“你爹吩咐的,如今你当家作主,这该有的排场就要有。你爹吩咐人给你做四季见客的衣衫,嘱咐了一日三餐的补品要跟上。还有你那房子,你爹吩咐你搬去正房住吧。”
“娘,爹不过一时身体染恙,这么做不是咒爹吗?再说,汉辰又没病,吃什么补品,别浪费东西了。”汉辰将燕窝羹放在桌上。
大太太看着汉辰,痴痴的落下泪来:“龙官儿,你是不是心里还恨你爹呢。还记得那碗鸡汤?”
“娘,说这些还有意思吗?吃什么汉辰都长大成人了。”汉辰宽慰的说。
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
“娘,把这燕窝羹给三姨娘送去吧,听说爹把他关去角屋了?”
“龙官儿,你别管这事。不是娘狠心不去管,是你爹的脾气上来,他定的事谁也改不了。你是不知道你爹,他这一辈子做了多少刀锋上游戏的事,莫说你爷爷奈何他不得,就是袁大帅和荣~~”大太太忽然意识到失口,忙咽了话说:“你还是别去惹你爹恼,从小到大,你们父子俩针尖对麦芒的就让娘操不尽的心。你但凡有你七叔的几分乖巧,娘也少了多少心惊肉跳。”
汉辰心想,七叔是乖巧,可也没见爹轻饶过他几次。
忽然促狭的问:“娘,七叔提到过当年爹和荣禄中堂大人的事,可汉辰算了算,爹二十多岁的时候,荣禄大人都是老头子了吧?”
“你这孩子,不怕被你爹听了去撕烂了你!”大太太佯怒道,脸上却露出些尴尬的笑。
“大少爷,老爷吩咐你过去一趟。”胡伯来传话,汉辰忙往父亲的房里走去。
“龙官儿,海外的资产,新委托的律师已经接手。账目都在这里,你清查一遍,看不懂的地方,我请了位洋账房陪了你去过目,一笔笔的过。”杨大帅指指桌上的账目。
“至于汉涛和你三姨娘。汉涛就让他走吧,什么都不许给他,杨家没这么个儿子,孽障,养不熟的狼!至于你三姨娘,那不是你做晚辈该去过问的事,爹自有主张。”
“可是父亲,四弟他~~”
“嗯~~”杨大帅托长声音,锐利的目光逼视汉辰,警告他不得造次。
“过来,到爹身边来。”
汉辰如今听到这句话就浑身发寒。
小时候,一听爹说:“到爹身边来。”随后而来的一定是一顿毒打。
如今爹卧床的时候一说“到爹身边来”,就是些匪夷所思的举动,令汉辰汗毛倒立。
果然,杨大帅伸手去解汉辰长衫领口的盘扣。
汉辰慌了神:“父亲~”伸手去按住父亲的手,张口想说:“汉辰自己来。”
杨大帅打落他的手,坚持了解开汉辰领口到胸前的几颗盘扣,又解开汉辰内衣的扣子,裸露出右肩。杨大帅仔细的辨别着一道印痕,叹息说:“果然还在?这么些时候还没消去?”
汉辰这才恍悟父亲是在找什么,怕寻找的不是这道伤痕,而是那段往事。
“那是爹平生最觉得欣慰的事,终于能有一天被你和你七叔抬起来上山,不用自己辛苦了。”杨大帅脸上露出满足的笑,而汉辰心里却回味起那段往事。
竟然父亲对那次的出游如此的回味,若不提及,他宁愿将那幕往事忘掉。
那还是七叔回家后的事,似乎是一个初秋,天气还很热。父亲忽然提出要去黄龙河边上的那座山里去赏景郊游。打马到了山腰,崎岖的山路只能靠滑竿和挑夫来抬了众人上山。
胡伯已经打理好一切,几个滑竿都在山腰处等候。
父亲杨大帅坐上滑竿,忽然喊了挑夫停下。
随行的还有龙城的一些头面人物,都又重新落了滑竿等了杨大帅的吩咐,以为杨大帅临时改变了行程。
“小七,龙官儿,你们两个来抬。”
一句话炸得汉辰头立刻轰鸣般,他该没听错父亲的话吧?
周围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胡伯陪了笑脸说:“老爷,你看,天热,这山路远。七爷和大少爷不是不能抬,万一有个闪失摔了老爷就是罪过了。”
《天下风雷》后传《年少天纵》 血祭 V
“不要紧,让他们抬。不摔两次他们怎么学得会。天热,这轿夫就不怕热吗?都是娘生爹养的血肉之躯,怎么就他们两个年纪轻轻这么娇贵?”杨大帅一通排揎,汉辰心里暗笑,谁说什么了?父亲就如此借题发挥。
领头的轿夫忙哈着腰谦恭的陪笑说:“哎呦,大帅老爷,我们这靠把力气和臭汗混饭吃的粗人,怎么能同贵府的少爷去比,没那个命,这也没法往一处提比呀。”
话是这么说,七叔却堆了笑脸说:“别,你可别这么说。现在新文化都讲个平等,还不都是一样的。富不过三代,谁保了谁将来能怎么样,多一技之长总是好的。”
小七边说边脱了军装扔给副官,同挑夫问着注意的事项。
“七爷,你行吗?”副官在旁边担忧的问,眉头都拧在一处。
“有什么不行?学学不就会了。”小七拉了汉辰在一边,看看左右无人低声说:“你拉着个脸要抬,笑着也是抬。既然改变不了,何苦惹那份不痛快。忍一忍!”
汉辰看着七叔,嘟囔一句:“什么理论。娘生爹养的人多了,还有人靠大街上为人哭丧讨饭为生,是不是哪天高兴了他老也让咱们叔侄去学学?”
“找我抽你不是!”七叔嗔骂一声,看得出七叔忍俊不禁。
滑竿就是一个竹椅子被两根竹竿抬了起来,靠两个人一前一后抬了上山。
上山时抬在后面的人最吃力,而下山时前面的人最不好抬。所以小七嘱咐了汉辰在前面打头。
“少爷,不行呀。”挑夫过来嘱咐说:“这肩上不垫毛巾要磨破的,再者你们不得要领,怕这样身子受不了。”
轿夫肩上的汗巾发黑,汉辰一看就恶心,同小七互相望了一眼,笑了说:“不必不必,就这上山的路。”
汉辰和小七抬了杨大帅随在一个个滑竿后往山上去。
杨大帅兴高采烈,躺在滑竿上悠然自得的翘了脚,享受了小七和汉辰的伺候,边同左右的要员谈山论水。
“儿孙福呀,总是等到了这天。”杨大帅感叹。
小七噗嗤一笑:“大哥,你这一句话就把我和龙官儿都降了一辈儿。”
“贫嘴!”杨大帅嗔骂,想回身却令滑竿一晃,汉辰一惊,‘啊’的一叫,就觉得肩头的肉撕扯开一般的剧痛。
汉辰咬着牙,因为肩膀已经生疼,而那些挑夫歇脚抽烟喝水时,小七叔却拍拍他的后背,嘱咐他顶住。
山顶的景色美丽,山风吹过,一身汗却被风飕得透骨的凉。
杨大帅从滑竿上下来,抖抖长衫,随了众人指点江山,看了黄龙河水说笑。
小七叔却指了山边的山涧说:“那里有水,龙官儿,走,去洗把脸。”
拉了汉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