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风雷-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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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焕豪目眦欲裂,夺人的气势吓得汉辰不寒而栗。
大太太见老爷恼了,慌忙一把揽过汉辰哭了捶了他的肩膀说:“龙官儿,你这孩子,你也忒不懂事心疼人了。你怎么句句话刀子似的扎人心呢。没了你二弟,你以为你爹心里就舒坦?那还不是他的骨血。”
大太太伤心的哭道:“龙官儿,这药碗里有没有你二弟的血,娘不知道。但这药引里有你爹爹的血呀。”
一句话汉辰战栗了,大太太哭了说:“大夫要血亲的血当药引。你弟弟们都同你是异母兄弟。只你大姐,可她竟是出嫁的人。所以,你爹他
汉辰这才留意到父亲腕上的纱布,心头一热,血又涌到嗓子,被他强压下去。
“你们都别跟这畜生废话,好话歹话都说了一箩筐了。他就是贱骨头,人话听不进去,非要像畜生一样拿鞭子同他讲话才舒坦。你们今天谁都别拦我,谁拦我我今天跟谁拼。我杨焕豪活的窝囊,到头来连个儿子都驯服不住了。小王八蛋!”边骂边从大太太身后去拉扯汉辰骂着:“你那天在客栈怎么答应我的?说呀!你转过脸就忘记疼了是吧?”
大太太急得直摇头:“龙官儿,快跟你爹认错,你爹的脾气上来,谁也救你不得了。”
杨焕豪拖过汉辰,暴怒的眼睛都充出了血丝,头上青筋暴露。汉辰也被吓得躲闪挣扎,从父亲的手中挣脱缩到墙角。
父亲不再追他,怒视了他片刻,忽然跺脚捶墙的大骂道:“我自做孽不可活呀,我该遭报应!我犯贱去卖房子卖地给这畜生买药治病,他就这么回报我。”杨焕豪捶胸顿足恸哭,猛然间抡手狠狠抽起自己的嘴巴。
“老爷,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大太太等人慌张又心疼的去阻拦,屋里慌乱成一片。
第四卷 第八十四章 断线风筝
看着父亲疯狂的自己抽打自己嘴巴,惊得汉辰手足无措。始料未及的一幕,足以令他和在场众人震惊。父亲执掌龙城数十万大军,呼风唤雨,高声一喝风云为之变色。如今居然为了逼他这个家门逆子吃药,而束手无策到只剩下自虐了。
尽管母亲、师父和在场的诸人都拼命上前劝阻,也阻拦不住杨大帅歇斯底里的叫嚷和捶打自己。
“龙官儿!”师父大喝一声。看了师父圆睁的怒目,汉辰这才醒悟过来,忙撩衣跪倒:“父亲息怒,汉辰罪该万死。”
“让他滚,愿意滚哪里去随他!”杨焕豪失落的大声嚎啕又竭力敛住悲声:“他去找那个野丫头也好,去跟那些学生造反也罢。总之就别让我再见他。”杨大帅嚷出这句话,推开众人冲进了里屋,砰的一声反撞上房门。
“老爷,老爷消消气。孩子不听话,你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你别大太太敲了门呜咽着。
“杨家没这个不肖子,就当他死了,我不缺他这一个。让他滚!”
门里传来这声斥骂后,再也没了动静。
尽管汉辰自幼戎马军中历练多年,自诩饱经人世风浪,但他毕竟还是个十八岁的后生,学生般的年纪。虽然接触过也向往过新文化运动的思想,憧憬那种平等自由的生活,但他心里明白得很,中国根深蒂固的传统,那种现实生活中的平等自由谈何容易。每次头脑里坚守信条时。脚步却很难挪出这个禁锢闭塞的旧式家庭。毕竟,在当今地社会上,儿子逼得父亲歇斯底里到自己抽自己的耳光。那所有人都会把罪名归于他的不孝。
果然,母亲大哭着几乎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冤孽呀。冤孽呀。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看了凑过来地儿子,大太太捶了汉辰哭着:“龙官儿,你告诉娘,你要娘在你们父子间怎么做?你让娘如何做是好?”
汉辰跪在庭院里,入冬的朔风刮来。面上生冷。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托着家法藤条过头,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一动不动。
看了进进出出的人们,听着屋里传出时断时续的哭声,汉辰委屈的泪水只能往自己地肚子里倒流。
朔风凄冷,汉辰跪得手脚麻木,师父立在他面前。
进了屋,暖暖的炉火,僵硬的肌肤隐隐发痒。
跪在堂屋里,汉辰不敢抬头。父亲就坐在太师椅上。摇晃着脚不说话。
“老爷,龙官儿他知错了,他都规规矩矩的跪了三个时辰了。”大太太说。
“父帅。。。汉辰不孝,请父帅责罚。”汉辰举着那藤条。颤抖了牙关。不情愿的挤出几个字。
父亲的双眼红肿,怕是痛哭伤神。摆摆手什么也没说。
“老爷,药好了。”丫鬟端来新煎出的药,蒸腾着热气。
汉辰望了眼父亲,此时此景,他再也不敢执拗,憋口气将药一饮而尽。
父亲有力的大手擒住汉辰的手腕,拖了汉辰踉跄着向里屋走去。
“老爷大太太想劝,又把话忍了回去。汉辰闯下这么大地祸事,她若再拦了老爷管教他,怕就太不知理了。
“父帅帅
屋里传来汉辰几声凄厉的哀求,那声音都在颤抖。
屋里一阵杂乱的挣扎声,却没有听到鞭子抽打地声音,也没再听到儿子的呻吟。
很快,杨焕豪踢开门从里面出来,怀里抱了厚厚地衣物,那是儿子脱下地衣服。
“谁也不许进去,把门给我锁了,吃喝拉撒他都在这间房里了。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滚出来见人。”
“爹,你这是唱的哪出呀?你把龙官儿关屋里,真不打算让他出去给你做事了?不是总骂他吃闲饭吗,他先时就是病得厉害也还不误帮你改些公文,这下就剩了吃饱睡觉。”凤荣就差说出句:“这不成了养猪了?”
想想又不好开这个玩笑,不知道弟弟在屋里要多难过。
“爹,屋里冷。怎么也让人隔些时候去帮忙加点煤炭添点火呀。”
“不用,多给他几床被子,中午我会回来盯了他喝药。”
顾夫子地书房里,杨焕豪同顾夫子秉烛长谈。
“你花了毕生心血去粹炼一口寒光灼人的利剑,本打算用他纵横疆场去克敌制胜,却不想到头来剑一出鞘,未等上阵杀敌却先伤了自己。”杨焕豪感叹的话语不无悲凉:“龙官儿这孩子从瞒了病情开始,就下定了决心拿死来报复我。老弟呀,悔不当初不听你的劝呀。我们小时候,那老子一句话,对了错了也要规矩的听了呀,还哪敢怀恨?更别说半个不字了,打死了都没人心疼的。现在的孩子,都被这新运动给带坏了脑子了,跟家里来讲什么自由平等。”
顾无疾安慰说:“慢慢来吧。这人参也找到了,药也喝了,这病就有望。等他病好了,我去慢慢同他讲道理,他是个懂事懂理的孩子。可能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反而物极必反。”
下午,汉辰缩在被子里,脸上接触的空气都十分冰冷。
床下炉子里的煤火还透出丝暖意,汉辰呆呆的看了炉膛底泛着的红红的光亮,眼前又闪过秋月那红红的脸庞。
春日里,他偷偷开了家里的车,带秋月去郊外放风筝。风和日丽的天上有着几抹浮云,那个大蜈蚣风筝就在天上飘呀飘呀。
秋月被他拉着边跑边叫:“上天了!上天了!我就说做个蝴蝶风筝该多漂亮,你偏要放个蜈蚣上去煞风景。”
“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好看的东西被你我占尽,越是这不起眼的虫。才越值得称颂。”汉辰想到自己地强词夺理,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蜈蚣是毒虫,蝴蝶“蝴蝶是什么?你说呀?你不是讲什么《自然》《科学》吗?你不给我看那些花花绿绿的书我也知道。那蝴蝶不就是毛毛虫变的,你要是喜欢毛毛虫。龙哥下次给你做个毛毛虫地风筝。”
“啐!不理你,狡辩!”
“唉,可是你讲自由平等的,毛毛虫怎么不能同蜈蚣平等了。都是虫子。”汉辰同秋月逗闹着,那风筝就在天上飞着。
“哎呀!”秋月惊叫一声。牵了风筝地线忽然断了,那蜈蚣风筝在天上翻腾几下,就掉落下来。
秋月一脸沮丧,叹气说“风筝就是风筝,永远要牵在别人手上,断了线自然就要摔下来。”
无意一句话,汉辰却愣愣了半晌没说话,呆呆的看了秋月跑去拾回那掉落在地摔烂的风筝。
他又是谁手里的风筝呢?冥冥中总有根线在牵着他,线松多少。他飞多高;线收多紧,他就要缩降到一定的高度。有朝一日,线断了。终于有可以自由放飞地时刻,那就是注定要粉身碎骨的一天。
秋月和风筝都成了流年往事。暮春时节同秋月在北平看守所分手时落寞怅然。同娴如那晚“春宵”后的心如死灰。他必须把秋月从记忆中洗去。
门嘎然开启,二牛子进来。抱着他的衣物,调皮的神色说:“小祖宗,给你撑腰的人来了。姑太太从云城来了,表少爷也来了,还有上次来的北平的于司令。”
汉辰匆匆换上衣服来到上房,姑母见了他即心疼又心酸,哭了一阵也埋怨汉辰的任性胡闹,不该耽误身子不吃药。汉辰同表哥见过礼,就听姑母喋喋不休着:“我接了凤荣地电报,就要上路,碰巧小于子在云城同你姐夫谈事,开了飞机过来。儿就撺掇我去坐那个铁鸟,说是比火车快很多。那个铁鸟呀,真吓人,我一路上就闭了眼睛不敢睁眼呀。这耳朵呀,嗡嗡的。”姑太太口不停舌的描述,夸张地话语伴随了凤荣大惊小怪的唏嘘问询,逗得大家笑声不迭,这是几天阴沉压抑地氛围头一次舒缓。
“就这么受罪地东西,居然儿还当得了多大便宜向我邀功,说要不是坐这铁鸟,怕没这么快到龙城。还要我赏他。我就跟他说呀,我回去让你老子赏你个大嘴巴。”众人又哈哈大笑。
提起给杨大帅纳妾的事,姑太太文贤拉了大太太地手说:“亏你是个贤惠的,真是我杨家的好媳妇。难得你大度有这份心。焕豪也是个守得住心性的,不像你姐夫花花肠子老不正经。”
“娘!”许凌拖长声音的埋怨,示意母亲家丑不可外扬。
姑太太文贤说着又气不打一处来,看了儿子凌数落说:“就是儿也是个没脸的,还起了哄的给他老子物色女人。前些时候又收了一房外室,还瞒了我,闹得家里传得沸沸扬扬了,才对我说。”
说了又狠狠瞪了凌一眼。
整个谈话中,汉辰立在一旁没作声,若不是姑母来到龙城,怕他还要被父亲关在那个小屋躲在冰冷的被子里思过呢。父亲在书房和于远骥商量什么要事,汉辰在门口望了几次都没敢进去。
“秦大哥这回怕也是见到冯四哥的死,兔死狐悲,看破红尘了。”父亲的感叹声。
又听于远骥说:“冯总统去世前,我大哥反同他和睦了,二人总在下棋。不想四哥这么快去了,我大哥那日去他灵柩前祭奠,掀开棺木看了眼四哥,就转身走了。回到家里就闭门不出,只说冯四哥死前曾感慨说,这争来争去,到头来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荒冢一堆。”
“唉,当时秦总理辞职让位给段玉培大哥,不也是因为听了冯四哥离职仪式上的感慨吗。”顾夫子的声音。
汉辰又听于远骥说:“我大哥能跟他冯四一样吗?”
“远骥!不是杨哥骂你,你这性子是要好好收敛了。且不说旁的,你冯四哥这一过世,多少有你的责任,你服气不服气?”父亲对于远骥从来的不客气,如训教自家子弟一般。
于远骥却巧妙的转了话锋:“所以秦大哥发配远骥去西北远征外蒙古,收复国土,将功折罪。”随即一阵朗笑。
汉辰曾听七叔那夜提到过于远骥要决心收复从祖国独立出去的外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