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by大风刮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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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柴生火看门的平常进不了涵院,南明忒威猛,做不得小厮,思前想后,只有一样差使能让他入得了我院,见一见相好。
我沉吟完毕,向身侧的总管道:“此人,暂时让他倒各院的夜香罢。”
晚上,本仙君搂住天枢道,“近日天寒,我与你同被而眠。”
第二日清晨,我洗漱完毕,装做去后园吸晨气,避开众人耳目闪进衡文房中,恬着脸让他将我真身提出李思明的身躯。衡文欣然为之,再欣然与我回涵院,隐在半空看热闹。
单晟凌身着家丁行头,正在院中墙角处清点恭桶,伸手去提恭桶的瞬间,无意抬头,恰望见廊下嬴弱的单薄身影。他似有所觉侧过身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天地凝固。
梁山伯与祝英台相会在楼台。
第十八章
记得本仙君当年还是个人的时候,有个屡试不第的穷酸曾托人递了几首酸诗给我看,以示他的才华。当时我尚未伤情,看那怨诗愁句乐了一下就罢了,记得有两句写一个闺中怨妇的眼,说“近看秋水远看山,棠花夜重露潸潸。”将我看得大惊,近点看像水远点看像山,半夜看像两朵滴着露珠的海棠花,这样的一双眼长在人脸上,该有多么吓人。
我将想法如实的一说,代献诗的人没言语就走了,再将原话转与那写诗的人听,据说那穷酸摊开诗稿狂笑三声,一口鲜血喷在纸上,拂袖而去。再据说是进了深山老林或修道或参佛去了。
此时想起,我当年真是做孽,因为不学无术,将一个大好文人逼进了深山老林。这两句诗写得何其精辟,将其放在此情此境,何其妥帖。
天枢的双目如近看的秋水,南明的两眼是远看的秃山。这厢盛着说不尽的凄楚哀伤思慕欣喜与绵绵情意,那厢装着沉甸甸的思念与光秃秃的情。
望,也只是那么一望。单晟凌拎起恭桶面无表情地出了院子,慕若言故做镇定地回头,脸却不免白了些,刚抬步时还有些身颤。
衡文道:“被棒打的小鸳鸯确实挺可怜。”
我道:“而且打鸳鸯的那根大棒也让人恨是罢。”
衡文打了个呵欠,“南明帝君却没什么资格怪你,他当年做棒子的时候,下手可比哪个都很。”侧目看了看我,“青童和芝兰的事情你还记恨着罢。”
我冷笑,“怎么能忘。”
青童是东华帝君座下一个送信的童子。东华帝君与衡文交情甚好,带携的常下帖请我去会会棋局吃个闲茶。都是青童来送信,来来去去的就熟了。青童乖觉伶俐,因送信得以在天庭各处走动,谁料想竟一来二去的和披香殿的一个小仙娥芝兰有了私情。动了凡情,做了些天庭不该做的事。某天密会的时候不幸被当值的天兵抓个正着,一层层直送到玉帝面前。本来有东华帝君衡文与我说情,看玉帝的意思,也是粗略罚一下,贬到凡间就算了。偏偏南明帝君越众而出,说天庭自有规矩,不可因情面姑息,当按天条严办。灵霄殿上,昂然陈词。玉帝就将此事交给南明来处置。南明吩咐将青童和芝兰被押上诛仙台,斩断仙根,投入畜生道,若青童生为狡兔,芝兰定生做猛虎;芝兰为蝼蚁,青童就是穿山甲;青童做虾米,芝兰定是吃虾米的鱼。如此这般互残互克九世后方能为人。仍是互为仇敌,命无姻缘。
南明帝君当时不敢得罪东华与衡文,在灵霄宝殿上给本仙君按了个罪名,叫做鼓惑协从罪。说我身无修为凡根未清,大有暗示玉帝是本仙君教唆青童去调戏芝兰的意思。
谁能料到,就是这么一位南明帝君竟和天枢星君有了私情。他落到如今地步,本仙君难免要说他一句现世现报。
南明啊,你与天枢两两相望着实动人。你当年下令将青童与芝兰抛进畜生道时,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我道:“想起青童和芝兰,就觉得玉帝这么罚南明帝君挺公平。但这种缺德事天枢并没有做过,偏偏他受得罪比南明多得多,又不公平。”
衡文道:“你说此话又不怕被玉帝听见了。”
一前一后荡回衡文房内,本仙君又成李思明。衡文要去东郡王处应个卯,我自回涵院。慕若言握着一卷书在房中坐,眼却不在书上,不知望着何处神游。
本仙君上前道:“若言神色恍惚,思乡还是思人?”
第十九章
慕若言脸上写着思人,嘴里道:“整日闲坐,偶思旧事。”
我在他对面站着,阴声阳气道:“哦,是当年与那故人的旧事罢。”慕若言不言语,本仙君将一手搭上他瘦伶伶的肩,一手抽了他手中的书,竟是卷高常侍的诗本。李思明的卧房是间半镂空檀木隔两进的叠间,内设床帐,外间有些古董玩器,摆着书案,可以做书房来用。本仙君将慕若言挪进来后,特意在桌头案几堆满凄苦小诗悲凉小赋,供他伤情。
我原想看天枢每天袖一卷诗蓄着泪水看窗外浮云,必是一番让人怜惜的形容。他却不领我情,前两天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摸了本易经,拿一支小狼毫,边看还边批注,这有什么好注的?大街上哪个算命摊儿上不摆一本。我瞧见那书页上注得密密的小篆牙齿就发酸。本仙君想,他爱看就看罢,总比闹着上吊跳河强。前日晚上,我都在床沿上坐了,他才放下书到床上来睡。好容易今天换了本诗,居然还是高适。
我拧着眉头看封皮,忽的蓦然醒悟。是了,他相好单晟凌现在在做将军,所以读一读高常侍的战诗,看着烽火刀光的句子,想象烽火刀光中的人。刚刚在院子里看见南明拎恭桶,需要读两句诗重新温习一下他真正骁勇的模样。
些许心思,本仙君一眼看穿了你。我暗暗一笑,将书递还慕若言,“你已是本公子的人,旧人旧事便不能再想,从今往后,只能想着我这个人和我与你的事。”
天枢道:“这却难办。”
我没料到他竟敢驳话,道:“什么?”
慕若言合了书卷,侧抬头,清寒的双目看了我一眼道:“心不由己更不由人,怎可能说不想便不想。若应了,岂不是句谎话么。”
此话犀利,居然是慕若言当我面说的,情这个东西实在厉害,相好来了,人也不一样了。
我不以为忤地一笑,以示大度。拖把椅子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喝,慕若言望了一望本仙君的左袖,面色微疑。我方才记得袖子里硬硬的玩意儿是拿给天枢的,连忙摸出来,竖在桌上。
半尺高的竹筒,外皮青翠,里外都打磨的很光滑。我含笑问慕若言,“喜欢么?”
慕若言端详了一下它,神色有些勉强地道:“这个笔筒儿很朴实有趣。”
我将它向慕若言面前推了推,“不是笔筒,你瞧仔细点。”
慕若言神色更勉强地又端详了一下,沉吟不语。我温柔笑道:“这几天看你读易经,所以弄了这个东西给你。”从袖中摸出了几个铜钱扔进去,将竹筒拎起来晃一晃,“从今后你看易经闷了可以发一课,这个发课筒子你可喜欢?”
慕若言僵着身子看桌上的竹筒,我很得意,本仙君送东西一向送到点子上。看天枢的模样,肯定是感动了。
我再温声道:“你要是还想给人批八字,全府上下,想批哪个我给你找哪个。”慕若言张张嘴欲说什么,拿袖子掩住口,大咳起来,咳了数声后断断续续道:“多,多谢费心~~我只是偶尔一看,却……”
我起身抚他后背,将茶水端过去让他喝了两口,“我也只是顺手弄来的,倒没什么情让你承,你爱这个,只当解闷好了。”
他喝了两口茶水,咳嗽稍停。我将茶杯放回桌上,慕若言看着那茶杯苦苦一笑。
我将落到地上的诗本捡起来放到桌上,没话找话地道:“没想到你看这个。我还以为你好看王摩诘与孟襄阳。”虽然本仙君在天庭时,每逢有行令联句献诗之类需弄文墨事,都要靠衡文帮我过关,但其实我做凡人的时候也念过诗的,也能和人谈谈。
慕若言道:“王诗与孟诗虽以淡泊悠远著,其实一位是富贵生闲一位是闲想着富贵。倒不如高适图名利便公然的图了,却痛快。”
我道:“也是,此公虽然言大行怯,诗写得铿锵,战场上无能。但这世上行同于言的又有几个?大多如高公尔。”欣欣然望慕若言的双眼,等着他往下谈,他却避了我视线,不再言语,拿起桌上的书放回案几。
我颇空虚,讪讪又扯了几句别的,踱出卧房去。
东郡王近日踌躇在自立与按兵不动之间,议事甚频繁。衡文一天都被绊住,没得出空来,我在院中徘徊时,遇见单晟凌七八次,他或在扫院子或在锄杂草。他心思很沉,见本仙君就很恭敬地请安,眼里不漏出半丝的精光。害得我一整天都在掂量,晚上拿刀捅他哪里比较合适。
天将入暮时,我总算见到了衡文,他面容甚疲惫,低声道:“你那位郡王爹实在不是一般罗嗦,你还要在这里靠多少日子,我怕我再这么陪他罗嗦下去,迟早有一天拿天雷劈了他。”
我陪笑道:“你莫躁,欠你的情回了天庭慢慢还,今天晚上我捅南明给你看解闷,可好么?”
衡文道:“你今儿一天都在琢磨着一刀扎在南明身上什么位置罢。”凑到我耳边道:“今天我入了更就去你卧房里等着。”
说得本仙君心中痒痒的,也低声道:“你说我扎南明哪儿好?”
衡文道:“随你痛快罢,扎心窝也行,反正死不了,有命格在呢,他不行了还有玉帝,你只管下刀。”本仙君听了此话后越发跃跃然,脚不连地回了涵院。
入夜,我坐在床沿上,瞅了瞅靠在床边悠悠然的衡文,吞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向灯下看书的人道:“若言,时辰不早,来与我共寝罢。”
这句话是命格老儿嘱咐我每晚睡觉前一定要说的,我也是身不由己是不是?所以衡文,能不能别拿出那么一副不厚道的神色来?
慕若言听这句话却已习惯了,熄了外间的蜡木然地走到床边,宽下外袍,散开发冠,只穿着素白内袍的身子在灯下越发显得单薄纤长。看了看床上,身子略僵了僵,还是慢慢掀开被子,躺下。
床上只有一床薄被,本仙君昨儿晚上开始,要和天枢同被而眠来着。
衡文倚着床柱道:“你,不睡?”
我浑身如扎满了牛毛细针,当着天枢的面不能和空气讲话,应不得笑不得,老着脸皮脱下外衫掀开被子,探身扇灭了床头的蜡,再躺平了睡下。
一环环完成的很艰难。
慕若言念着单晟凌,听呼吸声也像在睁眼躺着没有睡着。衡文将我提出窍,低声笑道:“每夜与天枢同榻共被,可生出情来没有。”
我干笑:“不是南明来了要把戏份做足么,昨天才开始,今晚上一过估计就不用了。”
衡文道:“睡前那句话,喊得亲切。”
我抖着脸皮道:“命格教的,不能不说。”
衡文可能觉得嘲笑我够了本,就没再说什么,同在房里坐下,衡文打了个呵欠,我道:“你今天一天劳累得过了,其实该早些歇着,不然床上的李思明借你,你附进去躺躺。”
衡文懒懒地道:“罢了,那张床你和天枢去躺罢,别再生出什么枝节来。我也怕好附不好出。”支着在桌前小憩了片刻,近三更时,风声萧萧,有黑影从窗前过,一把薄薄的刀刃伸进门缝,拨开门栓,门无声无息闪开一条缝,漏进一阵夜风,本仙君与衡文顿时精神大振。看那黑影轻轻潜入房内,单将军,你终于来动手了。
第二十章
黑影半蹲移走,趁着月色进内间靠近床前,手中的兵器在黑暗中寒光烁烁,我和衡文在隔板处站着,我忍不住道:“一张床上睡两个人,黑灯瞎火,他怎么分得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