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之画魂-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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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林并未回应,他已走向另外的画卷,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恶鬼存於人世的方法就是附於人心,纵使无肉‘体,只要心存缝隙,便可轻而易举的钻入──不存缝隙的心,何在?
是那位画师被鬼附了心,还是他的画被鬼使了法术,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驱鬼势在必行。
龙林已是凡人肉身,除了自保之外,也无多大的法力再与恶鬼抗衡,再者,有堂堂鬼主在,何需他的绵薄之力呢。
“凤逸。”
“不用说了,分内事,理所应当,不过……我若出手,凡人之躯必当受损,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是违约的小人哪。”
听到这话,龙林心知是这人故意挑衅,两人认识的久了,什麽话是玩笑,什麽话又是认真,了然於心。
“这嘛,我还是相信好友你的本事的,鬼界唯我独尊者岂会没有分寸?真失手夺了无辜性命,传回十王殿被那些前辈和晚生们知道了,可是会贻笑大方的哟。”
龙林的沈静应对并未引来凤逸的不满,那张脸上,神情丝毫未改,仅是眼眸褪去了伪装的黑色,恢复了原本的琉璃色,眼中带笑,笑意深刻。
──我若是真没分寸呢。
──那就只得有请鬼主大人手下留情了。
──手下不留情,你又当如何?
──这嘛……
虽事不宜迟,但正如凤逸所言,急事要缓办。
龙林拉着凤逸在城里信步而行,这是一座偏远的小县城,城里人口不过几百,于是大伙儿也就抬头不见低头见,在那个街口遇见过的人,走到了这边又一次遇上也时有发生,再加上凤逸出众的外貌与不凡的气质,以及龙林那一身令人难忘的黑,围绕着的风言风语可是非同一般,竟有人传出了黑衣者乃是黑无常,专收那些失心症病患的性命来的,而黄衣者是老天派来与之抗衡,拯救苦难百姓的好笑传言。
有人见着龙林慌忙逃窜,可又被凤逸的相貌所迷惑,因痴凝而不愿离去,诸如此类矛盾之人仅短短两个时辰里,他俩就遇见了好几人。
“那些世俗凡夫倘若知晓你才是仙而我却是鬼,恐怕会吓得目瞪口呆,口吐白沫吧。”
这风凉话自然是出自凤逸之口,他被龙林拉着在这城里走了半日,看似漫无目的,但这人的心思他怎会不懂。他当凡人是根草,有人当人命是块宝。
“吔,眼映心念,他们是希望你是仙,望你能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你就不要推辞了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一时为善,彼一时得报,这可是存善积德的好时机,好友千万不可错过才是。”
“这么说来,他们是希望你是那不详征兆啰?”
“这个嘛,希望与现实总有差距,距离产生美。”
“你果真将这等自相矛盾的话说的理直气壮,我对你的敬佩又进一层了。”
“哈哈,好说了。”
你争我论,谈笑风生间,凤逸才发现不知何时来到了喜乐堂门前,与上回同样是大门打开,里面却是不见一人。晌午,黄家小姐应被送来了此地,想必是和其他人一样,被送进了里间。
这一回,龙林没有出声唤人,他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好友走了进去,在里面坐了近半个时辰,小鬼头和其他小鬼们则放下了画卷后,消失了踪影。
郑长风从帘后走出来之时,看见的正是一派悠闲模样的两位贵客。
12
12、第 12 章 。。。
这本就是一座小城,人少,大夫自然也就寥寥可数了,自从另一位年迈的大夫去世之後,城里就只剩下郑长风一位医者了。
郑长风此人,妙手仁心,确实是一位好大夫,又风度翩翩,於是便成了城里一些未婚女子的心仪对象,不过自从他开始收留失心症病患之後,来往喜乐堂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有些人甚至把此地当成不祥之地,故而避开。
龙林见他从里间走了出来,站起了身来,凤逸却是纹丝不动。
“又是你们二位?”显然,见到了这两人,郑长风是颇感意外的,他以为这两人不过是过客而已,没想到会再度见到,更没想到他们会二度出现在喜乐堂,只见两人的身边堆著一些画卷,这让郑长风的迷惑再上一层楼,总觉得这两人神秘莫测,心里渐渐浮出了怀疑。
非凡人之辈都有其自身的法术,可能读心者屈指可数,然龙林纵使没了仙君的身份和法力,他亦一眼就看出了郑长风的不安和警觉,深邃的眼不避不闪,直直的回望著对方投来的疑惑目光,医者的眼中有光,是迷惘,是疑虑,也有一丝隐藏其後的沈著。
郑长风毕竟是个大夫,面对病重甚至亡者亦能泰然处之,这对面站著活生生的人,他岂能乱了方寸,失了冷静。
屋内的三人,一人冷眼旁观,一人镇静自若,一人面露严肃。
“郑大夫,可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的事儿,你们又是来抓药的?”
郑长风微微试探了一句,龙林却是不再寻理由做幌子,他知这人心生疑惑,眼带警惕,此乃常理,再者,倘若再找些无中生有之计搪塞,恐怕又是浪费了时间,徒增无辜受害者。
当下必做之事,拖不得。
“非也,而是有事想要请教大夫你。”
听到此话,郑长风心中一凛,疑惑还未问出口,就见这一身从头至尾漆黑之人拿过了几卷画,摊在桌上,画卷一打开,医者就耸起了眉峰,异样感觉越发深刻了。
画上之人有的他见过,有的他没见过,见过之人有的已成一杯黄土,有的正在里间躺著,药石罔效。
失心症,病如其名,病者犹如失了心,身活心死,无论外界发生了何时,也无论亲人们如何的呼唤其名,病者依旧死气沈沈,毫无反应。
这一月来,医者见多了这样的病患,见多了伤心欲绝的老人家,见多了支离破碎的百姓家,可究竟有什麽法子能从根源解决这个莫名而来且不明所以的病疫呢……郑长风为此苦恼了许久,家中书籍起不了任何作用,眼见日益增多的失心症病患,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这只见过两面,今日不过第三回见著的外地人拿著这些画卷,画中又有半数失心症病患,郑长风怎能不多想。
“这些画上之人……”
他的身子一颤,往後退了两步,瞥了眼敞开的大门,心里又担心著躺在里间的病患们,不安犹豫之时,只听得一声笑,悠然自得坐在那边的凤逸望了过来,他的姿态优美,目光却是凉的令人心寒。
郑长风原以为他会说些什麽,不想流转著隐隐笑意的双目很快就移至在场的另一人身上,不言而喻之情思,唯有龙林明了。
凤逸对凡人,总有那麽一份轻蔑,一份抵触,一份厌恶。
内心一记长叹,龙林只望了那人一眼,目光又回到了郑长风的脸上,听到他那句“你们到底是什麽人?”,见他满脸的狐疑和不安,可解释是没有必要的;他的脸上在在是郑重其事,声音亦透露出严肃。
“大夫见过这些人,是否都安然无恙?”
欲擒故纵之招,龙林甚为擅长,一句话一个套,一句接一句便成了圈套。
“……你找他们有什麽事?”
医者仁心却非蠢人,这偏远平静的小城会突然爆发出原因不明的病疫,没多久就来了两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外地人,现下又拿出了颇让人费解的画卷,这一切都令人觉得越发诡异了起来。
“你们究竟是从何而来,来此作甚?”郑长风又往後退了一步,身体依然紧绷著,他有些不知所措,然转念一想,这黑衣人似乎与韩捕头是旧识,韩喻飞他也是熟稔的,那麽这两人或许并非是自己想像中,让这座小城变成现在这般不堪的元凶。
郑长风的思绪纠缠在了一起,他当然不可能想到眼前的这两人,皆已活过千年,一人乃是法力无边、无所不能的群鬼之王,另一人则返还仙籍不过几日,算起来也是非人非仙,暧昧不明的存在。
周遭流淌著异样不安的气息,郑长风一心戒备,双眼紧盯著面前之人,他明白这来历不明之人不简单,说不定──还真是牛鬼蛇神。
面对戒心重重的医者,龙林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沈稳,他既不逼近也不退後,脸上褪去了方才的严肃,一抹淡笑取而代之。
“郑大夫想多了。不知大夫是否还记得上回我提及的寻人一事,寻了两日,那人已有线索……实不相瞒,你为之命名的失心症或许就是他的所作所为。”
略略吃惊的,反而是一旁自始自终都袖手旁观的凤逸,他没想到龙林会如此简单就对一介凡人说出了恶鬼之事,不过一想到这人所犯下的三次逆天之罪,当下这话又不难理解了。
与人亲近,为人付出,因人被贬,归人之途,哪样不是龙林君的喜好。
归根究底,龙林君是无怨无悔甚至乐得返还仙籍,重归人道的。
凤逸的思绪就此打住,他倒想听听龙林究竟会怎样解释恶鬼恶行,又打算如何解释两人的身份。
然而,凤逸还是料错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如实相告,我们两人出自皇城,身负追捕万恶要犯的重任,有消息说他来到了此地,我们就追来了,但那恶徒擅长易容之术,不知现在是何模样。他身上带著一种奇毒,失心症正是毒发的模样。”
这些话,郑长风听得一愣一愣,眼睛不住的眨动著,就连一旁置身事外的凤逸也跟著怔住了,龙林这番话是他万万想不到的,这何止是找理由搪塞蒙混,根本就是蒙骗老实人哪!
龙林君这人,生就一副童叟无欺、人畜无害的相貌,除去了那身黑衣,若是换上一身华服,必定是位颇为出色的男子;凤逸收回了惊讶,继而笑而不语。
其实龙林说的没错,他俩的确是从凡人遥不可及无法进入的天上界而来,身负捕捉逃逸恶鬼的重任,会在这里遇上恶鬼实属巧合,然究竟是什麽样的鬼,是否就是从鬼界逃出的那只鬼,长相又如何,皆无从得知。
可能把这番欺人胡话说的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足见这人本性之恶劣。
龙林继续说道。
“那些画是寻得此恶徒的线索,实不相瞒,那人喜欢以人试药。”
“这、这和那些画有关系吗?”
按常理说来,郑长风是不会相信这啼笑皆非的说辞的,听著就像是江湖上小道传闻,令人顿觉匪夷所思,然而,凤逸出众的外貌与独特的气质起了极大的作用。
任一人见了这位贵公子,直觉便是一位来头不小、身份非凡之人,郑长风也是如此,他听著龙林的话,原本是满心的疑惑,瞥眼见著了一旁的凤逸,居然有了半信半疑之心。
说不定,这人说的是真的,毕竟这一说法也能解释为何失心症突然而至又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