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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明月出天山-第30部分

小说: 明月出天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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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淮语声颤抖,几不成调:“不是,也不能杀。”萧谏道:“他伤了你,你也不在乎吗?”高淮身子晃荡,站也站不稳,却死抓着他不放,萧谏一咬牙,道:“好,不杀!”
  这般一耽搁,那红衣人一声呼喝,大批的兵士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萧谏看看高淮惨白的脸色,左手拦住了他的腰,右手长刀在手,发一声喊,就冲杀了出去。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兵士潮水般涌上,又被他疯狂的刀势给逼得潮水般退下,反反复复,生生不息。人到了快走投无路的时候,潜力却是无穷的。萧谏拼死往外冲,最后竟给他冲出了将军府,身后追兵追来,他听到混乱的脚步声,先是一处,接着是两处,然后四面八方都是,到处是“全城搜捕”的呼喝之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萧谏惊慌起来,都说这天下名园重洛阳,洛阳园林处处春,却不知洛阳的道路也这般繁复。周边凶险四起,黑暗中究竟有多少敌人?这路这么多,该走那一条?那一条才是安全的?自己的命不值钱,三殿下的命却是值钱的,他这样私下里和高淮跑来洛阳,若是两个人都死在这里……他不敢想了,他的亲人只有姑姑和妹妹,都是他心头的肉,届时可是一个都活不了!
  他慌不择路地闯进一条黝黑的小巷,大雨片刻间倾盆而下,打得人脸上生疼,身上冰凉,耳中噼噼啪啪的声音,喧嚣嘈杂。这惊风急雨,白珠乱跳,让萧谏越发惶恐。高淮伏在他肩头上,鲜血渗出,衣服上斑斑点点,看起来触目惊心。萧谏心中暗暗叫苦:“你清醒一点儿啊!关键时刻,怎么就糊涂了呢?”
  却听身后不远处又是一声轻笑,他骤然回头,大雨中,那红衣男子端然而立在小巷尽头,脸色莹白如鬼,虽然形容依旧优雅妩媚,紫蓝色的闪电下却哪还像个人?分明是地狱里来索命的冤魂。
  萧谏至此,反倒不怕了,低声道:“三哥,你站着不要动,也别往这边看!”慢慢放高淮靠在身边的墙上,举刀喝道:“百里蓉!叫你装鬼!少爷我今天就是钟馗!”刀上挟起千层狂澜,万斛霜风,连人带刀向着那红衣人扑了过去。
  他猜得一点不错,此人就是目前赵元采眼前的第一宠臣无忧公子百里蓉。
  百里蓉闪身躲避,身法诡异快捷,萧谏连出二十四刀,刀刀紧迫连环,正是那招有名的萧家刀法“二十四桥明月夜”,刀未出绝,却忽然劲风挟着急雨扑面而来,逼迫得他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百里蓉退了开,身前忽然多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却是戚嘉到了。一把长刀砸了下来,双刀相交,萧谏全身一震,气血翻涌而上,只这一下就被震得受了内伤,这赵国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接着戚嘉横刀狂扫,竟是端严凝重的外家功夫,他不敢躲开,怕他们伤到身后的高淮,无奈之下接着硬碰硬地跟人硬拼,这一下双刀相交,震得半身酸麻,待见戚嘉第三刀劈到,萧谏避无可避,只得伏地一个翻滚躲了开,狼狈不堪,百忙中斜眼看到百里蓉想从自己身边过去,萧谏怒喝道:“你不准过去!”
  百里蓉不容置疑地冷笑,声音清脆优雅:“我为何不能过去?难道他不是在等我过去?”
  高淮靠在墙上,就那么隔着雨幕怔怔地看着百里蓉,这悠悠岁月,滚滚红尘,仿佛瞬间就是一辈子。明知道他不是,还是移不开眼睛。情之一字,原来伤人若斯。
  萧谏这般拼死格挡戚嘉,实在分不出手来阻挡百里蓉,急得几乎要疯掉,眼看着百里蓉一步步走过去,他咬牙挺刀,突然冒死抛开戚嘉,反身向着百里蓉扑了过来。
  这一下后心门户大开,等于是把自己的命送到了戚嘉的眼前,任人取舍。戚嘉看机不可失,一刀劈向他的后心。

  再错

  萧谏听到风声,已经来不及躲避,只管一刀劈向百里蓉,竟是拼命的打法。百里蓉对他的不知死活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闪身躲避。他轻功迅速,萧谏却也不差分毫,跟着举刀追击,戚嘉刀已至萧谏后心,眼前却忽然一花,几枚五彩小箭忽然射到了眼前,他大吃一惊,应变却神速,连忙回刀格挡。百里蓉正和萧谏周旋,忽然又是一枚彩色的小箭无声无息地到了眉心,他忙低头闪避,小箭穿发髻而过,惊出他一身冷汗,慌忙后退,喝道:“是谁?”
  夜雨中无人做声,戚嘉游目四顾,心中起疑,而后忽然绕过了萧谏,举步向靠在墙上的高淮走去。
  萧谏看在眼里,立时抛开百里蓉,飞身一刀斩向戚嘉,戚嘉反手出刀,砸得萧谏的刀直飞出去,胸口气血翻涌,他的人却借势和戚嘉错身而过,抢到了高淮的身前。听得身后戚嘉回刀,刀风霍霍,四面八方竟是毫无间隙,无处可逃。
  萧谏扑到了高淮的身上抱住了他,闭上了眼,心道:“完了,我要死了!”口中却交代道:“高淮,你快清醒一下!你若是能活着出去,可怜我少年夭亡,就给我妹夫升升官!”
  然停了片刻,他却没有任何要死的疼痛的感觉,只听到耳边嗖嗖的响声,竟比雨声还要密集。
  萧谏茫然睁眼去看,见身边不远的墙头上站了五个人,暗夜中瞧不清脸面,只看到每人手中各执一张连发强弩,均都对着戚嘉,五彩小箭在空中乱飞,绚丽华贵的色彩,凌厉诡异的来势,一瞬间,戚嘉竟有几分手忙脚乱起来。
  萧谏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人听到他问话,停了手,忽然就到了萧谏的身前,低声道:“我等是林二堂主手下金木水火土五个侍从,先行一步到了洛阳,二堂主过得两日即到。请两位先暂避一下,这些人由我等打发。小公子,如今全城戒严,你们已经受了伤,不急着出去,先在城中暂避。沿着这巷子往前走三十丈,右拐行半里,叩门,是洛阳分堂。亮你的金陵分堂堂主令牌。快去!”
  萧谏惊喜万分,连忙答应住,顾不得这边战况如何,伸手盖住了高淮的眼,道:“别看了。”扶着他踉踉跄跄落荒而逃。隐约听到戚嘉的喝问声:“偷袭者何人?”这边有人回答:“一群废物而已……”他不敢多耽,仓皇离开。
  果然有人开了门,一声不响地把二人带到一个小园子中,大雨中萧谏看不清事物,只知道七绕八拐走了许多路,待终于进了房间,听那人低声道:“我们要去引开追兵,两位先行休息一下,那边柜子里有干衣服。”
  萧谏点头致谢,等那人出去后掩好门窗,扶着高淮在一处椅子上坐了下来,摸到桌上的蜡烛后点着。他自己的内伤就先忽略不计了,道:“三殿下,我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吧。”用刀子划开了高淮伤口处的衣服,见那暗器玲珑剔透做弯月状,两边带倒刺,深深嵌入肉中,想取出须得剜下两块肉来。
  他挠挠头,看看高淮的脸色,高淮脸色沉静无波,魂游天外,对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已经全然不知。萧谏只得道:“我要把暗器剜除,你忍着点!”狠着心下手将暗器剜除,高淮终于被疼醒过来,咬牙忍着。萧谏身上携带有林再淳赠送的金疮药,给他把伤口处理好了,便去拿了干衣服过来,道:“三殿下,换上干衣服吧。”
  高淮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方涩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知道我……错认了?”
  萧谏道:“我知道,我猜出来了。”
  高淮伸手捧住了脸,黯然不语,片刻后断断续续道:“我也知道不是,只是有点像罢了。我亲眼看着他……入葬。这世间,只有我……还记得你疏华哥哥。他这般扔下我,我原该恨他才对……”
  萧谏的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高淮抬头,茫然看着他,道:“你哭什么?”萧谏忙用袖子去拭眼泪,那袖子却也被雨水淋得湿透,他尴尬微笑道:“我……我眼里进了雨水,酸疼酸疼的。三殿下,换换衣服吧,湿衣服穿时间长了,要生病的。”去柜子中取了干衣服过来,高淮神智恍惚,萧谏只得替他把衣服换好。他有些缺心眼儿,知道高淮是个断袖,却也想不起来避嫌疑这档子事儿,安顿他在唯一的一张床榻上躺下,自己方才去一边换了干衣服,窝在一张椅子中,将就着睡去。
  半夜时分,萧谏在椅子上睡姿难受,忽然醒了过来。蜡烛已经快要燃尽熄灭,窗外大雨依旧在哗啦啦地下,铺天盖地,热闹喧嚷。在这雨声中他却听到高淮发出喃喃呓语之声,慌忙过去摸摸高淮的额头,触手有些发烫,瞧他神智却依旧是似睡非睡糊里糊涂的,便坐在床边把林再淳离开金陵时给的药都摸了出来,想挑一种给他吃了,忽然手腕一紧,被高淮抓住了。
  药撒了一床。
  他诧异转头,道:“怎么了,三殿下?”
  高淮的眼神在微弱的烛火中眷恋迷离,在他脸上徘徊来去,柔声道:“你……知道我想你了是吗?竟然过来看我了?”
  萧家沉默片刻,很客气地要把他的手掰开,他却死死揪住不放,像两个铁箍,牢牢地锁住了萧谏玲珑细致的腕骨。他剧烈地发抖,萧谏的手就跟着他抖动,然后全身也跟着抖,勉强微笑道:“三殿下,你又认错人了,我不是。”
  高淮慢慢欠身而起,凑上来。萧谏心中惊慌,往后让,往后让,最后退无可退,被他挤在床尾的雕花栏杆处无路可逃,他侧头避开高淮靠过来的脸,道:“三殿下,我不是他,你真的错认了!”却被他一把抱住,萧谏害怕起来,一边小声哀求一边挣扎,越挣扎,高淮手上的劲力越大,夏天衣服单薄,几下子就被扯了开。萧谏大急,出指如风去封他颈上穴道,却不是他的对手,忽然被高淮扣住了脉门,顿时半身酸麻,惶恐间听他柔声道:“你怎么了?你从前对我不是这样的。你是怪我梦不到你吗?可你不肯来,我如何梦到你呢?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可我竟然做梦都梦不到你,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他的脸埋在他肩上,呢喃的低语温柔如水,如绵绵密密的江南烟雨,洁白浩瀚的黄山云海,在他耳边徘徊不去,一声声深入骨髓,荡彻肺腑,听得萧谏心中激荡,恍惚间竟是一阵心酸,瞬间失神,僵住不动,泪水却是潸然而下。
  高淮的脸哆哆嗦嗦靠上了他的脸颊,却蹭到了一片濡湿,喟叹道:“我还从来没见你哭过,今天怎么流眼泪了?你也舍不得我是吗?我真怕你走了啊,你走了,我还要等多少年才能见到你,多少年……”
  萧谏极力辩解:“我不是……”下半句被他靠上来的柔软炙热的唇堵住,那温柔铺天盖地所向无敌,少年不经事的他,却如何抵挡得住?他在心里接着说:“我真不是,真不是……跟我毫无干系的事儿,我这哭什么呢?”
  他一边暗骂自己,眼泪却越来越多,汹涌而下,恍惚想起几年前,他在十三旗的小雪堂中抱着叶七哭,哭得一向不动声色的叶七公子无计可施,为得也是几乎不相干的人。这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为什么到最后总是和自己扯上这么大的干系呢?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两个人的,一定是!现在被迫来还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高淮醒来的时候,雨变小了,却还在下,淅淅沥沥地响。窗外的丁香树花已经开罢,芭蕉叶子一团团地肥绿,被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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