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清白于我来说不过是旁人的痛痒,我想要的却只有一样。”
“无人能给?”
“不,你能给。”
“我的江山?还是我的命?又或者……”赵元长伏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我的心?”
“这些东西你都先自己留着吧。”
“心也不要?”
庚延一有些嫌弃:“不要。”
“那我倒正好想要一样是你能给的。”
“不给。”
“出一百两银子。”
庚延一摇头。
赵元长比划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庚延一还是摇头:“陛下还是留着这五十两银子日后为皇子公主买玩意吧。”
“等哪日皇子公主出世自会有人给他们买。朕这五百两只用来买你一笑。”赵元长晃着五根手指,盯着庚延一笑:“如何?”
“好啊,陛下且记得今时今日说过的话,他日我笑了,便会去找您要这笔银子。”
赵元长收回手背在身后,叹口气:“本想逗你开心,现在看来却也不是时候。罢了,我们先去看看徐大人,之后再书房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嗯。”庚延一皱着眉,又似乎笑了。
☆、第四章
徐大人的遗体已被放回了他自己的寝房。
舍人家丁跪了一屋子,哭得嘤嘤泣泣。常亭玉立在床头,拳头握得咯咯响,直到有人低声向赵元长行礼问安他才回头看了看,退到一旁。
赵元长从背后轻轻推了推庚延一:“去看看。”
庚延一缓缓走到床榻前撩开帘子,怔怔盯着徐大人那张乌青的脸。黑血明明已然擦拭干净,却又从鼻孔中流出来一些。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应是哭一哭,可无论怎样都掉不出一滴泪来,反而勾起嘴角诡异笑了两声。
赵元长走上前扶住他的肩合上帘子不再让他看了:“好了,剩下的便交给管家来安排吧,你随我去书房。”这般说完他也不容庚延一做出任何反应便拉着他出了房门。
一直缄默的庚延一忽然开口:“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伯父骑着马走进村子,所有人都跑出去凑热闹。他那时候看起来当真是好神武,锦缎袍子就好似天上神仙那般。之后他便跳下来走到我跟前握住我的手,说‘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先皇在世时,徐大人便辞去官职四处寻你。这些年来,顺宜的每寸江山徐大人都几乎走遍了。”
“伯父生前对我如何没齿不敢忘。”
赵元长本想拍拍庚延一的头,但思量一番觉得不大妥当便又收回手:“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
“自从我娘去世,我便早已看惯了生死。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应该做什么。”
赵元长叹口气:“你这么一说,我不担心也该担心了。”
庚延一却朝他浅浅一笑:“不是说要去书房看看?跟我来。”
书房外已站着延尉的人,侯在门外的舍人家丁好奇这些宫里来的人东看西看能看出个什么究竟,却又不敢伸长脖子只得时不时朝里瞄一眼。
赵元长撩起长衫跨进去:“可有查到什么?”
“陛下。”
“免礼。关于徐大人的死你们可有查出什么?”
“陛下请看。”延尉长取下门上木闩交到赵元长手里:“这门闩断口处参差的木叉是向里弯曲的,这便说明门是有人从外面着力推门弄断了门闩才进来,也有可能是有人弄断了之后再插上去,只是要看这门是如何弄开的。若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徐大人侧很有可能是他杀。”
赵元长环视一眼屋内,指着窗户道:“窗户也确如莫太医所言完全锁死?”
“正是。”延尉长转头冲自己手下叫道:“把东西拿过来。”
“是。”一名少子托着一张已有折痕的方形小纸走上前。
庚延一见了这张纸一颤,道:“这是装毒药用的……”
“应该就是了,微臣是在徐大人桌下找到的这张纸。而桌上还剩下半杯茶水,里面也应该有毒。微臣会将此二物交与太医属让他们查验。只是有一点微臣不太明白。为何徐大人病重却还要到书房来?还是说他死前正在会客?”
赵元长道:“这正是朕要你们去查的东西。徐大人乃前朝老臣,不管他是遭人毒手还是误食毒药你们都必须查清楚。朝廷的俸禄可不能白拿。”
“臣等定当竭力而为!”
“好了,你们继续查着,有任何线索都要立刻禀报朕。”
“是!”
赵元长将半截门闩插回插销里,对庚延一道:“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宫休息,这里有我。”
延尉长闻言顿了顿,顺眼看着庚延一。
庚延一瞄了延尉长一眼,笑道:“我无事,倒是辛苦了陛下为伯父劳心。既然有延尉司的人在此,陛下也大可放心了。”
赵元长皱了一下眉:“你……”
“陛下先前不是说想去找舍人家丁们问问伯父今日的动静?我给陛下带路。”
赵元长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也好,把莫太医也叫来。”
“诺。”
这二人离开书房后,少子走到延尉长跟前,眼神追着他们便去了:“大人,你说这陛下跟徐大人的侄子怎连君臣称呼都不用?”
“混账,陛下的事能是你随意打听的,还不快去做事。”
“是。”
回到迎客殿,赵元长便命舍人带徐夫人来迎客殿,而舍人去了之后回来却说夫人已经睡下,他也只好作罢。
有舍人沏了三杯热茶端上来,又退下去。赵元长坐了上座,庚延一站在他身旁,莫澜怎么站都觉得不舒服便自己找椅子坐下了。赵元长睇了他一眼也懒得管了,莫澜的性子自来都是如此,若非拿着俸禄坐着太医属的第一交椅,怕他早就来去自如丝毫不顾及皇威了。
赵元长知道他那点秉性,想着他那一手精妙的医术,若不犯大规也就都由着他了。
“徐大人过世前后,出入过书房以及书房周围的人都在这儿了?”
平日里协助管家的老舍人答道:“回陛下,都在这儿了。”
“那便开始吧,一个一个说。”
老舍人弯着腰微微行了礼,转身便挺直了后背叫来一个人。
第一个上前的家丁跪在堂下称自己当时正在前院与另一名家丁一齐打扫院子,也未见有可疑人士进出。
第二个忆叙的是名舍人,她显然是被此事吓得不轻,跪在赵元长面前脸色惨白一直在哆嗦,就没几句是完整的话。赵元长简单问了几句便让她退下了,他也懒得再听她结巴。
前面几个似乎都说不出赵元长想要的线索,直到第九个上前的厨娘才说道,她今日在厨房备食,有名舍人进来沏茶,说是徐大人吩咐的。这舍人沏好茶便端出了厨房。
而端茶的正好是那一直打着哆嗦的舍人。
庚延一显得有些意外,而赵元长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再次叫来了那舍人:“方才厨娘说,见你沏了茶说是徐大人想喝,可有此事?”
舍人吓得浑身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哭道:“奴婢确实给大人沏了杯茶端进去,可奴婢没有下毒,真的没有!奴婢从小就被卖到司马府做舍人,没有要害徐大人啊求陛下明鉴。”
“你起来,好好把前因后果说一遍。”
“是。”舍人直起身抓起衣袖抹了脸:“大人患疾以来,一直是奴婢和春姐姐在照顾大人。春姐姐负责大人的汤药,奴婢便负责大人的饮食。大人今日用过午膳服下汤药之后便执意要去书房,连夫人也劝不住。扶大人去了书房之后,大人便让我们都出去把自己锁在书房内。夫人便命我们寸步不离侯在书房外,若是大人忽然病倒就破门进去。后来春姐姐因药贴已服完便去找莫太医,门外便只剩下奴婢一人。过了不多久,大人突然咳嗽起来,奴婢就在门外问了句。大人咳了几下之后便说要喝茶,奴婢这才去厨房沏了茶又端回来。大人开了门却没让奴婢进去,只是端走了茶又插上门闩了。奴婢没有往茶水里加任何东西,奴婢真的没有。大人待我们这些下人不薄,奴婢若是杀了他就是杀了自己的衣食父母,奴婢万万也不敢啊。”
“若毒不是你下的,朕自然不会治罪与你。朕再问你,你给徐大人送茶的时候,可有瞧见房中有其他人?”
“大人只开了一条小缝,奴婢也没敢往里看。不过奴婢一直守在房门外没见有人从里出来。”
“好了,你先下去。”
“陛下,奴婢真的没有下毒,真的没有。”
“朕自会查清楚,若当真不是你,你也不必惊慌。”
舍人止不住磕头:“谢陛下,谢陛下。”
赵元长心中却有个疑问:徐大人为何要锁上门窗?那张包毒的小纸又是如何进到书房内的?
此后,赵元长又问了是谁撞的门,一名家丁说是他和另外两名家丁一齐撞的。于是赵元长便叫了这三人到迎客殿来问话。据这三名家丁说,当莫澜来到司马府要替徐大人诊治之时,却如何也敲不开书房的门,门内又毫无动静。于是莫太医便让他们撞开了门,可此时徐大人已死在屋内。
说罢其中一人还撩起袖子路出手臂上的伤口对赵元长道:“陛下,这便是奴才在撞门之时留下的淤青。”
赵元长看了莫澜一眼点点头让他们先退下。
莫澜忽然开了口:“徐大人中的毒毒性复杂,乃数种毒药调制而成,且毒性猛烈,若倒入杯中,茶叶便会立即变色。徐大人若是见了此番情景还执意喝下茶水,那意图也唯有一样。”
“莫太医的意思是……徐大人是自杀?”
“微臣只一介太医,所言之物也无非是所知之物。只是这几种毒药处鹤顶红外都难以入手,徐大人久病未愈,要自己去找这几种毒药几乎是不可能。除非……”
“有人给了伯父毒药,要他自杀。”庚延一喃道。
莫澜长叹一口气:“徐大人生性刚毅,即便有人威胁想来他也不会服下,能让徐大人服毒的唯一可能,便是自愿。”
几日之后,莫澜验完剩下的半杯茶与徐大人的尸首,向赵元长复命。徐大人的死因唯有中毒。
这案子最终不得已以徐大人自杀而定案,至于推论中给毒药的人也久查不出,只得以悬案而暂且放下。
三日后徐大人出殡,赵元长下圣旨要风光厚葬,并亲笔写了墓志。由于徐大人膝下无子,便由庚延一守了七日的灵堂。朝中其他大臣也都来烧了纸拜祭,常亭玉则日日都会来一同守灵,守至无聊之时便向庚延一娓娓道诉了当年前徐大人是如何将他从妖怪手中救下的。有时赵元长夜里会来陪着庚延一,给徐大人烧烧纸。
待来看望的同僚都归去,灵堂内只剩下庚延一一人,他便看着自己伯父的灵位,道:“没想到,您竟这样做了。”
有风刮起灵堂内的白绸帘,发出似人哀婉的哭声。
过了七日,庚延一又回到宫中,和从前一样对谁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微笑着的脸,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赵元长见庚延一如此便也安心不少,偶尔在泰祥宫中设宴,做了一桌子好菜,也煮了酒,却再不会让自己喝醉。
膳宴过后庚延一又拿了骨埙悠悠吹响,赵元长倚在案桌上,闭了眼听得庚延一吹奏的曲子,竟不由自主觉得伤感。再睁眼看庚延一望着前方不知何处入神半闭的眼,淡淡而笑。
然就在庚延一回宫后不久,少洳馆的黄门来报,烃娥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