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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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袭荣见庚延一的表情有些沉重,便问:“延一,你还打算报仇?”
庚延一将蒲扇放在椅子上站起来,并未回答宋袭荣,而是道:“我明日便动身去远舜,你们不用陪着了,药我带一些在身上就好。”
见庚延一欲走,宋袭荣拉住他蹙起了眉头:“延一,你已经斗不起了。”
庚延一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我自有分寸。此行并非去找他,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说完,他便拿开宋袭荣的手进了屋子。
宋袭荣只得忧心得望向宋启如,欲从他那里听到些什么。
宋启如勾起食指在他鼻尖轻刮了下,笑道:“他说不用陪着我们便不陪着了?有哪次出门是让延一一个人去的?”
宋袭荣笑起来:“延一可能会生气。”
“这可由不得他呀,我答应过娘要照顾他。”
“你看他,连药都忘了喝。”宋袭荣端起药碗也随着进了屋子。
院中落下这个秋的第一片叶,算不上太枯,新添不久的蓝菊却要等到明年才开。宫墙外谁家的狗叫得撕心裂肺,比旸殿上坐着批奏折的人却是听不见。他身边已习惯总是放柄剑才能心安。剑锋虽利,却从未尝过谁的血。倒是竹林里留下的剑痕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了。如今他已然能飞跃在竹间随心所愿劈开任何一根竹子。
于一个皇帝而言,这并非坏事,然而于他来说,这也绝非好事。
最后一份奏折批完,他才喝一口已有些凉的参茶,问黄门:“几时了?”
黄门躬身:“回陛下,午时了。”
他拿剑站起来:“朕要去竹林,你不必跟着。”
黄们立刻往前了一些,却又不敢走得太深:“陛下,不如先回宫用膳,太后今日特意吩咐奴才,让您到永安宫用午膳。您若是不去,太后怪罪下来,奴才就要受罚了。”
赵元长叹口气,将剑递给黄门:“摆驾永安宫。”
“是。”黄门又走到殿门口提着嗓子朝外喊:“摆驾永安宫!~”
永安宫内,太后已坐于榻席之上,身旁是某位大臣刚满十六的女儿。这姑娘生得乖巧,凤眼小嘴,低头端坐,太后问她一句,她才答一句。赵元长到时,太后正问她可想留在皇宫,她刚娇羞点头,黄门便在殿外喊了声皇上驾到。她便立刻起身跪于榻下,行了稽首礼。
赵元长只晃了一眼未细看她的模样,便向太后行礼。太后道句起来,赵元长才礼毕坐上榻席。太后随即对那姑娘招招手,她才懦懦回到自己先前坐的地方。宫人们开始上菜,排成排地端上来。这些菜若是仅三人食用无疑是有些多了,赵元长瞧了瞧,都是他爱吃的。
太后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赵元长碗里:“皇上,别成天只顾着习武,瞧你手上,都起了茧。你倒是应该好好考虑子嗣。兴许是孤年纪大了,总觉得这长卿巷里少了分生气,每次在宫里转转,都念着要是有孙儿陪着该多好。”
赵元长还未咽下嘴里的食物,便又夹了一些。
见他有意不答,太后侧身,问身后的黄门道:“婕妤去了有多长时间了?”
黄门躬身:“回太后,已有半年了。”
“原来已经半年了。皇上是否也应该新立婕妤了?”
赵元长笑道:“母后的意思,可是已有人选?”
太后扶着她身旁的女子:“皇上觉得她如何?”
赵元长终于仔细抬眼看了看坐于自己对面的女子,太后既然提出来,想必心中已是有打算。他自顾自继续用膳,片刻后道:“就按母后的意思办。”
“那好,一切便由孤做主,挑个吉日行大典。”
女子端起碗放在唇前,稍稍挡住了一些她的笑意。可惜,她的神色却还是被赵元长看了个明白。
赵元长又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擦了嘴:“朕已吃好,母后慢用。”他从榻席上站起来,眼看便要走。
太后停下筷子叫住他:“皇上,膳后不可习武,有伤肠胃。不如你带她去御花园走走,也好使她快些熟悉皇宫内的一切。”
赵元长转头看着她,忽就笑了:“也好,朕便在殿外等候。”
“怎能让陛下等。”女子一边道一边放下碗筷站起来,向太后行了礼便走到赵元长身旁,略有些靠后。
出了永安宫,赵元长便独自上了撵,在撵内看着她,无任何表情。她在撵外局促地站着,也不知这撵皇上许不许她上去。片刻后,赵元长终于让黄门将她扶上来。她一时高兴,竟望了按规矩应要道谢。
撵行了一会儿,赵元长突然将她拽进怀里,用力扼住她的下巴,将脸凑近。她也不挣扎,身子更是柔软了许多,红着脸颊闭上了眼。
赵元长冷笑着出了声:“以为朕要吻你?”
女子惊讶地睁开眼,试图推开赵元长。只是不知是她力气太小,还是欲擒故纵,推来推去一切都未见成果,反倒让赵元长扼得更用力。
他狭眼笑道:“想做朕的妃子?”
“陛下,您弄疼我了。”
“这样便受不了了?你可知道婕妤是如何死的?”
“民女……不知。”
赵元长放开他,眨眼间竟变得温文有礼,他优雅笑道:“朕赐的毒酒,她当时疼得脸都白了。”
她一听,便吓得慌了神,跪在赵元长面前好似要哭出来:“陛下,民女知错了,不该痴心妄想,只求陛下不要怪罪。”
“你又何罪之有?”
“我……”
赵元长撩起幔帘向外看了看,回过头来对她轻轻一笑,道:“御花园到了。”
“民女,想起家中还有事。”
“不可,太后既然已经吩咐了,那朕便要做到。如若不然,她会怪朕没有好好待你。来,希望你喜欢朕的御花园。”赵元长下了撵,向她伸出手,久不见她有过来之意,便继续笑问:“嫌朕手不够干净?”
女子连连摇头,随即快速挪了过来搭上赵元长的手,下了撵。
此时的御花园已是渐起了桂花香,金色的小花簇满枝头,不需靠近,不需刻意,变闻得花幽香。赵元长走上亭子,又令人备了些小果,无酒。他剥一颗葡萄递给她,女子唯诺用双手接过,却不敢食。
赵元长笑道:“怎么,怕朕给你下毒?”
女子摇头,立刻将葡萄塞进嘴里。
赵元长笑了笑,又剥了颗葡萄放进自己嘴里。
小果吃了只一半,刘名扬便匆匆走来,也不经通报就上了凉亭。他单膝跪下行礼,本欲说什么,但见有位面生的姑娘在便未有开口。
赵元长一伸手,黄门随即递上布巾。他一面擦手一面对女子道:“朕有些事要办,姑娘你可有何打算?不如朕派人送你回家。”
女子猛地站起来,连连摆手,脸上难掩死里逃生的神情:“不劳烦陛下费心,民女去永安宫向太后辞过行便出宫。”
“太后有午睡的习惯,你不要去打扰她。朕就不相送了,可好?”
“好好,民女告辞。”女子行了礼,慌忙跑出了凉亭,就怕赵元长反悔又召她过去。
赵元长看她一眼,放下布巾,道:“起身。”
“谢陛下。”
“何事?”
“您让臣找的人,找到了。”
赵元长一愣,问道:“在何处?”
“固棱镇。”
“在远舜?”
“正是。”
“这次若再非其本人,你的俸禄朕要减半充公。”
刘名扬不动声色地咬牙。
赵元长见他如此终于忍不住笑了:“朕不过是说笑。明日起程去远舜,就常亭玉随朕一同前往即可,勿要告诉旁人。”
“臣遵旨。”
☆、第四十六章
固棱镇不是个漂亮的地方,却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镇子。庚延一的马被安置在客栈后院的马房里,隔壁正是宋袭荣与高伯山的马,这二人终还是跟着一并来了。那日在屋外,若不是宋启如以让人跟着为条件和庚延一做下告诉他那人宅子所处的交换,庚延一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
高伯山坐在木窗台上,怀里抱着剑,并无太多言语。宋袭荣端着药碗走进来,庚延一还在床上躺着,不时传来咳嗽声。若不是他突然咳了血,宋袭荣执意要他先休息,他们此时兴许已是到了那人的宅子。
“怎咳得这般厉害。“宋袭荣放下药碗走到床前俯身看了看,替庚延一理好被角便坐了下来,又问高伯山道:“你打探清楚了,他当真也动身来了固棱?”
“探子亲眼看见他出了城门,应该也是这两三天到。”高伯山跳下窗台将剑□腰间,从袖里拿出一只老鼠来放在桌上:“我再出去看看,有事让灰牙来找我。”
宋袭荣见他竟将老鼠放在了桌上,猛然冲过去端起药碗护在怀里:“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他盖了斗笠在头上便出了门。
他刚走,庚延一便醒了,撑着半身坐起来问自己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把药趁热喝了。”宋袭荣将药碗递上前,看着他喝下去才又接过空碗。
庚延一抬手擦了擦了嘴:“伯山呢?”
“去雪姑家查探情况了,我们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见庚延一皱着眉头宋袭荣便又问:“怎了?”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慌,总觉得会有事发生……”庚延一掀开被子欲要起身:“还是即刻去找雪姑,以免夜长梦多。”
宋袭荣将他摁了回去:“那也得等伯山回来了再说,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看看。”
“嗯。”
宋袭荣端着空碗走到门口,看一眼庚延一方才走出去合了门。
城门口仅两名小兵守着,红色城门大敞,想进便能进。赵元长与常亭玉各乘一骏马坐骑,悠悠而至,颇有散步之味,惬意十分。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像是闲游,然此行目的赵元长心里却明白得很,派人打探了这般久,终是要得知个原由了。
“爷,要不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再去找雪姑,从昨日离开商项城起就一直在赶路,也未吃上一顿好的。”
赵元长随意看着镇上的景致,笑问:“怎么,饿了?”
“难道您不饿么?”常亭玉长吐口气随之颓力勾着背,神色哀伤:“就吃了那么几个馍馍,连口水都没喝上。”
“我记得这前面就有记酒家,不晓得此时可还在。”赵元长说罢便夹了夹马肚子。
马儿匆匆几步便就到了赵元长所说的酒家,不过店内翻新过了,已成了一座楼,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唯一一样的就是酒家的名字。二人将马交给店小二牵去马房喂草,拿着行囊走进酒楼要了间自带木栏的厢房。木栏向街,连着椅,两旁垂着幔纱,若是有客人喜欢,便可坐于木栏椅上闲观街景。常亭玉点了几道自己勉强能吃进嘴的菜,而赵元长只要了壶酒。
常亭玉走到坐于木栏椅之上的赵元长跟前,问道:“爷,您要找的雪姑究竟是何人?”
赵元长抬眼看着常亭玉,片刻之后才浅笑道:“莫非我的事都得一一向你说清道明?”
“不敢!”常亭玉立刻拱手弯身做礼。
“我只是说句玩笑话。出门在外不便行礼。”
“是。”
赵元长将手肘靠在木栏上:“雪姑是当年跟在庚延一母亲身边的下人。”
常亭玉稍稍愣住,半年多以来,赵元长绝口不提庚延一三个字,就连旁人也不得说到他,而今赵元长竟亲自来寻与庚延一有关之人。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