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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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着自己,昨天还在想着带母亲逃跑奔波,却没想到以母亲这样的身体,又能走多远?如果母亲能得无恙,他就留在这,柳春山提什么条件都答应。
正在无声痛哭之际,忽觉母亲的手抚上头发,耳边传来母亲牵挂地声音:“翼儿,娘以后不能看着你了。”
“娘,你醒了。”杨翼惊喜抬头。
“你小时就爱哭,这么大了还哭,娘怎么放心。”杨氏示意丫头扶她坐起,抚着儿子的头发叨念,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杨翼脸上挂着泪,嘴却大大笑开,端过参汤喂母亲喝了几口,心想柳春山他们分明胡说,母亲这不是已经好多了吗。
柳春山却知老太太这是回光返照,也不点破,只默默看着那母子俩亲呢。
过了一会,杨翼忽觉掌中母亲的手有些僵硬,他心中惊骇,忙抬头看,只见母亲不动不响,嘴角含笑,双目微闭,竟已仙逝了。
“娘――”杨翼忍不住一声狂喊,随后,巨大的悲伤伴随着深深的孤独和恐慌感当头压下来,他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丧事之后,杨翼到书房中,一为感谢,二来向柳春山告辞。
柳春山头不抬,眼不睁,只对着桌上剑谱,揣摩剑意。
杨翼便头也不回走出去,发誓再也不想见到此人。然而刚到庄口,就有人拦住。
“杨公子,庄主吩咐,不能放您出去。”柳玉林过来作揖,满脸赔笑。
门口十几个彪形大汉竖着,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杨翼气红了脸,转身又回了他那个五彩斑斓的卧房,坐在床上发呆,脑子却拼命转动,在这庄里,他可说手无缚鸡之力,用武力显然逃不出去,有了,俗语说擒贼先擒王,不若用药把柳春山迷倒,胁迫他放自己出去,这样虽有失自己谦谦君子的品格,但对付柳禽兽,只好用些下策。不过,他一没迷药,二来柳春山辩识百草,能否迷倒他还真是个难题,而迷倒个小人物又不管用,怎么办?
“杨公子,吃饭了。”正想得入神,突然的一声莺莺呖呖把他惊起,只见一个小丫环提着食盒俏生生站在门口,一双眼笑眯眯顾盼,看去又伶俐又乖巧,真个讨人喜欢。
“杨公子,婢子叫翠翠,庄主吩咐了,这些饭菜您可一定要吃下去,要不然,他就要把我打一顿,关柴房里饿饭呢。”翠翠说着,竟眼泪汪汪起来,把饭菜一样样摆在杨翼面前,可怜兮兮看着他。
柳春山那种人干得出来,杨翼愤愤想着,恶狠狠开吃。翠翠十分欢喜,在旁把杨翼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弄得杨翼不好意思起来,但也有些高兴,在碧柳庄这些天,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能多说些话的人。
“以前怎么没见你来?”往常他吃饭起居,都是一个小童在照管,周围连女人影子都见不着,这次柳春山忽然派了个俏丫头,哼,定是又要耍诡计了。
翠翠笑道:“以前我一直都在庄主身边侍候的,这次庄主怕公子不吃饭,特地派了我来。”
“你既在柳庄主身边,想来武功不错了。”杨翼心中一动。
“不错那是谈不上的,马虎而已。”翠翠谦虚地说。但神色间显然有些得意,扭着垂在胸前的小辫,转着大眼睛又说道:“因为武功不好,倒是跟着庄主学了些医理药术,嘻嘻,如今庄里的药圃啊药房啊,都是归我管的。”
杨翼眼睛大亮,心中暗笑,这小丫头还真不谦虚,不过这可是个好机会,他放下碗,沉痛说道:“翠翠姐,我母亲经常有病,我却无能为力,一直憾恨,我自己也宿疾缠身,便也想学学医理,不知姐姐可否带我去药房一观,顺便请教姐姐一些药理?”
一声姐姐叫得小丫头心花怒放,更兼有人“请教”,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翠翠掩嘴笑道:“我是愿意教公子啦,可不知庄主让不让呢?”
“这关他什么事,再者,你悄悄带我去不就行了。”
“也对嘛,我这就带你去,顺便教你一点小手段。”翠翠开始迫不及待,催着杨翼快走,二人出了小院,翠翠在前分花拂柳,尽走偏僻之地,不一会便到了一处林木掩映的小屋。
“这是九转丹,这是大还丹,这是灵芝玉露丸……都是婢子制的。”翠翠滔滔不绝,拼命炫耀,杨翼却在偷偷搜寻迷药之类,忽见一小瓶上写有“神仙倒”字样,便问道:“翠翠姐,这药名字好玩,是做什么用的?”
“嘻嘻,这个可是不好的药,入水后无色无味,人喝了它浑身无力,任人摆布,所以呀,专门有人用来对付……嘻嘻,这可不是婢子制的。”
一定是你们那阴险庄主做的,杨翼心道。忽然一皱眉,捂着肚子:“哎呀,肚子痛,翠翠姐,能否给找些我前些日子吃的腹痛丸。”
翠翠花容失色,杨公子是庄主日日看着的人,出了事可担不起,她手忙脚乱去找药,杨翼却悄悄把神仙倒装进袖里。
既然肚子痛,药房也不能呆了,翠翠扶杨翼回房躺下,听他说不碍事了,便慌张而去,显然是怕柳春山得知怪罪,杨翼在心里又把柳春山骂了一通,虽然他骂人辞汇有限,只有几句禽兽、混蛋之类,但骂了总归解气。
这边翠翠蹦跳回去,大嚷:“庄主,庄主,翠翠我出马,果然手到擒来,杨公子一边吃一边嘀咕禽兽,结果吃了很多,饭量大得很,你根本不用担心,然后我又带他去了药房……”
柳春山青筋直蹦,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处处跟你过不去,而你又无可奈何。这柳翠翠就是一个。
翠翠见他面如黑炭,知错即改,换了神态腔调,轻声慢语、仪态万芳地续道:“他装肚子痛,偷偷拿了一瓶神仙倒。”
柳春山别过脸,递过一个元宝,无力地挥手叫她快走,如果再看柳翠翠的淑女模样,隔夜饭怕是都要吐出来。
晚间小童来请杨翼到厅中用饭,杨翼自是不去,不一会,柳春山亲自端了饭菜来,放在桌上,一言不发看着他。
杨翼很是紧张,转转眼珠道:“我想吃香辣排骨。”
柳春山立即去外面吩咐人去做。
“你也没吃是不是,我们一起吃吧。”杨翼鼓起勇气,把筷子塞到柳春山手中,自己低头猛吃。柳春山看着那颗在饭碗上晃动的脑袋,眼神渐渐柔和,也端起饭碗,两人默默吃完了饭。
“喝茶吧。”杨翼又把茶杯塞到柳春山手中,自己低头猛灌。
柳春山一口一口喝,看着杨翼拼命掩藏慌乱,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眼神依旧温柔。杨翼手心里都出了汗,只低头看脚尖。感觉柳春山一点点喝下那茶,他本该高兴才是,怎么却心慌意乱,又有些难过呢?其实算起来,柳禽兽除了亲过自己,其它时都对自己很好,如父如兄的感觉曾让他那般心喜,他也很了解自己,还为母亲治病,连母亲的丧事也尽心尽力,然而自己却莫名地有些害怕,总想离开这个地方,为何会如此?
柳春山慢慢倒下了。
杨翼不敢看他的脸,忙乱地把他扶起向外走,一面说道:“我只是想离开这,不是真的在害你,你别怪我,等我走远了,你也就能动了。”
柳春山没作声,杨翼不知这是那药的作用还是柳木头本就不想说话。一路上,他紧抓住柳春山,将一把匕首横在他脖子上,在庄里众人惊慌愤怒的叫骂声中出了庄门。庄外林中,拴了一匹他让小乐偷出来的马,小乐则已被他打发回了老家,自己今后可能四处流浪,不必叫他跟着。
出了林子,杨翼把柳春山横在马上,打马狂奔。月光如水,秋凉如水,路边秋虫唧唧,花香风声林叶哗哗的声音在鼻端耳边一一略过,秋夜如此静美,杨翼却只想哭,心里难过至极。他不知这样是对是错,也许在这里买个茶园,或在庄里当个帐房先生,与柳春山兄弟相称,过一辈子也不错啊,只要柳春山不再有那种想头,那是与礼不合的,是不孝的,大逆不道的。
天色拂晓时,杨翼见后面果然没有追兵,便拐入附近山内,寻了一处僻静地,将柳春山放下。
“你能动之后就回去,不要再寻我,我不可能永远呆在你的庄里,日后有缘再见罢。”这时,杨翼才有勇气看柳春山的脸,却见他眼神幽神,还是与以前一样看不出是何种表情,杨翼暗叹一口气,重又上马行走,但胸中隐隐的有些不安,到拐弯处便又忍不住回头,只见柳春山脸朝另一面窝在树洞里,眼睛却望着他走的方向,二人目光相遇,久久胶在一起。
一声虎啸传来,杨翼悚然惊醒,打马奔了出去。
随着日渐高升,官道上行人渐多了起来,说笑杂谈不时充盈于耳,杨翼只无精打采纵马小跑,终于离开了,可是他并不高兴,为何如此?他不敢再深究那个答案。他终究还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和那个俊美能干、胆大妄为的青年根本就站不到一起。
“不知王兄听说了没有,昨日落霞山里那股悍匪又劫了一伙客商,可有一个死不交出财物,结果死得极惨,官府都派人来了。”
忽然一阵交谈入耳,杨翼听得脸色大变,猛地勒住缰绳。那山里居然有强盗,如果他们发现了不能动的柳春山怎么办?山里还有狼虫虎豹诸般猛兽,还有毒蛇……杨翼终于知道先前隐隐的不安缘自何处了,如果柳春山被蛇咬了,被虎吃了,那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思虑半晌,杨翼却仍是打马前行,说不定药效已过,柳春山已走了,那个地方也甚是隐密,一般人发现不了的。
行了一段,杨翼又停住,万一柳春山出事了呢?他不敢想象那俊美青年被咬得鲜血淋漓,尸骨无存的惨状,如果那样,他就真的将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将再也看不到那人的冰块脸温柔下来的模样,也听不到惜字如金的那人偶然的长篇大论了,不行,还是要回去。
决定了回去,杨翼立时心急如焚,疯了一般往回赶。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赶回那个树洞前,然而洞内并没有人,可是,地上的血迹是谁的?杨翼心跳如鼓,滚下马鞍跌跌撞撞地开始寻找。
第四章
顺着草叶上,野花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杨翼最后寻到了一条小河边,河水从山上流下,虽小却很急很深,至此再也没有了痕迹。
难道他真的出事了?杨翼沿河走了一段,然空山寂寂,只闻鸟语,哪里有柳春山的影子,后悔自责和悲痛令杨翼一下跌坐在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如果柳春山死了,那他也跳河罢。
正在伤痛之际,忽觉一只手拍在了肩膀上。
“啊!”杨翼惊跳而起,一看之下,又喜极大呼:“柳春山!”
柳春山牵牵嘴角,替他说了下半句:“我没死。”虽说没死,但景况也不妙,头发披散,浑身湿透,各处不断渗出血迹,一袭白衣变成红白相间且丝丝缕缕,好象与猛兽搏斗了一般。杨翼走过去,脸上想笑,眼泪却一串串落下来。他没死,真是太好了,回想刚才比母亲逝去还要深的伤痛,现在仿佛身在天堂,以后,还是不要离开他吧。
柳春山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别哭了,我没死。”见杨翼越发哭得厉害。又道:“你走后,一群猴子过来,又抓又咬,最后把我拖到河边,扔了进去,它们可不知道水就是神仙倒的解药,我被冲了一段,才爬上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杨翼却知其中的惊险,如果那群猴子不是玩心重,最后把人扔进河里,柳春山说不定便会被抓烂。他慢慢松开失而复还的人,使劲止住眼泪,撕下身上衣袍,开始给柳春山包扎伤口,把大的伤口抹了金创药一一包过,那些细小的只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