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魂归何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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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逸四处一望,一揖道,“既是故人来访,何不进来喝一碗清茶,南宫逸也好尽些地主之谊。”
郁白犹疑道,“不欲叨扰,只请公子移步一叙。”神色有些闪躲。
南宫逸浅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郁白同南宫逸缓步走著,行至屋舍後的小河边,南宫逸站定,道,“此处隐蔽,郁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郁白揖道,“郁白以故人身份来访,公子不必客气。”
南宫逸一笑,道,“现下是故人,晚些时候,便是郁大人了。”
郁白笑道,“片刻解语,未为不可。”
南宫逸略微颔首,道,“也好。”
郁白神色微变,问道,“他……可好?”
南宫逸轻叹一声,笑道,“郁公子难道不知?”
郁白微微一笑,垂首道,“我,只是未料到。”未料到他不顾伦理纲常;未料到他舍弃帝位江山;未料到,他竟真的,跟你海角天涯;未料到,他弃自己於不顾。
南宫逸背过身子,负手道,“莫说你,我亦是如此。”景騂,你做了一个让太多人愕然的决定。
郁白只是一笑,沈声道,“公子也是识大体的……”
南宫逸插话道,“郁公子不必如此,南宫逸自知何去何从。”他肯给了我这样的梦,便够了。
郁白幽幽道,“公子还需小心一人。”
南宫逸转过身,点点头。不过是景隳罢了,而今太子离朝,他岂会毫无动作。
郁白凄然一笑,道,“我不懂,你究竟,在乎什麽,想要什麽。”
南宫逸却不回答,只望著远处,连绵山峦,白雪覆顶,好一幅水墨画。
郁白道了告辞,便转身走了。南宫逸也自回了屋,刚到门口,却见景騂已然回来。南宫逸微微皱了眉,转而一笑,道,“怎的这麽早?”
景騂见了,只闷闷进了屋,道,“身子有些不爽利,便回来了。”
南宫逸过去扶了景騂,道,“不如歇会儿,我烹著茶,就快好了。”
景騂只点点头,便脱了外裳睡下,南宫逸拖过棉被给景騂盖上,心里一阵酸楚,郁白,你竟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
日头西沈,霞光映在南宫逸脸上,阴晴未定。外间儿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压的很低,有心避人耳目,南宫逸一笑,看著茶叶在杯中缓缓散开。
忽而火光一亮,又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南宫逸置若罔闻,专心致志的饮著杯中的茶水。闻得一人沈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加害太子殿下!”
另一人道,“郁白郁大人,不巧得很,你们来晚了。”说著,火把一掷,顿时火光冲天。
郁白亦是笑,缓缓道,“你们看看这是谁?”说著,外间儿便响起杀伐声,还有水淋在干柴上,吱吱的声音。
半晌,待得外间儿恢复了平静,南宫逸行至榻前,一探,那人却已死去多时。南宫逸轻笑一声,随手捡了件披风穿上,推开门,出去了。
领队的是司马晋,郁白则在一侧,火光映红了他的脸,愈发冷峻。茅屋边还有烧了一半的干柴,上面隐隐是些火油痕迹。
见了南宫逸出来,便有两个士兵上前,南宫逸看了郁白一眼,郁白便示意士兵退下,道,“我等特来请风清候回去。”
南宫逸一笑,走了过去,行至郁白身侧,南宫逸轻声道,“他呢?”
郁白朝後边儿的车驾努努嘴,微微点头。南宫逸只是一揖,便上了马车。
一路上,南宫逸并不说话,吃吃睡睡,仿佛没了时日,眨眼功夫,便到了邯城。进了宫,南宫逸被两个士兵架著上了殿,却见景騂也跪在面前,神色疲惫,眼眸却闪著光,见了南宫逸进来,正欲上前,却被身後的士兵押住,不得动弹。景赫高坐在龙椅上,微微笑著,高深莫测。
南宫逸刚跪下,景赫便下了龙椅,扶起南宫逸,笑道,“逸儿辛苦了,此番能全奸乱党,将景隳绳之於法,逸儿功不可没。”
南宫逸一笑,好妙的计策,既保全了皇家的脸面,又将景隳的叛乱之罪坐实,顺便儿,还能断了景騂的念想。因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的事儿。”
景赫闻言,笑得愈发开怀,只震得人心发颤,扶了南宫逸坐到自己身侧,对著景騂道,“你也累了,便退下吧。”
景騂只觉五雷轰顶,浑身酥麻,连规矩都忘了,颤声道,“这……可是真的?”
南宫逸自然知道景騂所指,只替景赫斟了茶,笑道,“皇上,想必太子殿下受了惊,该遣太医看看才好。”
景赫亦是一笑,遂道,“来人,伺候太子回去,顺便寻来太医问诊。”
景騂甩开宫人,嘶声笑道,“好!好!儿臣,谢主隆恩!”
南宫逸依旧笑著,却避开了景騂的眼睛。郁白粗略禀报了一番,便告退了。临走瞟了南宫逸一眼,颇有深意。
南宫逸一笑,景騂,我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平日,你只道景赫不在意你的死活,却不知,他生怕你有半点闪失。景騂,你有心思没有!
打发了众人,大殿内便只剩下景赫同南宫逸。南宫逸离了座,跪在景赫面前。
景赫已不复当初的神色,面色沈静,却仍旧笑道,“逸儿,好本事。”
南宫逸只是冷笑,我的本事如何,你不清楚麽?
景赫附在南宫逸耳边,淡淡道,“念著你今日之功,朕免了你的死罪。但……”景赫摩挲著南宫逸的下颔,接道,“死罪可免,这活罪,却免不得。”
南宫逸其人,活著便是受罪,还有何活罪可言。
景赫见南宫逸不动声色,也不动怒,只笑道,“既然逸儿这麽喜欢勾引男人,朕,便让你去伺候男人,如何?”
南宫逸扑哧一笑,道,“皇上竟也不嫌脏麽?”
景赫朗声笑道,“朕可不吃这套,都是男子,难不成还要学那深闺的姑娘,讲究贞洁?”说著,又低声道,“逸儿怕是忘了,你的第一次,还是朕的呢。”
南宫逸只是一笑,闭了眼睛。
景赫缓缓道,“如此,便委屈逸儿,去军营里伺候几日了。”说罢,一挥手,南宫逸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架了去。
三十二
疼痛,黑暗,污秽,淫乱。
南宫逸在这样的黑暗中醒来,睡去,如此反复,永无止境。目之所及,一张张被欲望涨的通红的面容,带著血丝的眼睛,野兽般的鼻息惹得他一阵发麻。身子怕是不能再看了,疼痛已然麻木,血腥的味道填满了所有的感官,南宫逸只是毫无知觉的躺著,身若浮木。没有恨,恨需要力气,而他没有。爱呢,可曾记得那人擦著汗,笑吟吟对他说,这是我们的家。景騂,你怎的这麽傻!南宫逸是什麽人?也配有家麽!
当侍卫将南宫逸架上软轿时,南宫逸只是浅浅一笑,晕了过去。
睁开眼,昏黄的宫灯,身上的衣物已经换过。
闻得南宫逸醒了,景赫便踱步进来,笑道,“逸儿感觉如何?”
南宫逸冷笑道,“死不了。”声嘶力竭。
景赫双眼微眯,道,“这事儿便过去了,那些个人,朕自会处理。”
南宫逸不再说话,只闭了眼假寐。过去了,未免便宜了自己,只累得无辜之人。南宫逸,你究竟要造多少罪孽!
扶著南宫逸靠上软垫,景赫接了张宝儿端来的清粥,悉心喂著。南宫逸心下作呕,却只得勉强咽下,如此作态,也亏了他。
郁白进来时,面色甚是苍白,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唇色灰败。景赫因问道,“何事慌张?”
郁白跪道,“太子殿下终日不饮不食,臣等无法,只得禀报皇上。”
景赫瞟了一眼南宫逸,笑道,“还是个痴情种子。”
南宫逸一咬牙,向景赫一揖,道,“让臣去见见他吧。”
景赫微微颔首,命人抬了南宫逸,往东宫去了。
行至东宫,南宫逸甩开了搀扶的宫人,勉力行走。郁白见了,便上来搀扶,低声道,“有劳侯爷。”
南宫逸冷笑一声,甩开郁白,自己走了进去。
景騂窝在太师椅内,眼神黯淡,见了南宫逸,猛地扑上去,嘶声道,“为什麽!我用心如此,你怎能弃如敝履!”
南宫逸本就行走不便,被景騂一拉,只跌坐在地上,笑道,“南宫逸感皇上厚恩,无以为报……”
还未说完,景騂猛地扯过南宫逸的衣襟,触目一片青紫痕迹,一愣,道,“这是怎麽回事?”
南宫逸推开景騂的手,拢了衣衫,垂首道,“太子,见笑了。”
景騂忽而大笑,指著南宫逸道,“我还道与你一同死了,便是黄泉路上,亦可相伴!却是我被人蒙了心去!南宫逸,我看错了你!”
南宫逸挣扎著起了身,笑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太子怎的忘了。”景騂,这份爱太重,不必你来背负。若是恨能让你好受些,便恨了,又能如何。
景騂猛地一掌掴过去,南宫逸再次跌坐在地上,嘴角渗著血迹。景騂怒道,“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南宫逸笑著擦去嘴角的血迹,扶著桌案起身,缓缓道,“臣,告退。”便转身走了出去。行至外间儿,却见郁白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神色凛然。南宫逸行至郁白身侧,微微一揖身,便闪身上了软轿,朝了昭和殿去了。
景騂,南宫逸便还了你这份恩德,此後,你我互不相欠,我不必为你,你也不必为我。
南宫逸没有再回云清阁,景赫命了人收拾了些东西,便让南宫逸长居昭和殿。景隳没了消息,仿若世间蒸发,不留一丝痕迹。南宫逸也曾留意,却只闻得宫人私下议论,道是景隳王爷在太子回宫之前便畏罪自杀,七窍流血,甚是惨烈,只终不得验证。那些个事儿,景赫亦未提及,仿若从未发生一般,竟让南宫逸,有几分亦幻亦真之感。张宝儿不知被遣去何处,而今在南宫逸身边的,都是景赫贴身的奴才,南宫逸便只在勤政殿与昭和殿之间往来。日里抚琴烹茶,偶尔调制些熏香,晚间,便是些不堪入目的床帏事罢了。日子过得久了,心也倦怠了。掏空了过往,只剩了眼下。
冬去春来,眨眼的功夫已是三月,南宫逸不出宫阁良久,竟连何时换了节气都不曾察觉,只宫人送来崭新的春服,方才惊觉。早年,南宫逸颇为淘气,这个时节,时常与一些王公大臣家的公子相伴出游,饮酒对诗,指点江山。每每乐而忘归,惹得父亲责骂,大哥便在一旁回护。而今,这份情义,已化了灰飞,随风逝去。
景赫踱入内殿,闻得琴瑟之声,恍若春游之喜,却隐隐有些物是人非,寂寞非常。便挥手命宫人退下,不给通报。
见景赫进来,琴音便停了,南宫逸离了席,跪道万岁。
景赫扶起南宫逸,在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了。南宫逸便跪在榻前,给景赫按摩腿脚。
景赫眯著眼,神情舒适,像极了慵懒的猫,遂道,“这些日子,闷著逸儿了吧。宫里要办喜事儿了。”
南宫逸一愣,手法滞了滞,景赫毕竟上了年纪,後宫之事亦是淡泊,难不成看上了谁家的小姐。便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讨了皇上的心。”
景赫睁开眼,玩味的打量著南宫逸,笑道,“逸儿莫不是吃醋了?”
南宫逸只差冷哼,堪堪忍住,笑道,“臣不敢。”
景赫便一把搂了南宫逸,缓缓道,“不是朕,是騂儿。”
南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