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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梦魂归何处-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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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告退。”淡淡一揖,於影便转身,行至帐前,於影忽而道,“殿下若想知道,何不直接去问王爷。”以你的聪敏,便是他不如实相告,也能猜个八九分吧。
  “多谢提点。”南宫逸凄然一笑,望著略微起伏的帘子,叹道,“现下,也该明白了。”需要如此煞费苦心瞒著自己,除了他,还能是什麽。
  “王爷,此番大获全胜,当是天佑王爷,臣等叩请王爷以江山社稷为重,登基称帝。”
  南宫瑾看著脚下匍匐一地的臣子,心下不知是苦是甜,挥手道,“各位的用心,本王心领了。只是眼下四方初定,还是观望些日子,待回国之後,从长计议罢。”
  “王爷此言差矣,”一青衫宽袖的男子微微笑道,“正是四方初定,民心不稳,王爷才应早些登基,一来顺应天命,二来,也绝了宵小的念头。”
  南宫瑾瞥了男子一眼,不愧是军师,自己的心思,倒被摸得透透的了。淡然一笑,南宫瑾道,“今日摆下这庆功宴,一来为各位论功行赏,二来,这些年东征西战,诸位一路跟随本王,可谓赤胆忠心,本王也借著今日之喜,谢过各位。”说罢,南宫瑾执杯起身,道,“称帝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日本王与诸位,不醉不归!”语毕,先干为敬。
  众臣见了南宫瑾如此,便也执杯而立,一饮而尽。
  觥筹交错,鼎乐齐鸣,南宫瑾有些懒散的斜靠著桌案,目光从座前的臣子身上一一掠过。执起杯盏,南宫瑾走下王座,朗声道,“今日我南国大军终於踏平豫境,一雪前耻。儿臣,南宫瑾,遥拜南宫氏列祖列宗,望先祖佑我南国!”说罢,将杯中酒水徐徐洒落面前,面北而叩。
  众臣闻言,亦离座而跪,三呼万岁。
  缓缓起身,南宫瑾面向众臣道,“明日,班师回朝!”
  “臣等领命。”
  南宫逸半倚在车驾内,心下细细算著日子,离南国怕是不远了罢。午夜梦回,若说不想回来,怕是无人相信。只是,近乡情怯,况且……轻轻别过头,南宫逸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原是自己懦弱,害怕面对这一切麽。
  一路上,南宫瑾冷眼瞧著,眼见南宫逸愈发苍白的面容写满了忧虑,也不免有些伤神。“逸儿,”心下轻叹,若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好过些,父王,儿臣,忤逆了。“父王当年送我出征之前,曾留书一封,你可记得?”
  南宫逸有些疑惑的转过头,轻轻颔首。记得,父王曾嘱咐,危急时刻便拆开此信。便是自己,也不知其中真意。
  从怀内取出一封平整的书信,南宫瑾缓缓道,“父王在信中写道,阅後即焚。只是,我太了解你。”将书信交予南宫逸,南宫瑾道,“你看了,便会明白。”
  南宫逸微蹙起眉,接过南宫瑾手中书信,淡淡的体温自指尖传来,略微泛黄的绢帛,想必南宫瑾这些年来,一直随身携带罢。展开绢帛,熟悉的字体闯入视野,恍若经年。
  “吾儿如晤……”
  南宫逸执信的双手微微颤抖,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秀丽的眸子,满是震惊。南宫瑾微微皱眉,道,“逸儿,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南宫逸突然觉得想笑,这算什麽,自己算什麽?原来父亲早有预见,让兄长隐藏实力,留待日後。而自己,自己竟被留作一颗棋子,看似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实际,实际却是避无可避。
  “逸儿生性仁厚,不堪此任。”
  “若於宫内行走,有助成事。”
  “闻得景隳狼子野心,喜好男色……”
  只是父亲,你终究棋差一招,孩儿比你想象中更有甚者,无需大哥从中搭桥,直接滚上了景赫的龙床!
  “大哥,”将绢帛置於一侧,南宫逸哑声道,“南宫逸,何以自处啊。”
  南宫瑾微微皱眉,随手拾起绢帛,就著烛火,化为灰烬。轻咳一声,道,“逸儿,父王也是迫不得已。当时敌强我弱,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而今,一切都过去了,何苦想这麽多。
  恍若未闻般,南宫逸继续道,“夜里,我看著自己,看著这身子。只想燃一把火,将一切化为灰烬。我不愿碰自己,不愿想起自己的名姓,我想跳进滦河的水里,落个干净,却……”
  “不要再说了,”有些粗暴的打断南宫逸,南宫瑾将失神的人揽入怀中,道,“都过去了,回宫之後,你就住在宫里,除了我,除了於影,我不会让任何人见到你,伤害你。你可以弹琴,赋诗,甚至可以和於影出游,你仍旧是贤王,是我最宠爱的弟弟啊!”
  “弹琴?”南宫逸有些自嘲的笑道,“差点忘了。”有些失神的举起右手,指腹处被琴弦勒出的伤痕依旧刺眼,就是这双手,不仅能奏以礼乐,还能在禁卫森严的宫中以琴音传讯,内外相通。轻轻一笑,南宫逸挣扎著举起南宫瑾矮案前的一方墨玉砚台,狠命地朝自己的右手砸去。
  “你做什麽!”南宫瑾有些惊慌的叫道,劈手夺过石砚,却已晚了。鲜血顺著南宫逸白玉般的手指蜿蜒而下,触目一片血肉模糊。“你这是何苦!”发恨的摇晃著南宫逸的双肩,南宫瑾不知是怜是恨。
  “你们……好……狠……”尖锐的痛疼模糊了南宫逸的神智,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连嘴唇也失了血色,“我……我若早些……毁了……毁了自己,是否……”是否,能落个清白身子,不用受这世事煎熬。南宫逸微微一笑,身子便软了下来。
  重新扶著南宫逸躺下,从暗柜中取出些纱布药物之类,南宫瑾一面小心地替南宫逸包扎右手,一面道,“痴儿,这尘世上,谁又能如雪莲一般,清清白白的过一世。为兄,只是希望你莫再折磨自己。你忘不掉的,我来帮你便是。”


四十四

  淡青色的帷幔帐子一溜垂下,半遮半掩,欲诉还休。香炉内仍有些余韵,丝丝缕缕,极尽缠绵之态。这一处宫阁不甚宽敞,乃是偏殿,离正殿却是极近的,倒也隐蔽,显得清幽。朱红描金的大门有些陈旧,只是旧日风华不减,可见其中奢华。褪了几分颜色的牌匾上,暖香二字依稀可辨。若是逢著年岁稍大的宫人,便会知晓,这暖香殿原是南王为爱妻在正殿旁临时建造的,由於宫殿已然成型,规模不大,却极尽奢华,恨不能将天下的宝贝尽收此处。待得皇後诞下二子,便香消玉殒。南王思念妻子,也更加疼惜那个自幼便没了母亲的小儿子。传言此子灵秀清丽,容貌像极了母亲,甚得南王与兄长的宠爱,未及弱冠,便敕封“贤王”,府邸是由其兄南宫瑾亲自督造,离皇城却是最近的。而後豫国入侵,皇城破败,虽未损及宫宇殿阁,里面的宝贝却被搜罗了去。只落得空空的殿阁,道不尽酸楚。
  於影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这暖香殿内跪了多少时辰,手中的药已然凉了,却未见帐中人任何动静。那日南宫瑾不知说了什麽,於影被唤入车驾时,便只见著那人毫无生气的面容,和那透著殷红,血迹斑斑的右手。南宫瑾素知於影懂些医术,自己几番落难,也是於影相救,悉心照料,才得今日。拆开纱布,饶是於影,亦是一惊。手骨已然变形,紫红的印子布满了原本白皙的皮肤,指骨却更甚,竟一一碎裂开来。於影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南宫瑾,却见那人了然的瞟了案边的砚台一眼,暗红的血迹混合著墨迹浸湿了周围的绒毯,同那右手上的紫黑痕迹如出一辙。“属下无能。”於影还记得自己这样跪道。
  “他的右手……”
  “废了。”
  “不能救?”
  “不能。”
  “可会遗留什麽病症?”
  “十指连心,他的指骨已然碎裂,骨碎一旦被触碰,疼痛难当。”
  而後,便是一片沈寂。
  昨日入了皇城,那人方才转醒,只是醒来之後便不言不语,奉上的汤药膳食也不理睬。南宫瑾诸事繁杂,只得遣了於影在旁关照,自己却是一得空便过来,温言抚慰,只那人终不为所动。
  “起来罢。”身後不知何时传来略微低沈的声音,透著几许让人心惊的疲惫。於影自然知道是谁,略一揖身,正待起来,却堪堪被一双手扶住,转眸而视,正对进那人的眸子。於影忙一个仲愣,垂首而立。
  “先下去罢,”南宫瑾轻声道,“在殿外候著。”未免过多流露,南宫瑾只得淡淡吩咐著。
  於影微微点头,望进南宫瑾眼中的明眸饱含柔情,说不出的暖意。仿若回应般,南宫瑾也点点头,示意那人放心。
  挑开帷帐,南宫逸消瘦得有些过分的面容一片淡然。若古井无波,却是心灰意冷,身心俱疲。“逸儿,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敛了满腔疲惫,南宫瑾强打精神,劝道。
  南宫逸仍是微闭著双眼,无动於衷。“哪怕是恨都好,别憋在心里。”轻叹一声,南宫瑾道,“你身子弱,那孔雀胆的毒虽混同解药服下,却也伤了肺腑。若是自己不看开些,只怕……”终是没有再说下去,南宫瑾轻轻为榻上人掖好被角,转身离去。
  待得南宫瑾出了殿门,南宫逸才缓缓睁开双眼。恨?恨谁?父亲?你?景赫?自己?还是……恨这怏怏帝王家,暗藏荒唐?
  出了殿门,便见一抹黑影傲然而立,似雪夜中的一株白梅,虬枝铮铮。眼见著这样的人竟心甘情愿伴著自己,做一个连名字都不能有的影卫,南宫瑾不禁苦笑。轻轻将於影纳入怀,南宫瑾将脸埋在对方的颈窝里,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对不起逸儿,对不起那些被我机关算尽,含恨而逝的人。杀伐决断,敌人,臣子,杀人,也诛心。我好怕,怕有一天自己的双眼被鲜血蒙蔽,看不清你,看不见你,最後,亲手掏出你的心,染上你的献血。父王总说,帝位,如临危崖。母後死後,父王拉著母後的手,满眼恐惧,孤清。那种寂寞,那种孤独,於影,我好怕……
  “南宫瑾,”轻轻环住比自己略高的男人,於影轻声道,“我不会离开你。”怎麽舍得,每每见你紧抿著双唇,负手而立,寂寞的身影连夏夜里最明亮的月光也照不透。我怎麽舍得,扔下这样的你。
  略微调整了情绪,南宫瑾淡淡道,“跟我来。”说罢,不著痕迹的放开怀中贪恋的温度,往正殿走去。
  於影不由苦笑,这功夫,比翻书却还要快上几分罢。
  入了正殿,南宫瑾摒退了宫人,於影这才闪身出来,眉眼恭顺,全然不见先前的温柔情人样貌。南宫瑾暗暗心惊,他也变了啊。
  不知从哪掏出一个不起眼白玉瓶子,南宫瑾缓缓道,“将这个,加入他的汤药中。”略一沈吟,接道,“便是灌,也给本王灌下去!”一碗药下去,前尘往事,尽皆消散。
  出乎南宫瑾意料的,於影并没有接过瓶子,只是敛首而跪,沈默非常。
  “怎麽?”剑眉微蹙,南宫瑾有些不悦的看向玉阶底下的男子。
  “南宫瑾,”略显空灵的声音撞击著大殿,汉白玉的柱石反衬著,愈发撞进人心里,“你这样做,是将他往绝路上逼。”
  南宫瑾一愣,除了与军队失散逃亡在外的日子,南宫瑾不曾记得於影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过话,平日里总是恭恭敬敬,吩咐他的差事,即便不易,也不曾有半个不字。“为何?”那人的反常似一种警告,敲击著南宫瑾的心。
  “他仍有牵挂,”於影淡然道,这段时日的相处,与那人虽言语不多,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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