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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藏锋作者:烨月朔行(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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髟妒痔浮㈤f话。

  可谈了没一会儿,俞贤就让明远问出的话给打乱了心绪。

  「今日老爷和大少爷受召入朝,大人难道不担心事态?」

  「……何时得的召?」

  这回,轮到明远面露讶色。

  「昨日老爷在兵部那直接得的消息……大人您没听说?」

  「……」

  俞贤执子,想强装镇定地完成棋局;孰料数度扬手、收手,却还是没能选定位置落下。

  「二哥和三哥,都知道这事吗?」

  「应该都知道的。」明远垂眸,没看俞贤忧虑的神情。顿了一会後,又补道:「二少爷和三少爷听说都在前厅里等著。」

  等……著?

  难道父兄这趟进宫,会有坏事?

  可这等消息为何不与他分说?为何都瞒著他?

  俞贤那乱糟糟的脑袋里,没三两下便装满了担忧。

  「……明远,随我去前厅。」他说到,披上大氅便迈步离房……他实在没有办法安坐在房里,像个没事人一样,就算只能等消息,在前头等著也总好过龟缩在房里头。

  「大人,您还好麽?」明远跟在俞贤後头,低声关问。

  俞贤脚步一顿,重重地吐了口气。「……嗯。」

  当他一口气方歇,正打算重新提步时,却远远见到管事脚步慌急地朝他而来。

  发生什麽事?

  俞贤的心一下子被吊到了嗓子口。

  「四、四少爷,大理寺来人!」管事停在俞贤面前,脸色苍白地续道:「说是……说是俞氏一族涉谋叛,要将前厅两位少爷与您……收监待审!」

  闻言,俞贤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谋……叛?

  「父亲……和大哥呢?」

  茫茫然间,俞贤只记得问出这一句。

  「已入囹圄!」管事如是道。

  「大人。」

  见俞贤陷入慌乱,明远踏前一步、垂首,在俞贤耳边低道:「要不,趁来人都在前庭的机会,您从偏门……避走吧?」

  「胡闹!」俞贤想也不想地推开明远,低骂:「清我俞氏一族代代为东煌忠臣,何惧这可笑罪名?」

  「大人……」明远紧蹙眉,再次低道:「若是上头那位存心铲……」

  「纪管事,来人在哪?」俞贤喝问,截断了明远的後半句话。

  他……不愿再听下去。

  他著实害怕明远要说的情况,会在将来成真。

  「在……在门房那儿……」

  俞贤大步而往,并跟著二哥三哥上了马车,在随行的看察下入了大理寺监。

  即便处境不佳,朝野上下皆忌俞氏一族手握大半兵权,他仍认为事情再坏,朝廷也应会念及数代功劳,留一丝情面;再怎麽处置,也顶多是收回赐下的封号食禄、不允他父子五人再入军伍朝堂等等。

  他从未想过一种可能……

  他从未想过这一别,会是他此生得见亲人容颜的……最後一刻。

  「俞将军,这些个西疆文书、孝敬可都是从您院里搜出来的,您老实认了吧。」

  入大狱七日後,俞贤被带往审讯。

  当那一箱箱的皮毛、珍宝出现於俞贤眼前,又听见大理寺正那轻蔑,俞贤不由得火从中来:「认什麽?俞某今日才知道我东煌国的大理寺,原来专干栽赃陷害的勾当!」

  「俞将军,此刻逞口舌之利於您可没半分好处。当今圣上待功臣优容,如今罪证确凿,若您明白错误、老老实实地坦承罪过,圣上兴许还能饶您将功赎罪;可若您不愿坦白……本官为完成圣上钦命,也只得──」

  「无须满口假仁假义!」俞贤直挺起身躯,仰头傲道:「我俞氏一族不可能谋叛!无论你用什麽手段,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既然俞将军如此不识趣,下官只得动刑了。来人,苔二十後带下去,令其深省!」

  俞贤紧握双拳,冷然对刑,不发一语辩驳,亦不出一声痛呼。

  翌日,如斯。

  第三日,如斯。

  「俞子齐,何苦?」第四日,寺正不耐地讽到:「定国公业已俯首,三位大将军也在不日前认罪。你以为光你一人死撑著,能掀起什麽波折?」

  「不、可、能。」俞贤红著眼沙哑道:「这等莫须有的罪名,父亲和三位兄长决计不会认!我就算被你用刑磨死了,也不会认!」

  「既是如此,本官也不用和你耗了。」

  寺正啪的一声,将一纸供书摊在俞贤眼前。

  俞贤不可置信地看著供书末尾那恰似自己笔墨的字迹,粗喘著气咆啸:「这是伪造!伪造!你身为大理寺官员应当持正,何来此熊胆!」

  「圣心如此,多说无益。来人,让他画押!」

  「你无耻!」

  俞贤挣扎不过,只得瞪大著眼怒骂。

  寺正得了供状却是不以为忤,摆手便让人将俞贤给带回牢房。

  「……」

  为何,事态发展会是如此?怒火过後,独身处於阴冷囚室的俞贤不禁心起惶凉。

  就算是皇亲国戚,事涉叛国也不一定能逃得了一死,更况俞氏与天家并无牵系?若那寺正所说的尽是真话、他的父兄皆已认下罪名……赴死,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究竟……」

  究竟是谁,要置俞府上下於死地?

  究竟为何,非得置俞氏一族於死地不可?

  俞贤想著、瑟缩地颤抖著,心里头更重的念头却不只是这些。

  他……还不想死……

  他还不想死啊!

  俞贤紧抿著唇、牢牢抑著齿关,勉力抗拒脑海中,因极可能临死而产生的恐惧与懦弱。他害怕,可他更知道他不能表露出惧意,那不是将门子弟应有的风骨──这也是他临刑亦坚忍不吭的缘由。

  然而数日後,闻旨三族月中处斩之消息时,俞贤勉力维持的防线刹时崩溃!

  心恐、意乱、神慌,一波跟著一波而来的重重打击令他再也撑不了刑讯带来的苦痛,亦挡不下阴湿气息的侵扰,遂大病。

  脑热体寒之间,他恍惚听得几句。

  「……就该赐毒控制,省得麻烦。」

  「岂不是怕盛大人反对麽。要不是必须避开盛大人耳目,将此事推托到大理寺上头,咱们何必冒险久待?」

  「嘘!少说废话,仔细点、动作快些。外头还等……」

  ……




藏锋 四

【第二章】

  数日後,俞贤病势稍愈,终得清醒。

  甫睁开沉疲的眼,他便让窗外透进的白炽给刺痛了双目。待得习惯、重新睁开了眼,还来不及环视周遭,他便先感受到身躯与四肢的乏软;同时,也听见熟悉的嗓音在近处响起。

  「您终於醒了……感觉还好麽?」

  明……远……

  俞贤想出声,喉头却像被炙烧过般地乾涩、难受,令他无法完整说出字句,只能发出些咿咿呀呀的虚弱呻吟。这状况直到俞贤被明远扶著坐起,被明远喂了几口清水後,才变得好些。

  「我……怎会……在这……」

  明远沉默了会儿,避重就轻地道:「大人一向知道我和京里有连系,这回,是那些人帮的忙。」

  「那……父亲和……」俞贤抱著一丝希望地问到。

  他想,那些人既然能将他弄出大狱,兴许也还能再设法一二,将他的父亲、兄长也弄出来团聚──即使不能全数救出,能多救一个也是一个。

  然而,明远摇头。

  「他们……难道已被……」俞贤又问到,却怎麽也吐不出处斩两字。

  明远再次摇头。

  俞贤心下微松,可明远却在此时多补了一句:「行刑之期……为後日午时。」

  俞贤眼前一黑,仍未缓过来的精神差一点因此打击而令他晕厥过去。

  当他勉力平了呼吸、定睛明远,他才发现他的双手,如同想抓住条浮木般地,紧攀著明远扶住他的下臂。而此时,他才感觉到双腕传来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松开右手,将掌腕举至眼前细看。只见腕处有几道划口,而当他试著握起拳时,悚然发现他压根无法像以前那样将五指全然收束……

  「这……」

  俞贤不禁联想到在他意识不清之时,隐隐听见的那几句话。

  这是……谁为了防他而做?

  怕盛大人知晓……这盛大人,应是指明远吧?

  「我会想法子找到名医替您治的。」明远将手轻搭上俞贤的腕,遮盖住俞贤直望著的目光。「大人,您好好休养,不用担心。至於那向您动私刑、致您如此的大理寺官……往後我定然会揪出他,令他求死不得。」

  明远果然是不知实情。

  俞贤心道,却没有继续症结於此事。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仍是身陷死劫的父母兄嫂等人。

  「後日……」俞贤放下手,低道:「真没有办法……麽?」

  明远怕俞贤再受打击,便只是劝到:「大人,别想了。您病还未痊愈,多歇会。」

  「……是……麽。」俞贤垂眸,心里头尽感茫然。

  事已至此,他能做什麽?

  如今他的亲人都将赴死,可过了弱冠、早已成人的他,脑子里没有半点办法,无力化亲族之危难;手头上更没握持半分力量,无法强劫亲族远遁百千里外。他就像个孩子一般,除了惊惶、除了乾著急外,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帮不上……

  明远望见俞贤越发死白的脸色,忍不住蹙起了眉,担忧地再次劝说。可他费了一刻钟的口舌,却发觉俞贤仍然没听进半字半句。

  於是,明远只得向外头候著的人使眼色,令人带来迷药,并趁俞贤恍惚时,将融入清水里的药喂入俞贤口中,令俞贤睡下。

  「……失礼了。」他将俞贤安置好後,如此低语。

  未免俞贤醒时独自胡思乱想,明远於是片刻不离地在一旁守著。俞贤安睡,他才会随著小憩;若俞贤醒转,他也会立即醒觉,关问俞贤是否饿了、渴了,并伴著心绪不宁地俞贤谈上几句,不让俞贤有机会陷入一个人的死胡同里。

  明远做得极好,确实让俞贤的情况没变得更坏。可惜的是,这状似安然的局面仅维持了一天半。

  俞氏预计处斩当日早晨,俞贤刚用过稀粥,即向明远说到:「午时,我要去刑场。」

  「……别去,行麽。」

  「不。」

  明远对著俞贤执拗的眼神,终究是没有拒绝。

  可同意後,他还是下了个但书:「若您有不妥,我会强带您走。」

  俞贤轻轻地点了头,但那随意的样子,让明远不禁怀疑俞贤是否压根没听清他说什麽,只是为了能够前去而随便应下。

  巳时,当明远见俞贤为了能够出行,毫无抗拒地任人摆弄、乔装时,忍不住叹了口气:「您这样子,叫我怎麽放心带您去那地方?」

  俞贤冷望著镜里形貌大变的脸孔,默不作声。

  俞贤不是不想回明远的话。如果可以,俞贤当然想告诉明远他没事,让明远不用担心,可是……他什麽也说不出口。

  如今的俞贤,脑子里是空的,无论什麽念头进到里面,都会刹时穿过、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抓不下半点思绪,当然更无从将思绪转为言语,说予明远听。

  如今的他,唯一明白的只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他都该去送他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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