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受难日-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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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白本能地往后一缩,心里权衡片刻,赶紧摇摇头:“没……没什么,我就是……随便看看……”
于是,这日晚上翁主从隔壁庄子宴饮归来,揉着额头从侍女手里接过这封信,拿在手里,斜倚在贵妃榻上打开一看,只见一张雪白信笺上,龙飞凤舞着将军的两个大字:胡闹!
“……”
翁主先是憋不住想笑,再仔细一看,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提笔给那“闹”字中央的“帀”头上添了一点。
临近年末,朝中又刚经过一番不小的人事变动,大小事务渐渐地多了起来,就连将军这样的武将,都被拉到羽林军中做了几天建阳布防参谋,颇为忙碌了几日,而像青州王这种本来就容易被景明帝派零活干的御用闲人,就更加忙得脚不着地。
可偏偏却不巧,在这个关头,青州王竟突然感染风寒,而且一病不起了。
这消息可急坏了景明帝,立刻就把本该青州王做的事儿转交给还没来得及跑路的幽州王,过了几日,又听去看病的太医报说青州王病情恶化,恐怕会有转成痨病的危险,更是吓得下旨太医院倾力诊治,将国库里用得上的好药都搜了出来,恨不能把整个太医院都搬到王府去。
这事儿一闹大,整个建阳城立刻就都知道了青州王生病的消息,关于他的花边消息本来就不少,如今被这么一闹,坊间就传出了些不和谐的声音,比较好听的一种是猜测青州王忙着寻欢作乐不爱干正经事,所以故意装病旷工,至于难听的……
“要我说,太医们虽然对外说是痨病,可谁知道是不是从那花街柳巷染回来的……嘿嘿……”
“可不是嘛!年纪轻轻的,哪那么容易就痨病了?我也觉着像是……嘿嘿……”
孝白听了旁桌那些人的议论,直皱眉头,小声愤慨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将军不以为意地吃着茶:“呵呵,王爷嘛,他名声一直也就这样了……来,仲达,难得你轮个休,这家的点心不错,多尝尝。”
“可是王爷现在生着病,这些人这么说,不是存心咒他吗?”孝白犹自愤愤不平地嘀咕着,“万一……万一真成了痨病,可是很难治好的……以前我们家对街的王叔就是染了痨病死掉的呢,他家里人连件遗物都没敢留,把他用过的东西全都烧掉了,一家人哭得可惨了……”
“哎呀,瞧你说得……整个太医院看着呢,哪会真成痨病了?”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就少操那个心了,所谓‘祸害遗千年’,王爷那样的人,肯定不会有事!仲达你说是不?”
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石仲放下手里的茶杯:“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恙。”
一百二十
【石仲达日探王爷府 俏王爷病里诉衷情】
孝白和将军辞别石仲回到府里,孝白一面换下厚实的冬衣,一面同将军说着话。
“刚才在茶馆,您不该那样说话。”
将军满不在乎地嗑着瓜子:“我说什么了?”
孝白看了他一眼:“就是说王爷呀!好歹也是认识的人,您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还……还‘祸害遗千年’……您没看石大哥脸色都变了?”
将军撇撇嘴,心道他本来就是个祸害,还不让人说了?
“你不必着急,如今陛下刚放开言论,我私底下嘲讽嘲讽王爷,算不上什么罪行,再说,仲达也不会去告发我的,没关系!”
孝白无奈地转身看着他:“您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啊?”
将军:“啊?”
看起来大概是真不明白。
孝白在他对面坐下:“石大哥也很担心王爷的!王爷现在又是真的病着,还很危险,您这样说风凉话,让他听见了,该多难受啊!”
将军有些迟疑:“仲达担心王爷?哈……我怎么没看出来?”
孝白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哼……您当然是看不出来……”
“哎?”将军抬了抬手,看见他似乎是要往外走,“等等,你去哪儿?”
孝白头都不回,没好气地说道:“去账房啦!”
将军撇嘴:“又去账房……年末的账务有那么多嘛?”
三天两头地就往账房跑……至于么?
还有那个新来的许修平!将军闷闷地想,昨儿他去账房,还看见他和孝白站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看起来那人不可久留,赶明儿还是找个借口把他弄走的好!
青州王府这些日子因为王爷卧病,闭门谢客,所以显得有些寥落,石仲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只看见两三个太医带着下人偶尔进出,北风一吹,一整条大街上就只有地上的枯叶翩翩起舞,看着凄惨极了。
“哎?这不是石大人么?”
石仲听见背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却是个年轻人缩着手,哆哆嗦嗦地朝自己走来。
这人看着有些面善,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也是当日随青州王前往荆州的亲近仆从之一,似乎唤作赵丰。
这赵丰也算是王爷身边一个伶俐人,当日在回建阳的路上,早就隐约有些察觉到了王爷对这位羽林军侍卫有些不一般的情意,虽然对于相知满天下的王爷来说,这也不是什么罕事,但是像他这样有眼色的下人,虽不明就里,但少不得也知道要对这位石大人客气着些了。
他满脸堆笑地问道:“您这是过来探望王爷么?嘿嘿,可不巧了,王爷这一病啊,太医只说最好不要见客,要静养呢。”
“是吗?”石仲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
“哎哎哎,您别走呀,”赵丰赶紧拉住他,又笑道,“既然您都过来了,虽然王爷是不见客,但看小的面子,进府去坐一坐又何妨?您随我来,随我来……”
石仲一声不吭,被他热情地拉着手臂进了王府大门。
“王爷这一遭呀,也是没办法,”赵丰一面带着石仲走着,一面叹气道,“自打从荆州回来,王爷他啊,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了,这事儿得问您啊,我们私底下猜度着,是不是王爷在荆州那回,受了些惊吓,所以才变得这样古怪的?”
石仲慢慢走着:“这个……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赵丰继续唉声叹气,带着石仲穿过花园,“我们啊,总觉得这病来势汹汹的,多少也同王爷自个缺了些精气神有些关系……您也知道,咱们王爷虽生得算不上威猛健壮,这身子骨以前却也硬朗着呢,哪有过像这回病得这样严重的时候呀?唉……来,咱走这边,离后院近……”
石仲目光沉沉,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过一条小石子儿路,沿着一泓清澈小湖边走,刚过了石桥,绕过一块硕大的奇石,赵丰突然“哎哟”一声,伸手拦住了他。
石仲脚步一顿,随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便见前面那假山枯树下面,围着几个穿金戴银、花枝招展的美貌侍女,奉茶的奉茶,熬药的熬药,那正中央一方石榻上躺着的,可不就是王爷么?
石仲抬起了头,远远地望着那侧躺着作闭目养神状的人,面色苍白,形容消瘦,全没了当日神采飞扬的神气,当真是个病体沉疴的倒霉模样。
似是听到了赵丰这一声“哎哟”,那几个侍女都纷纷回头朝这边看过来。
“谁呀?”王爷眉心微蹙,低声问道。
一个侍女掩嘴笑道:“是阿丰哥领着位……哎呀,看着有些吓人的大人呢。”
王爷一惊,睁开眼睛朝这边看过来,便正好同石仲相互望了个正着。
“王爷,”赵丰见被王爷发现了,赶紧陪着笑脸走过来,“太医说了要静养,您怎么上园子里来了?吹了风可不好……嘿嘿,这个,石大人是听说王爷身子不适,特意来瞧您的,虽说您是不见客,但小的自作主张,带石大人进来喝杯茶,说说话,这不就正好撞上了吗……”
“你来看本王?”王爷直视着石仲的眼睛,嘴角带上了一丝极浅的笑意。
石仲:“……”
赵丰:“……?”
王爷从榻上坐起身来,虽然一脸病容,眉眼间却慢慢泛起几许春色,一语不发地看着石仲,弄得旁边的人都一脸莫名,才摆摆手。
“你们都暂且回避,本王同石大人……有要事相商。”
“是。”
待众人都走远了,王爷朝他一笑,眼波流转:“喂,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石仲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和瘦削的脸颊,低声道:“外头这么冷,您不在屋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王爷抬头看着他,抿着嘴直笑:“我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觉着自己都快长蘑菇了!难得今儿阳光正好,所以出门晒晒太阳。”
石仲微微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去,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王爷歪头看着他,突然笑道:“你过来些。”
石仲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王爷道,“我这还不是痨病呢,不会过人的,你怕什么?”
“……”
石仲走到他面前。
“属下……属下并非在顾忌这个……”
王爷微微笑着,把他的手捧在手里轻轻抚摸,又拿起来贴在自己脸上,抬起头来:“那你在顾忌什么呢?”
“……”
王爷低下头,嘴角含笑,珍而重之地亲吻着他的手背。
“那日……我在宫门外头远远地看着你,看了一夜,你说,像你这样不解风情又铁石心肠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但是……后来我病了,一个人躺在屋子里,就一直在想,我要是就这么死了,可该怎么办……”
“您吉人天相,必将长命百岁。”
“噗……”王爷不禁笑得浑身发颤,“这个时候,你倒是会说些好听的话了。”
“属下……实话实说。”
石仲慢慢翻转手掌,顺势托住王爷下颌,拇指轻轻蹭着他微微发热的脸颊。
“您……您还有大把的时光,何必杞人忧天……”
王爷微微闭了闭眼,轻笑道:“后来啊,我决定了,我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在死之前,一定要向皇兄求一个恩典,让他下旨,把你嫁给我做男妻,等我死了,就让你住在这里,披麻戴孝,做个未亡人,替我守一辈子寡……”
石仲手指一僵,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王爷睁开眼:“你愿意么?”
“属下……”石仲顿了顿,方才低声道,“属下……不敢违抗圣意。”
“你看你,该说甜言蜜语的时候,又偏偏要像这样讨人厌,唉,怎么能怨人家不喜欢你呢……”
王爷两边嘴角都扬得高高的,两眼看着他好似闪闪发光,脸颊泛起绯色,话刚说完,便好似有些吃力似的,略显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石仲皱了皱眉,伸手一摸他的额头,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您!”
他不由分说,双臂一伸一把将王爷从榻上抱起来。
“您的卧房在哪边?属下这就带您回房去叫太医过来!”
王爷嘴唇苍白,脸色绯红,抬起头来看着他笑,复又压低声音:“那你想不想知道……要是我没死,我想怎么做?”
一百二十一
王府侍女们看到王爷被石仲一阵风似地抱进屋里,都吓了一跳,直到石仲不耐烦地一声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