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上雪作者:匿名君(完结)-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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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吾点点头,自袖中掏出那块香饼递过去:“务要与这块一模一样,香气、重量都错不得。得了便送到应天书院,自有人付钱与你。我晓得这香饼难得,价钱上但放宽些无妨。”
那主事
48、同行 。。。
伸手接过香饼,点头道:“错不了,官人放心。”
奚吾拱拱手,便又信步走开了。
身后不远处,一家酒铺招幌的阴影中,名易静静立在那里,凝望着奚吾的身影没入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现出一抹忧色。
翌日清晨,奚吾刚刚起身,刘倍竟已候在外面多时,见他开门泼洗面汤,便一把捉住笑道:“等得我好生心焦,昨日你说起一味延枚酒,要用鼎州白玉泉来配,我遍寻不到,却弄到了上好的惠泉水,不晓得用得不?”
奚吾被他吓一跳,一盆热汤险些泼在刘倍身上,听完这番话却忍不住发笑:“大清早怎么就要配酒,你且等我片刻。”
刘倍哪里肯等,随手抢过木盆泼了,丢回屋里关上门,捉着奚吾手臂便望外走:“小易做了好汤饼,你随我吃点心去。”
奚吾挣不脱,只得随他去。
谁知这之后竟日日如此,琉璃饼、荔枝汤、黄金鸡、醉河虾……每日清早即有各色美食奉上,随后便央求着他配酒,奚吾被缠得竟全没有看书的时候,到第五日,终于耐不住,推开刘倍殷殷送上的蜜炙云腿,苦笑道:“我晓得了,明日随你回黑州就是。”
刘倍身为大辽东丹王,本是极敏感的身份,幸好他长相与南人无异,扮作客商倒也似模似样,车上也备了许多丝绸布匹,连他收集的那些酒一并带上,一派要去西北边境互市买卖的样子,再加上不晓得哪里弄来的通商路引,便无人怀疑。
奚吾收拾行囊,与名易告别,随车同行。
一路上走得逍遥,刘倍于汉学懂得颇多,诸子百家无一不会,与奚吾随口闲聊,二人竟颇为投机。他又走过许多地方,经过哪里便随手指点风物,说起当地名胜传说,竟如数家珍。夜来住下,留离朵看家,只带着奚吾大街小巷寻访各处美食美酒。
各地风俗有异,小食也每多不同,各有特色,最妙的是常能访到一些不打眼的小店家酿,虽是村醪,却均有独特之处。将这各色酒浆再行调配,便成了二人每日乐此不疲的游戏。
配得的酒,有妙不可言者,亦有糟糕透顶的,得了好味,便忙不迭记下来,若味道不堪,二人也不恼,只是相对大笑。
开始,奚吾还不免有些拘谨,但无拘无束快活着的刘倍实在太耀眼,太让人无法转开目光。似乎只要跟着他就好,跟着他一起吃吃玩玩,一起说笑,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快活自行涌出来。
在刘倍面前,他韦奚吾不再是个出身卑贱的小小医者,刘倍亦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东丹王,他可以抛开所有身份,所有地位,所有烦恼,所有矛盾,一门心思地享受每一个日出日落。
北辽、西
48、同行 。。。
夏、大宋,子远、平安、九王、六王、小郡主……那一切都变得非常遥远,好似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身边。
深夜寂静时分,他常会想起子文,只是那人清冷冷的身影似乎已变作了一场既甜蜜又痛楚的梦,遥远,虚无,他心中只来得及痛上那么一痛,便被闯进门的刘倍捉出去,七手八脚爬到屋顶上赏月吃酒。他只管躺在屋顶上,待刘倍吃到兴起,跳到中庭舞剑。静夜中,剑光闪耀,映着繁星点点,灿烂夺目,便掩去了其他所有的光华。
刘倍的车队一路走走停停,渐行渐北,这一日,便到了离黑州不到五十里的一个小镇上。
其时未到晌午,刘倍只推说累,要明早再赶路,叫离朵寻了家大店,安顿下车马,自家却来奚吾房中邀他出门:“黑州偏北,严冬极冷。今年夏日偏长,现下兄弟还不觉得,但早晚会冷下来,到时候不小心,只怕便会冻掉耳朵。我见兄弟囊中无有冬衣,颇为不安。正好此地不远有个民间互市,不听官调,不纳税捐,常有绝顶好物售卖,不若你我一道过去走走,买些好皮毛,与兄弟做几件冬衣?”
奚吾在这些日子中,与刘倍每日同行同游,早知他脾性,微笑道:“黑州乃是大城,你还怕无有皮毛卖不成?想是那互市有甚么好东西被你看上了,拉我去淘弄,可对?”
刘倍大笑:“正是,听说西边来个商队,带了几大车西域美酒过来交易,听说便有高昌蒲桃酒,这几日正停在这里。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却不走官市,想是要换的并非那些常见的盐茶瓷器等物,我倒想试试能不能投其所好,换到几坛蒲桃酒尝尝。”
明知说与离朵听,离朵也不会同去,刘倍便带了不少银钱,与奚吾牵了两匹马,管自出门而去。
那互市离镇上不过二里之遥,骑着快马,转眼即到。互市上最大的商家是回鹘人,世代定居黑州,生意做得甚大,与官府亦有不少来往,因此这互市虽年头不短,却始终无有官兵来取缔,竟任由它人来人往,渐渐聚成一个村落。
进了村口,便是一条极宽阔的大道,两旁许多芦棚,聚集了无数商家。奚吾头一次到互市,左右看着,很是新鲜。这里的货品多来自西域,亦有不少是自东丹运过来的,还有少许南洋舶来品,当然,也不乏大宋的盐茶等物,无数违禁之物。最离奇的是居然尚有马市,马匹生意是大宋官府管控最严的,从未允许民间经营,这互市居然敢做这桩生意,着实胆子不小。
奚吾倒不在意这些物事是否走私,却被那些琳琅满目的香品吸去了泰半注意。
先前答应与子文重行调配的香药,还不曾配得,这里许多香品质地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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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无杂质,且价格较中原内地便宜了许多,着实难得,便动了心思。只是好香再便宜也是贵物,奚吾买过几品便开始囊中羞涩,其他的只好望洋兴叹。
刘倍辨出他的意思,却笑吟吟捧着他方才看中的一品龙涎香道:“兄弟远来是客,在这互市上看中了甚么,尽管说,哥哥替你买下便是。”
奚吾一怔,低头道:“不用,买得够了。”
他的心中忽然隐约冒出一个念头,只消子文和刘倍,永远,永远,也无有甚么关系,或许这种日子便能天长日久地过下去。
刘倍不晓得他心中所想,只道他倔强,也不逼迫,将香放了回去,扯着奚吾又往卖毛皮的大车走过去。
东丹苦寒,那里运过来的毛皮丰美厚实,刘倍是识货的,银钱上又不在意,很快便看中了两件水貂皮的大氅,一领虎皮绒袍子,一领羊羔裘,几双皮靴。奚吾听着价钱实在吓人,荷包掏空只怕不够一件,一径推说不要,刘倍早不由分说买了下来,一股脑装在袋子里,挂在马鞍上笑道:“是我硬拉你来黑州,几件衣服算是谢意,兄弟再推脱,便是看不起哥哥了。”
奚吾没奈何,只得应了。
刘倍也不嫌累,又拉着奚吾去寻蒲桃酒。他鼻子好,只管顺着酒香一路寻过去,果然在市集中央寻到了一个大棚,棚外拴着数辆马车,棚中满满堆得尽是酒坛,只看得刘倍两眼放光。
那几个商人是于阗人,当年回鹘汗国分崩离析,部分回鹘人西奔,建立喀喇回鹘,却用兵将旁边的于阗占了,他们失去了故国,从此驾着大车在西域各地往来行商,互相依靠,渐成一个小小部族。西域人生来乐观,虽流离失所,也能自得其乐,男女老少穿着鲜艳的服饰,在棚中弹琴歌舞,吃酒谈笑,却也快活非常。往来的路人往往被他们快活的样子感染,也被拉进去唱上一曲,吃上一杯。
刘倍本就是极好热闹之人,见到这样所在怎不动心?便栓了马,兴冲冲拉着奚吾挤进去,与那几个行商谈笑起来。
他们自家人对话发音古怪,想是本族语言,但与旁人谈笑时,还是勉强卷起舌头说官话,故奚吾倒也听得懂,听他们几个谈天说地,也不做声,只默默坐在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
棚里棚外一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却有一个词跳入了奚吾的耳朵:“急病。”
急病?他循声望过去,见一个契丹老者立在棚外,满面忧愁,正与旁人诉苦道:“……族中连续有人病倒,也找不出甚么原因,满拟大宋的大夫本事大,谁知他们却不肯给契丹人看病,唉……”
奚吾不由自主望向刘倍,恰好见到刘倍向这边转过头来,面带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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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目光中却有鼓励之意。
他急忙转回头,心却怦怦直跳,好容易定住神,走到棚口搭话道:“老人家,我便是大夫,你家的病人哪里不舒服?”
那老者一惊,抬头见奚吾文弱白净,倒像个读书人,便将信将疑答道:“也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只是有几头羊莫名倒毙,我们看着可惜,将之煮熟吃掉,之后便有不少人陆续发病,发热畏冷,精神不济,咳得厉害,有些体弱的,还会喘,有些人身上会有红斑。有人说是吃坏了肚子,可从没人吃坏肚子会有这样情状啊……”
他越说,奚吾脸色越严峻,一张脸犹如冰霜一般,低声问道:“可是发热数日便有晕厥,不久四肢溃烂,有红斑者,红斑会渐渐发黑起水泡,死后遍布全身?”
那老者大惊失色:“正是!你怎么知道!”
奚吾脸色煞白,气候,病因,症状,无一不符,这分明是疠疫!天时不正的季节多发,以马牛羊为介,传播迅猛,中者十之但能活其一二,若任其散布,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疠疫,也叫瘟疫,其实是古代对急性传染病的统称。我觉得这称呼看着很吓人,借来做某种病的名称,为了显示其危险性,又把几种病的症状揉一块再夸大了一把当它的症状,治病的法子也是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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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存稿修改过一遍的都丢上来了……不想看这一段的可以直接略过等后面的。如果没有意外,周五是双更,争取写到小攻出场
无比郁卒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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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疠疫 。。。
奚吾不及细想,以袖裹手捉住那老者低声道:“这是疫病,你切莫声张,免招致混乱。告诉我,那些生病的人现在何处?”
那老者常年在大宋边界走动,官话说得流利,疫病两个词也是听过的,听奚吾这样一说,不免惊慌起来,颤声答道:“疫、疫病?都、都在市集后面的帐篷里住着。”
“你等一路行来,都与甚么人接触过?”
“我、我不记得了……”那老者面色惨然,显是晓得疫病的厉害。
奚吾定神想了想,低声道:“你不要走,等我片刻,我随你去看病人,那些人可否得救,这互市里无数人可否得救,全看你一念之间,万勿逃走,求你。”
那老者颤抖着点了点头。
奚吾疾步走回棚中,在刘倍耳畔轻声道:“此地现有疠疫流行,刘兄速回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