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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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更多的努力,而在实际操作上的瑕疵也是显而易见的。那位领导人给了很意见,他——铭记在心。是的,很快,这就不再只是想法,而是现实。他,景然,即将执行一套全新的政治模式,是上面首肯之后在S城开垦的一块政治试验田,而负责人,就是他,一个三十而立的年轻政治新秀。
他不是钝感,只是现在,一股真正的喜悦才从四肢百骸渐渐泛起,他没有理由不兴奋,不高兴,不喜悦。这意味着,他的人生又有了新的制高点。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允许自己放纵一些,那些在传统的教育里负面的字眼“得意忘形”之类的,他都放纵自己得意那么一小会儿,这里没有别人,这个房间里只有他自己。他完全可以狂欢,无论是大笑还是摔桌子,摔板凳,抑或是某些另类的表达情绪的方式。但,这些狂欢和喜悦,都只是在一个看上去睡着了的身体里进行着。
景然突然很想甘尚川。如果刚刚在客厅里等他的是甘尚川,他一定不会吝啬自己的热情和兴奋,他一定要狠狠地吻她,然后抱着她转圈,告诉她“亲爱的,我成功了”,他可以大叫大笑,在她面前不掩真情。
呵,真奇怪,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无论两个人中间隔着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岁月,还是如今使君有妻,罗敷无意的尴尬局面,景然就是觉得她懂他。这样的认知来得汹涌而澎湃,其实,他明明知道他急于想要跟对方分享的,他根本就不能诉诸口。可是,这样一股思念太汹涌,他有多久没有见她了?自从张曼宁要到S城,在她面前宣誓过主权之后,两个人再无联系了。不是不尴尬的,他不是一个急于想解释和挽回局面的人,在他的棋局上,甘尚川,他势在必得。可是,局势可以操控,情绪却不由人。他那么相信她,不再是以十年前的初恋做底,而是真真切切地想念着现在的她。他可以确信,在十年之后,他又重新爱上了她。
感情就是这样,要不是随心所欲,要不主是想当然。即使张曼宁与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甚至放在光学显微镜下看,也是最合适的伴侣,但此时的景然,绝对不会将与张曼宁的默契联想到爱情上去。
甘尚川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从医院回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心理医生,也不是第一次尝试心理治疗。那位主治医师姓白,四十出头,但有着非常好听的声音,两个人像朋友一样的交谈,医生就有这样的魅力,可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让人破除对陌生人的戒备和心防。那位医生对她的评语是“你是我见过最正常的精神疾病患者了”“你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年轻”“告诉我,怎样可以在这个太阳光线这么猛烈的城市还能保持这么白的肌肤的”。
其实,这些语言并不如何优美婉转,甚至连赞美和奉承都算不上,但是甘尚川喜欢跟她聊天,那位白大夫身上散发的善意让她觉得安全。最后,她问大夫她能好吗,她还记得当时医生的眼神和微笑。那是一种来自专业的自信。她相信任她。
接着,她还参观了她即将入院治疗的地方,那看起来更像一个疗养院,但又比疗养院更像病房一些。住院部的护士告诉她,每天早晨,所有的病人要做体操,每天晚上还会有很多活动和小游戏。她打听了很多细节,也提前预约了床位,她喜欢那个房间,因为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花园。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变化,对甘尚川而言。这是她第一次用正面的力量和积极的态度去面对内心深处的自己。在整个过程中,她都显得兴致勃勃,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厌恶和排斥。是的,不是所有心有隐疾的人都能如此乐观地去面对病情。甚至,她还在回去的路上跟Yoyo调侃:“我这叫阳光型抑郁症。”
一个阳光型抑郁症患者,姑且这么叫她吧,她就是在这样一个心情很阳光的时刻接到了景然的电话。
一根电话线自然无法承载两个人为什么都如此喜悦的原因。但,那股愉悦的传递是畅通无阻的。
两个人好像都忘了上一通电话的事情。她兴致勃勃地听景然在电话那头对她的嘘寒问暖:S城这几天还热不热啊?没关系,再过几天就好了。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么?是嘛,说得我现在好像闻了味道。哦,你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桂花糕吗?你家请的那个阿姨会做好多南方小点心,哦?是吗?你也会?我怎么没吃过?嗯,扬梅汁儿,听起来挺不错。那等我回来,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口福?
两个人说了好多话,其实彼此都不是健谈的人,至少景然不是,但真奇怪,在这种隐隐兴奋的氛围下,虽然彼此都没有提到为什么那么高兴,聊天的内容也是东拉西扯,从S城的天气说到小时候的消暑小吃,从小吃的做法说到意大利餐厅里吃到的海鲜沙拉,从吃的说到旅行,说到LA,说到法国,又从法国人说到了法国电影,两个人又开始畅谈小时候看的电影和电视剧,说到她看《血凝》时害怕得躲在沙发后面吓得要哭,说到他迷上了大西洋里来的人,成天戴着那个蛤蟆墨镜……
一直说到手机发烫,天色偏暗。甘尚川挂了电话之后,把没电的手机扔在一边,伸了一个懒腰,她正在好起来,不是么?
这真是一个美妙绝伦的夜晚,景然早就从床上起来,他破天荒开了一瓶酒,喝酒的时候,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是啊,怎么能不美妙呢?
第十章
我们每个人,画地为牢,自以为自己能撬动地球,其实不过都是棋盘上的可怜棋子而已。甘尚川想,还是白大夫说的对,不要过分执着于精神层面的自我剖析,把心思放到执行层面上来。
这世间就是这样,有些人微笑,就有些人生气和烦躁。至少袁五很烦躁。自从甘尚川回来之后,袁五就彻底沦为盯梢小弟,虽然他在陆氏集团里还挂着一个堂堂副总经理的职务,但这也不能掩盖他的郁闷和烦躁。其实,单纯盯梢也就罢了,这远不是导致袁五烦躁的原因。他的不满和郁闷都是冲着陆东皓去的,至少他越来越看不懂他一向唯命是从的大哥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袁五原本不叫袁五,他的原名是袁少卿,这名字是他那个文绉绉的外公给取的。除了这个文绉绉的名字,袁五这个人跟文绉绉一点边也沾不上,他老家在香港,家里还有武馆,当然名义上是个武馆,也可以说这事袁家的会馆。
陆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他父亲就把他送到了陆老爷子身边。在别人的小孩读书上学的年纪,小小年纪的袁五学的是自由搏击、擒拿、跆拳道……他也上文化课,文化课是武器史,各种枪械的演变和发明。他,是天生的军人,也是天生的杀人武器。那时候,他还没见过陆家的那位少爷陆东皓,直到后来,陆老爷子领着陆东皓跟他说:“少卿啊,这是你的大哥。”
从小,他就被灌输者这样一种思想,他的生命是为陆东皓而存在的,如果没有陆东皓,他就不会被陆老爷子看上,或许,他还在老袁家的武馆里,当然那地盘也不小,等到他长大了,他或许也有自己的势力和兄弟,然后带着他们打打杀杀,养家糊口,说的好听点,他是被当做陆东皓的贴身保镖在训练和培养,说的不好听点,他是陆东皓的肉盾。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当肉盾,这种感觉并没有多舒服,但他依旧在刻苦地训练着,他唯一的娱乐就是跑去泰国打两场黑拳,胜利可以让他有些许的愉悦,而不是对着沙袋,枪靶做着日复一日枯燥的练习。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陆东皓。
他的身上没有嗜血和暴戾的味道,这是袁五野兽般的直觉之下的判断。
当然,那时的陆东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精英少年的气质,那是一个浑身上下毫无黑暗气质的人,如果他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不需要继承衣钵,他应该是出入高档写字楼的商业精英,而不是两手沾满血污的黑暗人类。袁五当时遗憾地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老爷子要给自己的儿子找这样一个肉盾,这样的人,就像小白鼠进了实验室,那些人会把他吃得连渣都不剩吧?一股强者对弱者的保护欲就在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心中冉冉升起。
后来呢,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了这一切都是袁五的自以为是。
他看着二十出头的陆东皓面无表情地料理完父亲的后事,葬礼之后的第二天,他叫人封了陆家的祠堂,祠堂这个东西,在陆家代表着家法,代表着等级,代表着审判和所谓的正义。
他见过很多人在祠堂里被定下罪状,看见陆老爷子坐在正中的那个红木椅子上,摩挲着手上的佛珠。那是一种森严的气氛,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就差在门匾上挂着“正大光明”的匾额了,那里没有匾额,只有关二爷的神翁,这一点让袁五觉得很亲切,因为在老袁家,也有这样一座神翁。上面的关二爷栩栩如生,不过那时他觉得关公是个财神,但是在陆家的祠堂,关公是杀神,主宰生死,料定祸福。
祠堂被封,是一个符号,象征着属于陆老爷子那腐朽的世代已经彻底地画上了句号,而属于陆东皓的时代已然来临。陆东皓,他选择这样一种强硬的方式粉墨登场。
而在陆家的中心,每个人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分家吧,陆氏的门徒们在打量了陆家的少东之后,心里萌生着这样的想法。善良的,或者跟陆家少爷有着点渊源和接触的,会跟陆少爷苦口婆心的谈话,这摊子不是他一个人能扛下来的。建议他把下面的兄弟长辈都招在一起,把这块蛋糕分了。逞勇斗狠的,自然是想取而代之,心里想的是这天下不是你打的,你没流过一滴汗,也没出过一份力,凭什么你就要坐享大家的劳动果实?
故事说起来真老套,上下五千年,在没有比九龙夺嫡更惊心夺魄的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场因为改朝换代而演变的黑帮乱局。就是那一次,他帮着陆东皓挡了子弹,子弹从下腹部穿过,洞穿了身体。倒下的那一刻,他还想着那个躲在对面楼顶上的阻击手真的是太差了,这么近,居然还瞄不准。
等到他痊愈,已经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陆少爷通过这场乱局,让旧有的势力互相耗损,鹬蚌相争之后,S城又少了几个可以叫得上名号的大佬,接着他告诉剩下的那帮人:“打累了没有?为这点蛋糕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有本事的人不是盯着眼前这点蛋糕,而是去争取更大的蛋糕。”
更大的蛋糕,是陆老爷子生前都不敢想的——毒品。
S城的势力有了另外一种划分,不是谁占的地盘大谁就是老大。最低级的是那些守着自己地盘收保护费的,当然,这一块的生意不在陆东皓的眼里。接着是开赌场和抵押行的,靠着收高利贷赚钱的,这些生意,好吧,陆东皓都送给了别人。
“不愿理留在陆家的,我不会亏待你们。”接着他就把这些以往陆家最赚钱的生意拱手送给了别人。最后,在陆家的核心,最大的利益来源是毒品。
如果说陆老爷子是只狐狸,那么陆家的少东就是一头狮子,而他的身边还有一只叫白昭的狼。
狮子和狼的胃口显然比狐狸大得多。
白昭,是陆少爷从国外带来的朋友。等到袁五出院,他发现陆家之前熟悉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陆东皓,白昭和自己。
“以后,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