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绝之佛心-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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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丢丢道:“我爹还好吗?”
石念青点头道:“嗯,还好,比以前有生气了,也不再嗜酒了。”
丢丢嗯了一声,许久又道:“志远呢?”
石念青喝了一口水,“他也有了差事做了,如今到工部的御器厂里去做事,人也稳重了。”
丢丢点了点头。
石念青终于忍不住道:“丢丢,当年志远的事……”
丢丢笑了一下,打断他:“石大哥,喝茶吧。”
石念青忽的抓住他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收拢手指,狠狠的握住。
丢丢也不动,任凭他握着,石念青的手心在茶杯上暖的滚烫,抓着他的手就有种炽热的痛。
丢丢端起面前的茶碗,将茶饮尽。轻轻的将手抽出来,俯身端了水给两人续上。
“丢丢。”石念青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丢丢看着那些泪水,极轻的叹了口气,“石大哥,以往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往前看吧。”
石念青点头道:“好,往前看。我们一起。”
丢丢没有说话,第二道茶滋味没有头道浓郁,但是更加香醇,小小的茶碗里面,茶水微微的荡漾着。
丢丢又问:“关大哥和梅公子可好?”
石念青见他殷殷相问,一番故人情谊,一字不提当年。只得道:“他们也好,只是亦寒的身子弱,嘉禾兄每到冬天就得格外注意。”
丢丢道:“大家都好,这也是福分。”
把玩着手中的小碗,丢丢又道:“石大哥,这次呆多久?京里的公事不要紧吗?”
石念青道:“我如今不在翰林院了,这次朝廷外放官员,我到信阳州任知州。”
丢丢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微笑道:“信阳知州多清正廉洁之士,石大哥,你也要不负青莲探花的美名,这一方百姓赖你佑护,我代表这方百姓一拜。”
丢丢面容肃然,起身对着石念青深深施礼。
石念青慌忙起身,他想不到他竟会这样的对他一拜,扶着丢丢双臂,他只觉得这一拜竟是那样的沉重,心中翻翻滚滚的竟是澎湃的敬意。
对比这样的丢丢,他到信阳的目的竟然是微尘般不值一提,也无法一提。
月亮的将满院的花树的影子投映到地上,春夜的气息美好沉醉,茶水泡到第七道,只剩下淡淡的香味。
丢丢道:“石大哥,天晚了,山路难行,你今晚就住这吧。床铺简陋,你将就一下,我到邻居家里去住一晚。”
“丢丢,”石念青喊道:“一定要躲开我吗?”
丢丢停住脚步,抬头微笑,“那也好,就挤一晚吧。”
紫藤花的架子搭得很高,四四方方的,丢丢站到架子里面。繁密的花朵将架子遮的严严的,里面角落里放了两个大大的木桶,丢丢烧了一壶热水倒进桶里。
沐浴后,丢丢湿发披在两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袍,恍然又是当年甜柔的少年。丢丢拿一块手巾擦着头发,对石念青道:“石大哥,水我给你兑好了,你将就着洗一下吧。”
石念青进到那个紫藤花的“浴房”里面,从木桶里舀了水,水是舒适的温热,一如他一贯的细心。木架的里面订了一个小格子,里面的盒子里放着澡豆,石念青用手抓了一把,放在身上抹开,淡淡的莲香,熟悉的令人几乎要落泪。丢丢在里面放了一套浴衣,是半旧的,但是洗得很干净,带着新鲜的折痕。
石念青将衣服捧在面前,轻轻的摩挲着,将脸孔埋在上面,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良久,石念青展开洗的软滑的衣服,穿在身上,衣服是宽松的,穿上倒也合身。
里间的床上,丢丢已经睡下,另一头摆了一个枕头,月光透过木制的窗棂照进来,他静静的躺着,侧着身,穿着那件白色的浴袍,薄被子盖到胸前,从肩部到腰上镀了一层银光。
石念青觉得一瞬间有点惶然。
石念青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去,被子里是他身上温暖的气息。那种温暖混合着淡淡的莲香,蒸腾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味道,熟悉的令人心悸。
他觉得浑身的血管都在鼓动,似乎能听到血液哗哗的流动的声音。他就在他的身边,极近极近的距离,再不是梦里无法碰触的遥远,再不是多少次将他拥在怀中,醒来以后却一个人躺在书房的他留下的那张床上,怀中抱着的是他穿过的衣服。
可是他不敢转过身,不敢将他搂在怀中,对着这个在他面前一点点的成长起来的人,他竟然不敢。他清楚他在怕,怕他的拒绝。
身边的这个人曾经那样的依恋他,总是仰视着他,以至于自己轻易的丢弃了他,就是因为他笃定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不得不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指甲将掌心中那个陈旧的伤痕掐的生疼。
“石大哥,”丢丢轻声的喊道,“睡着了吗?”
“没有呢。”石念青的声音有点发颤。
丢丢翻了个身,床不大,他的腿就碰到了他的,隔着薄薄的布料,是熨帖的温度。
丢丢笑了一下,道:“陪我说会话吧,今天见到你很高兴。有点睡不着了。”
石念青心里一哽,手都微微的发颤,他说见到自己很高兴,丢丢你还是这样的善解人意,你是怕我尴尬,对吗。
“好。”
窗外传来极远处山泉的水流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人家院里远远传来的犬吠声,两人低低的交谈起来,丢丢讲了这几年走过的路,见过的风土人情,石念青也讲了岫儿。两人就像是一对分离多年的好友,抵足而眠,谈论着彼此没有对方参与的生活。
这无疑是另一种亲近,虽然这种亲近让石念青在感动中多了一些惆怅。
“丢丢,我听那个小蝶喊你不弃,是不放弃的不弃吗?”
“嗯。”丢丢嗯了一声,良久,没有说话,久到石念青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才缓缓道:“我有过两个名字,第一个,是红莲寺的师兄们随意起的,被父母丢弃,那时的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第二个,我曾经很喜欢,喜欢的以为今生总算有人不会离开我了,可是我发现我依然是那个等着被选择的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一个是无法选择,一个是被选择,所以,被丢弃只能是我的命,我谁也不怨。”
他静了片刻,轻声叹息道:“有一段时间,我也曾将埋怨过,也几乎撑不下去过,我恨过父亲,也怨过你。后来我明白,只有我不放弃自己才能够好好的给自己挣一个属于自己的命运。”
“丢丢。”石念青喊了一声,忍不住满目泪影。
“石大哥,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家,虽然简陋,可是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我住着舒服安心,我不再依附别人,不再等着任何人的选择。”
丢丢静静的说着,声音里自信的从容。
“小时候,在红莲寺里,我怕师父和师兄不要我,拼命的做事,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出错。后来跟着你回家,就像是被你圈养的鸟儿,依附着你才能生存,就连对待感情也是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跟着志远到方氏瓷坊里面去,有人在画一个缠枝莲的瓶子,我就觉得自己就像些缠枝莲,依附在你的身上才能存在,靠着你的爱才能生活。那样的我,没有自我,所以连说不的权力也没有。
“所以我给自己取名不弃。不管我这一生遭遇怎样的丢弃,我自己永远不放弃自己。”
☆、八十八 仅是一碗面
第二天一早丢丢就起身了,洗漱过后,他到厨房里面,给石念青烧了一过米粥,热了两只馒头,切了点酱菜,端到饭桌上面。
厨房不大,在院子的角落里面,旁边还有一件稍微大一点的屋子里面支着两口大锅,旁边堆着一些木材,看来是炒茶的屋子。
石念青洗漱完毕之后,丢丢道:“吃点早饭吧,昨天晚上让你也跟着我饿了一顿。”
石念青坐下,看到他穿戴整齐往外走,不由得问他:“到那个小蝶家去吗?”
丢丢点了点头,道:“嗯,我去帮他家挑点水,何大爷年龄大了,身子不好,小蝶是个女孩子,两个弟弟妹妹都还小,这里吃水得去五里地外面挑,我就去帮帮他们。”
顿了顿又道:“你先吃饭,我一会儿送你下山。”
石念青看着他走出门去,端起面前的米粥,粥熬得粘糯,馒头也非常的喧软,酱菜是丢丢自己腌制的胡萝卜,咸香中带着淡淡的甜味,很好吃。这么久又能吃上丢丢做的饭,本该是难得的美味,可是石念青觉得自己食不下咽。
小蝶站在门口等丢丢,见他走过来,笑着喊一声“不弃哥哥,槐花煎饼做好了,快点吃吧。”
丢丢回到家的时候,石念青正在院子里劈材,脚边码着劈好的整整齐齐的一摞。
石念青衣角掖在腰带里面,腰部劲瘦,双腿笔直有力,手中的斧子一下下劈下去,木材便均匀的分散开来。
丢丢也不说话,靠在门边出神的看着。
那天,石念青劈好了足够十天用的木材。
丢丢送他到山下的官道上,微笑着摆手,石念青回头看着他白衣的身影,忽然的就滴下泪来,这个人,是这样的美好,可是石念青知道,对着他,他连那个爱字也无法说出口。这一生,他已永失所爱。
信阳州知州石念青上任后,兴修水利、轻徭薄赋、发展经济,兴学重教、选贤任杰、教化民众,一年后,信阳百姓争相传诵青莲知州的美名。
而信阳州府衙里面的公差们也发现,他们的知州大人,每天克勤克俭,早起晚睡,上任后几乎没有任何休闲娱乐的时间,地方上的士绅官吏一概君子之交,每日里青灯公文相伴,明明是丰神俊朗的出色人物,偏偏不苟言笑。他不带家眷,也不置房产,连一处院子也不赁,只住在官署里面的宿舍里。
要说癖好,只有每隔十天要微服到民间走访一次,他也不带从人,雇一辆小车,头天下午出门,第二天早上回来,每月三次出访他总会体察到最为准确直接的民情,好多举措便是在这种出访之后与众人商议决策产生的。
夏天的傍晚,风和煦的吹着,石念青走到丢丢家的时候,院门是开着的,正有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搬着小板凳坐在丢丢身边,那个小女孩伸出小手,丢丢低着头给她用捣碎的凤仙花泥包手指甲,小男孩在旁边帮着递茼麻叶。
小女孩翘着包好的手指头,弯着嘴角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这下子,我就可以和妞妞比一比,还是不弃哥哥给我染得好看。”
旁边的小男孩也伸出小手仰着脸道:“不弃哥哥,我也要染。”
小女孩一把将他的手打下去,“小虫是男孩子,你要是染指甲,出门就被妞妞和栓子他们笑死。”
石念青也不禁莞尔,轻轻的咳了一声,丢丢回头看到他,笑了。
石念青看着这个明朗的笑脸,觉得满满的幸福感动从胸中涌起。
就听篱笆墙外,小蝶的声音道:“小娥,小虫,吃晚饭了。”
开满花朵的篱笆墙外面,小蝶的脸庞带着桃花的颜色,眼睛里却没有了以往水汪汪的灵动,眼光看着丢丢,牙齿轻轻地咬着唇,欲言又止。
丢丢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对她点了点头,小蝶眼圈一红,低了头匆匆的走开了。
两个小孩子跑出门去,笑嘻嘻的道:“姐姐要出嫁了,她害羞啦。哈哈哈。”
石念青在院中坐下,笑着道:“小蝶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