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酒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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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公主愣怔,那个光是听到他人议论就让人心生好感的男子,后来有过几次照面便在心中留下悸动的深刻感受,还有什么人能比得上他的惊才风逸呢。
“父王中意的人,定是好的。”女子淡淡开口,却仍掩不住双颊那一抹绯红。
“那就如此定了。”则承帝微笑对着爱女道。
“可是。。。右少相他。。。”
虽是心有仰慕,公主还是矜贵自持的,若不是两情相悦,怎甘愿委身他人。
“放心,他会愿意的。”
帝王说出口的话,一定是极有分量的,当顾纯非听到“赐婚”二字时,几乎毫无犹豫便跪下谢恩了。
则承帝满意地点头,道:“朕子嗣不少,唯独对然儿多几分挂念,她的性子我清楚得很,对亲近的人温柔体贴,以后你们两人定能相处和睦。”
这段话说得几重深意,一来表现则承帝对安然公主的重视有加,二来,长公主温顺贤良,若以后夫妻二人不和,那断然是右少相的过错了。
“公主金枝玉叶,委身下嫁于臣,实属荣幸。臣定不负圣望,已尽人夫之责。”
顾纯非垂着脸,恭敬回答道。
“公子,回来了。”顾纯非刚到客厅,张管家迎上前来道:“老爷在书房等你。”
“嗯,知道了。”
顾纯非应了一声,便往书房方向走去。在熟悉不过的路程,每当被天子召见进宫回来后,必定会与从小就对自己严厉苛刻的父亲进行谈话,而谈话的内容,无非是表述则承帝召见自己的目的内容。
“爹”
“嗯”书案后坐着的人,两眼深沉,“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赐婚。”
顾南斐明显有了几分表情变化,沉吟半晌道:“长公主” 毕竟是前任丞相,对当朝情势了解程度绝不亚于其他人,皇帝对长公主如何他也猜到了七八分。
“是。”
“陛下何时宣布”
“半月后长公主的生辰礼上。”
顾南斐沉吟片刻,旋即道:“兹事体大,我会让你娘亲提前备置,有幸尚主是顾家的福分。”
一直垂眸站着的顾纯非抬头,本着婚姻大事想表几句父子深言的男人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漠然,便言至于此。
从书房出来已是暮色四合,冷风扑面,廊下的积雪尚未化尽,冬天的静逸却在此刻渲染开来,绻缱天边失落。
朝堂中,户部尚书将益州疫祸国库拨款额数巨细靡遗上报公示,左丞相接着又把全额支出用途禀上,无一不妥。根据益州驻扎官员所呈,疫情已有所改善。
则承帝赞许了太子左相,又命户部再支出一部分官银赈灾。散朝后,沈言被好友拉去喝酒,顾纯非不愿同去便先行回府。
思量着那些平日琐事,脚步七弯八拐不知怎么就来到偏僻梅园,想着是否会再见到那颜丽如梅的男子,眼角一瞥,有人独身立于林间,不正是他么。
临珣向顾纯非走去,“刚下朝”
“嗯。”
四皇子别有深意地笑道:“你似乎不急着回去”
“四皇子着急我回去”
“该着急的人怎么会是我”临珣转身自顾向前,顾纯非跟上他的脚步,“沈言呢”
“去忙他的事了。”
“寻欢作乐”玄衣男子揶揄道。
“看来你很了解他。”顾纯非淡淡笑道。
“听说宫外歌舞升平,热闹非凡,谁不欢喜”四皇子看向白衣男子身后的枯枝槁树,自嘲般的笑道。
“我倒想知道这繁华闹世能否入得了四皇子的眼。”
临珣闻言斜目,媚眼如丝。
“这算是邀请”
“当然。”
顾纯非直视他的眼,并未多言,丝毫没有邀人同游的欣然期待。
☆、第 7 章
四皇子坐在顾纯非的马车中离宫,并无阻碍。到了城中街道处,抬起车窗看了眼外面,临近年末外出采购的寻常百姓,商店小摊,酒楼歌坊,人群络绎不绝,未出声先呵出的气团包裹着每一张忙碌充实的脸。
马车速度渐渐放缓,停在一家酒楼前,立刻有门童迎上前来招待,笑着恭敬地说“隔老远就听到右少相的马车声响,早给您备好了雅间。”
“不是说过要你改口吗?”白衣男子依旧淡淡的口吻,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并无斥责之意。
“是是。。。。瞧我我这记性。顾公子还是惯用的菜肴么?”
临珣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询问道:“可有禁食?”
门童方才只顾着讨好当今右相,竟没注意到身后的玄衣男子,现下也跟着临珣看向他,便心惊着如此丽颜,想着定是右少相中意的美人,不敢怠慢,待正要开问询问时才察觉身着男式衣装,小门童哪里见过这般姿容的男子,一时哑了口。
四皇子看在眼中,瞥了一眼门童,对顾纯非道:“随意。”
楼上雅座,备置清雅得当,食桌靠窗,窗台边放了盆栽,乃凌波仙子玉玲珑也。再往远看,正是临街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静逸与喧闹相得益彰,颇有趣味。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布满桌,虽没有宫廷佳肴的八珍玉食,但样式独特,色味俱佳。
顾纯非看着临珣今日胃口似乎不错,笑道:“四皇子清瘦,是当多吃些。”
“的确比不上习武之人”
“皇室子嗣精骑善射,你儿时没有武师传艺吗?”顾纯非显得有些疑惑。
“我幼时体弱多病,他也没强制要求去武堂。”顾及到宫外耳目,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则承帝。
“这样。。。现在身体好些了吧?”
临珣直视顾纯非,想看出了什么似的,有些揶揄道:“你这样,就好像真的关心我一样呢。”
白衣男子不置可否。这时小厮端着瓜果甜品进来,撤了菜盘。临珣尝了一口椰子盏,甜而不腻,无聊般用手拨弄着窗台边的玉玲珑,无意看到大街上有年轻男子聚在一个老者身边,似乎在讨论着有趣的话题,脸上都是雀雀欲试的兴奋。
临珣抿了一口茶,左手支着下颚,盯着那些人仔细看,带着探索的表情根本没注意到对坐的顾纯非,顾纯非难得在四皇子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有些发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民间的游戏,叫‘笑春风’。由学富五车的书院老师或德行崇高的僧侣在腊月携着竹笼行街,笼中装满筏语,由人抽取,却只有三个意寓好运的彩筏,中者会在来年开春之际运势当头直到年末。不过是吉利热闹的讨彩头,就算没有抽中,老师僧侣也会赠予一句词诗妙言,大多是应试学生和待嫁闺女前去取彩。”
“这种流于形式的组织活动,大家似乎都很热衷呢。”
“嗯,我儿时也曾被沈言拉去取过彩头呢。”
“哦?”临珣转过头询问道:“抽到了吗?”
“没有”顾纯非露出回忆的恍然神情,苦笑道:“后来他耍无赖缠着那个学堂老师还要再抽一次,老师无奈便允了,却还是没有抽到彩筏,他啊,就很生气的跑了。”
临珣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弯成弦月,不同于平日的那种带着戏谑般的笑,道:“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是啊,后来我给他买了几个红豆饼就好了,他的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
回忆起儿时的趣事,感慨好友的脾性,脑中恍惚间又浮现小沈言看到素筏的后赌气皱着的眉和奔跑的身影。就连顾纯非在当时也没有感觉到他与对面那个人之间的细微变化,他们一直在谈论着别人的事,却都又漫不经心地避开自己。桌上的茶水渐凉,一点点暖意徒起。
“那个老师赠的什么字句?”临珣突然想到这个便问道。
顾纯非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笑道:“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很普通的一句。”
二人这次并没有坐马车,随意步行,顾纯非事先就命人为临珣准备了大氅,在腊月天里也无大碍。
从朱雀大门往东数百丈,沿路植柳,冬日的枯枝细条因为来往的人群而并不显萧瑟,路边堆积着打扫后的雪,早已凝固成冰。
文津河平静清冽,停在其上的画舫雕梁画栋,帷幕重连,无人在舫外垂歌唱响,好像一个静止的美丽空盒。
顾纯非往岸边走去,才看见船头有小厮守候,招了招手,画舫便姗姗移动驶了过来。
“公子请。”架好上船的踏板,小厮笑着行礼。像这种风月场所就算是最底层的下手也有不一般的眼力,名流贵贾才会招待上船。
顾纯非虽然知道这是京城有名的娱乐之地,但平日里朝务所忙,哪有闲暇来这里听风弄月,故画舫小厮不识他乃当朝右相,倒也好。
两人走进画舫内厅,只有寥寥数人,坐在茶桌边闲话,临珣无意在这里停留,径自绕过大厅,走过回廊,隐约听到嘈杂声,渡步往人声的方向走,便是一个大戏堂,有人在布置戏台,看来还没有开始的样子。
“不如我们在这看戏吧?”顾纯非建议道。
“嗯。”
这里比前厅的人多,都是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挑了一个僻静些的位置做了下来,小厮殷勤端着热茶过来,顾纯非拿了银两给他。
“今天是哪一出?”
“回公子,今儿个是《牡丹亭》中游园惊梦那出。”
“嗯,去拿个暖手炉来。”顾纯非命令道。
“是,公子稍等。”
小厮放下果盘,塞着银子就去了,不一会儿便拿着暖手炉过来。还极为伶俐地朝一旁坐着的临珣递。
“公子请用。”
顾纯非笑着接过暖手炉试了试温度,才塞进临珣手中。想必这小厮猜测了番他们间的关系,自以为地讨好着。
临珣也不恼,轻笑着把暖手炉偎在手中,对白衣男子道了一声谢。
“好了,下去吧。”顾纯非转头看向临珣,道:“这样暖和些了吗?”
临珣勾起嘴角,有些俏皮地抬起手,被对面人轻轻握住,顾纯非点头道:“嗯,的确暖些了。”
交握的手很快分开,指尖的温度毫无变化,抚上炉面暖意重新回升。
这时台上拉开帷幕,女子身着罗裳,发入珠钗,对镜梳妆,描了眉,婉转叹息。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字字珠玑,感慨着光阴辗转,却无人与之共赏的春色。
游园惊梦在各大戏班是必绎名牌,常由花旦任丽娘一角,皇宫每年节庆需要也会有京城名班进宫表演,这出戏更是早年就看过了的。虽然戏曲情节是同样的内容,但不同的演员戏班有不同的演绎方式,身段,台步,唱腔,一颦一笑,一点足一挽袖,传神与否都能看出戏子的功底。
换场时,台下有公子哥大声叫好,掌声四起。
“呵呵,看戏不如赏佳人。”临珣看着台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