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照铁衣-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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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以诚不肯起身,仍跪著说道,「孙夫子矢志复仇,与众人暗地里串联举事,不幸事败,被乱箭射杀……」说完之时,已是热泪盈眶。
「怎会如此!」吴太后听说,也是泪流满面。
「孙夫子走得突然,并无遗物传与草民。但是夫子左脸一道刀疤划过,总爱说男儿何需介怀美丑,将来出将入相,自有美人相随。又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才是痛快,是也不是?」
「果然是孙将军语气。」吴太后抹著眼泪问道,「以诚既为南周後人,如何能与灭南周的大魏诸臣共处,而心无憾恨?」
郑以诚长叹而对曰,「草民并非草木,自然会有憾恨,周亡之时也曾矢志复仇。只是後来虑及,众人皆是尽己职分,换做草民在那个的位置,恐怕也是同样作为。後来同为亡国罪虏,同病相怜,分别之念,也日渐减去。」
太后颔首说道,「以诚想得开,甚好。」
「大玄灭亡以後,朝代更迭昨日东齐灭魏、今日大蜀灭齐,群雄逐鹿的结果,只是苦了百姓。」
吴太后拭乾了眼泪,端坐感慨,「众人苦,百姓也苦,以诚前来,可是为了劝说蜀国与我国议和之事?」
郑以诚拜下说道,「太后圣明,实是如此。以诚深感百姓疾苦,特来向太后请命,还请允诺休兵议和。」
吴太后闻言肃容,「我虽为大魏之女,也是西骜的太后,深知中原各国对西骜态度。内部动盪、国力不强时,藉著和亲之名,牺牲一二宗女,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等到国力富强,则觉得外族扰边,主动挑起纷争。我虽深爱百姓,却不能不思虑蜀国诚意。」
郑以诚也正色答道,「太后明鉴,若和亲通婚,是诉诸血脉姻亲之情。然而面对利益诱惑,父子至亲尚能相残,何况仅是姻亲?但若互市通商,是各取所需,以西骜战马换取大蜀金银布帛、日用器什,为之则两利,百姓免於战火、国家得以富强,何乐不为?」
吴太后进一步逼问,透出精敏而锐利的眼神,「大蜀一旦取得我国战马,增强兵力,即便不进犯我国,势必用来攻打他国。以诚方才言道,是为百姓请命,如此作为,岂不矛盾?」
「诸国林立,纷争迭起。以诚愿佐明主,早日一统中原,使百姓安乐。」郑以诚回视太后,一双深邃而澄净的秋泓,坦荡无惧。
吴太后轻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以百姓为念。」
郑以诚说著,不禁叹息,「草民非为圣人代言,只是深受战乱之苦,辗转流离,有所感慨而已。且两国交兵,必有胜负,西骜朝局易受牵连,太后所知甚详,不待草民明说。」
「以诚所言,哀家会慎重考虑,夜深雾浓,回程还请小心。」吴太后示意送客,侍卫揭起帐帘,正好和外头正要进帐的士兵撞了满怀。
那士兵被撞得跌坐在地上,满口嚷著,「太后!出大事了!方才国宴上,蜀国使者一行人全数中毒倒地!」
这话说得众人脸色惨白,面面相觑,「怎会如此!?」
☆、(16)惊雷暗云涌…忠犬攻 温柔受(微微限)
(十六)惊雷暗云涌
那士兵被撞得跌坐在地上,满口嚷著,「太后!出大事了!方才国宴上,蜀国使者一行人全数中毒倒地!」
郑以诚和谭越不懂西骜语,还不知发生何事,直到听太后说了,这才脸色剧变。吴太后吩咐,「带两匹快马过来,送他们前去。」
谭越和郑以诚在马上商量,「柳特使身亡,若以侍卫身份,恐难了解实情。小将想以原本身份,晋见里达可汗,以便了解状况。」
「我也有这层顾虑,只是怕西骜挟怨报复。」谭越毕竟是敌国将领,只身闯入敌营,郑以诚不得不担忧。
谭越倒是无所畏惧,说道,「骜藏族尚武,最重英雄好汉,先生换回衣服,与小将一同闯帐便是。」
两人回帐换好服饰,一路就往王帐直行。侍卫果然阻拦,谭越便对著王帐大喊,「我乃大蜀游骑将军谭越,闻说鸿胪寺少卿柳绍因故中毒,特来请见里达可汗。」
不一会儿,果然出现一名西骜将领,见了谭越脸色惊惧不定,对著侍卫说了些什麽,就让谭越与郑以诚入帐晋见。
谭越进帐,领著郑以诚行礼说道,「小将谭越,奉命暗中维护柳特使安危,方才获报特使中毒,特来晋见大汗。冒昧之至,还请见谅。」
通译对著里达可汗翻译了,里达可汗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谭将军只身闯帐,勇气可嘉,我不与你为难,穆敦罗你就为谭将军说明情况,省得日後蜀国怪罪。」
穆敦罗听命,用著汉语对两人说道,「贵使原与可汗在帐中饮宴,怎知突然上吐下泻,可汗还来不及请医官前来问诊,贵使就没了呼吸。只得等仵作验尸,方知是何原故。但有可能是饮食中毒。」
谭越皱著眉头,不肯相信,「我朝特使与大汗一同宴,饮食应当一致,怎会说是饮食中毒?」
穆敦罗说道,「只因大汗怕贵使不惯我族饮食,特意派人捉了贵国名厨前来料理,谁知竟会发生这等事情。可汗意欲议和,深恐蜀国因此怪罪,方才大怒一场呢!」
谭越摇著头,仍是怀疑说道,「同席宴饮,竟分两国菜色,这实非小将能想像的。」
穆敦罗冷著脸说道,「这确实并非针对贵国的阴谋,若我国有心要杀害你们,数百兵士即可,何必在这边跟你们解释?况且中毒的又不仅特使一人,贵国其馀随行诸人有饮食的,全都上吐下泻,正在两旁营帐静养。几个没饮食的全都吓傻了,不能言语。」
谭越还想说话,就看两名士兵押解著一名厨子进来,穆敦罗对著他说明了情由,那厨子立刻趴在地上痛哭,「我只道这是西骜狗……不是,是骜藏族的人要吃的,有意用肮脏食材烹煮,不知是我国使者食用,反倒害了自己人。但是小人所用食材,并不会致死,请大人明察,大人饶命啊!」
郑以诚与谭越对视一眼,心知事不单纯,正要说话,突然有一西骜将领大叫,激动地说了一些话,西骜官员都朝著郑以诚两人看来。
这时,叶护阿史那盘靸站出说道,「启奏大汗,既然苏尼目击这两人策马奔驰而来,可见不在近处,分明有事想要掩人耳目,所以离队远行。说不定此次中毒,是这两人刻意栽赃我国,挑起两国纷争,谭将军这样方能多赚些战功,是也不是?」
此言一处,众人交头接耳,谭越听完翻译之後,大声斥喝道,「贵官切勿含血喷人,特使身亡原因未明,无凭无据就如此说话,居心可异。」
谭越直接走到营帐中央,昂然而立,「若要用动机来说,贵国左贤王素来反对议和,动机最高;又或者是左贤王政敌,意欲栽赃,亦有可能;也可说是贵国将领,贪图功勋,不乐见议和。在场众人,与特使同席饮食,却安然无恙,是否都有嫌疑?」
「两军交战,我国实在上风,只是怜惜百姓疾苦,求和而来。贵官不思此事是否为主战者之阴谋,反倒蓄意挑起双方对立,却是为何?」
左贤王用著不流利的汉语怒道,「本王虽讨厌你们国家,还不至於干出杀使这种事情!」阿史那盘靸与其馀官员也纷纷出言自清,一时之间营帐中充满众人喧哗之声。
里达可汗一直坐著静观事态,见众人纷乱,拍案而起说道,「吵什麽?人都还不知道是怎麽死的,说不定真是饮食不洁而起,大家何必因为一人之言,就自乱阵脚?莫非真有人在蜀国使者饮食中做了手脚,作贼心虚了?」
诸臣听到可汗指摘,顿时静默下来。西骜可汗身著黑貂裘,踏著虎步来到郑谭二人面前说道,「谭将军,是否可以明言,方才两位是去了何处?否则众人疑惑不解,恐怕不利两位。」语毕,伸手一挥,侍卫们已持著弯刀,将两人团团围住。
听穆敦罗译完,郑以诚只得答道,「草民与西魏故臣有旧,蒙太后召见,故而请谭将军陪同晋见太后。」
「此事不难查证。」里达可汗听完说解,转头吩咐侍卫飞马向太后求证。又问仵作,「验了半天,究竟查出什麽?」
仵作恭敬答道,「启禀大汗,这蜀国使者,恐怕确实是因饮食不洁且相克,故而丧命。大使胃中有鹿肉、南瓜,兔肉、芥菜,牛肉、毛姜等相克食材,且料理时多用药材烹煮,大汗又以我国御造玛保酒相敬,食物毒性受到催发,蜀国使者故而身亡。」
郑以诚二人虽听不懂西骜语,也知是仵作在说明验尸情况。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正想发问,侍卫却又逼近一步。
就听里达可汗说道,「如此说来,竟是众多巧合酿成不幸,速将大使入殓,差人护送回蜀国。」转身吩咐,「国师烦请修书说明此事,来春赠送蜀国战马百匹,表示我国歉意。」
里达可汗正说著,就见方才领著郑谭二人晋见太后的侍卫前来指认,说道,「启禀大汗,这两人方才确实是与太后叙旧,陈请议和,所骑的马匹,也是太后相赠。」侍卫这才解除对两人的包围,里达可汗说道,「原来二人真是太后贵客,方才无礼,还请见谅。」
通译官员至此时方将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又让郑谭二人看过柳绍尸身,说明中毒症状与推论。两人听著只是默不作声,里达可汗以为两人已无疑惑,便差人送郑以诚与谭越回帐休息。
两人回到帐中,帐中早就备下丰盛的饭食相待,还有一名中年的仆妇,用著流利的汉语对两人说道,「老奴是太后的陪嫁,太后知道两位大人一定受了惊吓,特命老奴置备酒菜,前来慰问。」
郑以诚二人馀悸犹存,不知该不该吃这膳食,那仆妇似乎看透两人心思,拜下说道,「太后知道两位大人心中必有疑虑,如果两位大人不嫌弃,就让老奴先试食如何?」
谭越早就饿得发慌,他也不推辞,抱拳说道,「请!」
那仆妇便用乌木镶银著,从每道菜中夹了少许,先让两人看过,银著未曾变色,将菜一一吃下,郑以诚与谭越见试菜无毒,这才安心进食。
郑以诚对那仆妇说道,「太后有心,我与谭将军在此谢过。」
那仆妇叹息说道,「老奴也是汉人,实在不希望两国打仗。明明是议和的大好局面,却发生了这种事故,真叫人心慌。」
郑以诚打量那仆妇神色,说得真情万分,也叹息说道,「若是贵国众人,都如你这样的心思,那仗也就打不起来了。」
那仆妇低声说道,「只可惜有人将自身利益,放在百姓之前,蓄意挑起战端。两位大人明察秋毫,一定不会错怪好人。」
郑以诚听著仆妇这番话,倒是不说话了。谭越见状,只得说道,「我们也希望能好好和谈,相信多数的西骜人也是如此。」
那仆妇又说了好些话,陪同两人吃完,将食具收拾过後,这才行礼而去。谭越慨然说道,「那个太后人倒是不错,生怕两国打起来似的。」
郑以诚挑眉冷笑说道,「刚才那个仆妇,不是在暗示,凶手为左贤王吗?」
谭越说道,「不是吧?」
郑以诚还要说话,就听帐外有人通报,竟是里达可汗派人前来,他们只得暂时掩下话题。就见两名侍卫领著通译说道,「可汗知道两位大人受到了惊吓,特地送来礼物,让两位压惊。」
再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