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间-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男子停步,微微偏首,银色的面具在温暖的烛光下闪着冰冷的颜色,那棱角分明线条凌厉的薄唇轻轻开启,仿佛在浓烟中炙烤过的嘶哑嗓音道:“你又是为何要为一个想杀你的人求饶。”
“他并未杀我,因一时贪念而做错事之人,只要心存悔改便有得救。”
“天真得可笑。”
红衣男人语气十分的淡然,言罢又继续向前走去,他停步之处还躺着一具尸首,男人将尸首踢开,转身回了屋中。
灯火在屋里熄灭,走廊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只有浓得呛鼻的血腥气息令人深觉不安。
太熟悉了……这印在灵魂深处的死亡气息。沈素和将那伙计的尸首抱起朝楼下走去,他所经过的路上,留下了一个个血色的足印……是谁的恨呢?
第三章
一抔黄土尽掩埋。
在这苍凉之地的客栈前,一夜之间多出了两座新的坟冢。
天色蒙蒙亮时,沈素和去了趟客栈中的膳堂。那膳堂的案板上有一块蒙着血色麻布的事物,散发着阵阵的恶臭,沈素和缓步上前将麻布揭开,其下的景象令他忍不住轻叹一声。之后他又在枯柴堆放的角落发现了一些破烂的血衣以及断指碎发,还有墙壁上班驳的褐色痕迹。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这家客栈是黑店,这间膳堂便是那活人屠场。
将那无名之人的残骸收置于空地之上,沈素和点燃火把,火焰汹汹瞬间便吞噬了那堆事物。
沈素和静立在火旁,微微垂眸,面上是一种慈悲的哀伤。
那火焰腾起的黑烟仿佛是那人的灵魂,终于冲破了束缚,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直冲天际,渐渐地渐渐地淡去、散开,与这漫天的黄沙融为一体,在呼啸的风中痛诉生前拆筋剔骨的痛楚。
江湖如此,人杀杀人,许多人在死前一刻仍不知自己为何丧命,满腔冤屈仇恨只能随那魂魄带入冥府。然而这人世间的因果循环,冤冤相报又是否真能平息仇恨?亦或是更多一条性命,一缕冤魂……
沈素和返回膳堂,找到了三、四个生红薯,他自水缸中舀出一些水略略洗过,又将水囊灌满,留了两枚铜钱在灶台之上,转身回了客房。
打开瓷罐,一眼便看到了白胖胖的灵参,它几乎探出了整个身体,仿佛是个要越狱潜逃的模样。可当沈素和掀起布巾后,它立刻便被忽亮的光线吓得怔在了当场。沈素和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嗖”一声,快得像变戏法似的,灵参将自己老实地埋回了罐里。沈素和又撩拨了下它来不及收回的小须根,只见那些须根一条条地往下缩去,不一会儿瓷罐里又恢复了一派祥和宁静。
沈素和向那土壤中洒入些水,重新用布巾封了罐口。
莫说此处没有湿软的土地给那灵参钻,便是让它溜到屋外,跑进黄沙之中,不需半盏茶的功夫也会“渴”死。灵参一旦干竭枯萎,对沈素和而言便是前功尽弃了。
吃下个生红薯垫了垫肚腹,沈素和将瓷罐系紧在了腰间,披上厚重的披风,掩好口鼻,抬步离开了客栈继续赶路。
十七年前,昆仑医仙沈慕来救下了当时寒山门的掌门竹渊,然而那竹渊伤势过于沉重,虽是留下条性命,却这许多年犹如活死人般无知无觉。沈慕来曾开下一张药方可使竹渊治愈,令人叹惋的是这张药方唯独缺少“地精灵参”一味,时不待人,那灵参早已过了现世之机,天地茫茫再无处可寻无物可代。于是,沈慕来与现任掌门竹云笙相约,十七年后定携灵参再上寒山。
沈慕来原本要亲自走这一趟,却被更紧要之事缠住了脚步,不得以,沈慕来于竹云笙修书一封,将此事重托于爱徒,沈素和。
沈素和跟随沈慕来身边十五年,沈慕来将毕生心血倾囊相授,沈素和则十分刻苦用功,他天资聪颖,宅心仁厚,与那沈慕来竟不是父子更似父子。他自少年时便随沈慕来四处行医济药,沈慕来相貌平平,从不自诩医仙之名,只要是病者伤者不论尊卑贵贱皆是全力施为。他二人所经之处,当地百姓只道这沈姓师徒是活菩萨再世,悲天悯人,救苦救难,却不晓那人是江湖中鼎鼎盛名的昆仑医仙。
风起沙扬,沈素和在这风沙依旧中已经行走了近半日的光景,四周仍是片荒芜之地,不见新绿,不闻人烟。
忽然,风中传来一股难以隐藏的气息——杀气!
沈素和绝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然而于江湖行走尚能自保,他心下已在暗暗估量对方的身手与来意,同时放缓脚步,护住了腰间的瓷罐。
人未至声先至,一道洪亮的男子之声自未知的距离传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今日宋天啸要报我师弟血海深仇!”
就在沈素和诧异同时,沉笑声自他身后响起!沈素和猛地回头,一路之中竟是毫无察觉,那红衣男子何时走在了后方不过十丈之地。
不知是否受这紧张的对峙与浓烈的杀气所影响,风越刮越急,沙尘肆行无忌,蔽日遮天。沈素和眯起双眼,已是既寻不见前方来人,亦难视清身后红衣男子。
呜呜风声之中,隐隐传来两人的声音,一个高亢洪亮,一个低沉嘶哑;一个激愤,一个平静。
“技不如人,何以怨人。”
“师弟已是你手下败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生死状是他应下,你该去问他。”
“胡说!师弟虽醉心武学却绝非极端无智之人,若为切磋讨教又怎会以命相搏!师弟含恨九泉,尸骨无存,如今你想怎么说不都由你?!定是你逼杀于他,至他于死地!”
“呵,你猜错了。”红衣男子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是他自己寻死,跳入万岩坑。”
“一派胡言!”
“若你没了舌头,也会同他一样。”
“可恨啊!!!!!”宋天啸大吼一声,狂怒至极,“段雁池受死来!”
震天动地的吼声响起,携千斤之重,仿佛铁铸的拳头直直砸上了沈素和的胸膛!沈素和胸中气血翻涌,眼前一阵发黑,简直要呕出心血,他急忙敛紧心神,气运丹田真气行走奇经八脉以暂抵这雷霆万钧的攻势。
如百兽之王的怒吼响彻天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怒过一声,内力源源不断地通过吼声攻向沈素和的方向。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琵琶的乐音声!
那琵琶的音色原本颇为动听,然而弹奏之人所使指法十分暴戾,犹如山崩海啸之势倾毁四方,声声催命,癫狂至极,不留丝毫喘息之机予人。
若说宋天啸的狮子吼是铁拳,那段雁池的琵琶便是白骨爪,要将那铁拳抓碎成了齑粉!
沈素和抵挡一个宋天啸已是极为吃力,再对上段雁池,他命不久矣。“咔嚓”一声脆响后是惊慌的“叽叽”叫声,沈素和急忙垂首瞧去,只见瓷罐上已然裂出了道细纹。不敢再有迟疑,沈素和脚下轻点,急向一旁退去,可哪知段雁池竟也在此时向前奔来!沈素和不堪琵琶强劲的音波,朱红自唇角缓缓溢出。
段雁池脚下不停,却是转头望他一眼,停了弄弦的五指,窄袖向旁一振,送出股气力将他疾推到了十丈之外。
那一眼,沈素和恰恰与他对视,然而段雁池半面覆着银色面具,那双眼处凿出的细长眼孔仿佛两个黑漆漆的洞,深不见底。
沈素和停步在了较为安全的距离,他连忙解下瓷罐,打开后向内看去。灵参深深地埋在土壤之下,绑着身体的红线几乎都在随它一起哆嗦,沈素和送入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了那红线之上,不一会,细细的须根便探了出来,攀住了他的指尖。沈素和安抚地与它“指尖”相触,待灵参平静下来后才重新覆好布巾,又用布条在瓷罐的周围缠绕了几圈。
远处的人声、琵琶声渐渐停歇,不知为何,沈素和心中竟觉一分沉重,他迈开脚步,急急向那处奔去。
风依旧在吹,却是趋于和缓,细沙纷纷扬落之处是一立一躺的两个身影。
不觉间沈素和呼吸急促起来,他加紧脚步冲了上前,甚至还未看清那躺在地上的是哪一个,便旋身挡在了身后。
银色面具下的人与他沉默对峙。
沈素和静静望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去察看宋天啸。宋天啸并未死,虽然伤势严重,七窍流血,意识也已恍惚。沈素和将他半扶在怀中,先自衣内取出了一粒丸药要喂给他,他却不看沈素和,只紧紧盯着段雁池,恨声道:“报……不了仇……我也不想……苟活……段雁池……你不用得意……你这样心狠手辣……冷情冷血之人……迟早不得……好死!”
言罢,宋天啸紧闭牙关,竟是要咬舌寻死!
“不可!”沈素和撬开他唇齿,将手伸入口中压在了舌头之上。
宋天啸一心求死,不管不顾,狠劲地咬住了沈素和。
沈素和全然不觉疼痛,空出另一只手便要点宋天啸的穴道,然而他举手同时,一道破弦之音突起,仿佛气镰一般割上了宋天啸的脖颈,宋天啸不及吭出半声,齿间一松歪倒在地上咽了气。
“你是个郎中就留命给那些有命救的人,你救不了他,救下了也是一辈子的废人。”
耳边是段雁池平静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沈素和垂着头,被宋天啸咬破的手指上滴滴地滚着血珠,那红色的珠子落在了宋天啸苍白的面庞之上,然后缓缓滑落耳根,仿佛是一滴血泪。
抬起头,沈素和的表情难以形容,他的脸庞像一湖静水,他的眼中却盛满了哀伤,“救不了眼前之人,何以扬言去救其他人?无论你们的恩怨因何而起,你已重伤于他,为何还要取他性命?人命在你眼中真的犹如蝼蚁?”
段雁池看着他,嘶哑的声音道:“你想听我的答案?”
沈素和垂首,低声道:“我相信你也有善良的一面,你方才将我推开便是不想我受到牵连。你为何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你非是真的残暴无情,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可以留他生路。于他而言你是名强者,可弱者同样有生存的权利,他与你并无区别,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死一个宋天啸也会有第二个宋天啸,我若个个饶过,你今日这番话隔日便要对杀了我的人去说。”段雁池将怀中琵琶朝身后一送,披风飞扬,琵琶便被掩在了其下。他转身偏首,沉声道:“我与他并无区别,他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