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空愁暮-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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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去哪儿找你,阎摩,不要丢下我……”
漫天大雪之中,一辆马车撵出一条长长的车辙,很快又被风雪湮没,战马云雷如同燃烧的黑焰,是雪天一色中黑色的挽歌,载着旧主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十年之后,在对外宣称始皇帝阎摩突然病逝的十年后,黎照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的斗争,终于让十岁的太子真正握了大权。国师云衡在这其中斡旋权衡,是太子背后最大的支柱。
十年了……
几经波折,虚页殿还是重建了起来,依旧是不许任何人进入。
殿前池塘里开了一池莲花,一只红蜻蜓小心翼翼的停在粉白的花瓣之上,又振振翅膀,呼的飞走。
一只酒盏半倾覆,余了半盏残酒,云衡和衣而眠,到现在才明白当初爹亲所说,男子汉总要学会喝酒的。
无声的笑了笑,云衡在午后的暖阳中半敛了眉目,太子身边已有足够的助力,已经不需要他了,还是离开吧,天涯海角,总要找到爹爹爹亲的。
爹亲下葬之后,百日吊唁期间,他曾下过陵墓,只看见一副空棺,心里有强烈的预感,爹爹还活着,带着爹亲走了。
当初爹爹的那封信,让他以为爹爹确实不在了,但如今看来……云衡从怀中拿出那封已经发黄的信,一扬手,信纸腾起一团蓝色火焰,焚烧成灰。
次日傍晚,云衡留书一封,离开了黎照,不知去往何处。
一路漫无目的,白天休息,到傍晚才牵马赶路,行至一处偏远村落时,却遇见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好像是一个疯子,却又有些不同,云衡能感觉到她身上也有着术法能力。
付了钱,带她去村民家中洗了个澡,村妇给她梳好头发,换上干净衣服,才看出是一个颇为清秀美丽的女子。
“你叫什么名字?”
云衡问她,女子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叫星宿。”
“那你是哪儿人啊?”
“我是……虚页殿的掌灯……”
虚页殿?云衡吃惊不已,虚页殿哪儿来的掌灯,再想问,星宿却突然抱着头叫喊起来,几个村民见状,赶忙过来抓住她不让她发疯。
云衡听着她的哭喊,突然明白了她可能是最以前黎照神塔里的人。
“白隐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啊,霓霏儿她骗我……原谅我,原谅我!”
星宿痛哭流涕,抓着云衡的袖子不停的摇晃,云衡指尖点在她的眉心,星宿立刻晕倒过去。
当真是上天的安排吗?看样子她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等治好她的疯疾,就能问出来吧。
夜晚留宿在村民家中,宁静的村子偶尔能听见犬吠之声,云衡靠在窗边,仰望深邃夜空中一弯残月,星宿就在旁边,已经睡了。
云衡叹气,他唯一的愿望,只是想看见爹爹,亲口对他说句对不起而已。
18
18、番外 。。。
错觉
风雪肆虐的极北之地,千里雪山连绵,放眼全是一片白茫。呼啸而过的狂风带着冰冻千里的寒意,一个人有些踉跄的奔跑在雪地里,黑色的布衣在雪地里分外显眼,长发扎起来,黑色发带凌乱的飘在狂风里。
即使身后有几十个手持长刀的人追赶而来,那样略带少年稚气的脸上也不曾有过慌乱神情,即使步伐已经不稳,即使黑衣之上全是鲜血,纯净的黑眸中依然是坚毅。
丢了武器,他已经逃了几天了,没想到还是被追上了。身后的人怪叫着射出一梭暗器,少年就地一滚,躲了过去。翻滚之时手肘碰到雪堆之下有什么闪着寒光的东西,他也不管是什么,只拔出来当武器。
锋芒出雪,那是比雪还冷的光芒,握在手里像是浸在冰水中一样让人寒意彻骨,少年惊讶的张开了嘴,这是一把刀,刀身之上一条黑龙盘绕其上。握在手中的刀像是有灵性一般,隐隐的在脉动,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脉搏,或是刀的脉动,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如此和谐。
藏埋已久的蛟龙,在多年以后的今日,发出了吟啸之声,少年将它握在手里,却仿佛握紧了胜算。
合围上来的敌人慢慢靠近,少年绷紧了神经全神戒备,却在此时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气。
净若皓雪,是一段流淌的月光,亦或是一袭薄雾,水汽朦胧之间一碰即碎。那个纯白的身影就站在雪地里,像盛开在雪地里的一树白梅,静静的看着他,及地的长发与雪色融为一体,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然后那个身影动了,快的像是拂过面颊的一阵熏风,少年张大了眼,愣愣的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
几十人,在一瞬之间,人头落地,喷涌而出的血柱染红了这一片雪地,没有惨叫,甚至还来不及察觉有人靠近,只看见同伴高高飞起的头颅,瞪大了眼,让惊恐的表情停留在那一刹那。
少年身子在发抖,他看着那个染了一身猩红的雪妖向他走来,金色的双眸美得妖异,然后他跪在他面前的血泊里,握紧了他持刀的手。
“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阎摩……”
“错了,这里要这样。”
白隐拿过少年手中的刀,再演示一次给他看,刚劲的蛟龙在他手里如行云流水,划破落在庭院的细小雪花,凌厉无比。
少年痴迷的看着那个雪妖一样的人,纯净的就像院子里种的雪见菊,银色的发丝轻舞着旋转,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师父,可是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刀法欸。”
末了,少年这么说道,却看见那个没有表情的师父突然呆住了,握刀的手轻轻颤了颤,半饷扔下刀,转身进屋去了。
少年不明所以,摸了摸后脑,搞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生气了。
“可是他本来就不合适嘛,虽然很好看……”呐呐自言,少年收起刀,看看天色已晚,便准备去做饭了,他可不像那个神秘的师父,只看见他喝酒,没看见过他吃饭,难道真是妖精?还是神仙?
坐落在群山之间的一座院落,在周围千里冰封的雪白中是唯一的颜色,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内一树白梅,开得正好。
吃完饭,给梅树浇浇水,闲来无事,少年又开始无聊了。他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原以为是妖精的师父是叫白隐,他教刀法,却又不像惯用刀的人,那双手上甚至一点茧子都没有。
今晚的白梅好像特别的香,少年吸吸鼻子,嗅着空气中冷冷的苦涩的香气,师父的身上有这个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干什么呢?
少年坐上花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师父他总是不让他进,那扇门好像从来没开过。里面有什么?
十七八岁是好奇心最重的时候,少年跳下花台,小心翼翼的靠近,将耳朵贴上石门,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
轻手轻脚的推开那扇门,少年屏住呼吸探进脑袋,屋子里黑漆漆的,一低头,脚下一片亮光吓了他一跳。
一道阶梯就在脚下,好像是通向地底,隐约有亮光发出来。少年踮着脚悄悄的沿着石阶下去,顿时像走进了传说中的水晶宫一样,晶莹剔透的冰柱横七竖八的分布着,蓝色的火焰就在冰柱里闪闪发光,光芒相互掩映,照的整个地下通道仿佛无穷无尽。
好漂亮……
少年由心而生的发出感叹,一边看着,一边小心的前进。走了一刻钟,光芒突然转成了暖色,在尽头处,有一人背对他而立。
少年吓得赶紧躲到一条冰柱后面,过了许久也没听见声音,才慢慢的从屏障后探出头。
但是,黑发?
那个黑发及地的人,真的是师父?但这不是最让他吃惊的,少年脸色渐渐转红,心跳也咚咚的鼓动着慢不下来。
蜿蜒的黑发拖在身后,却遮不住那样美好的身体,白皙的冰冷的肌肤,贴着冷光莹莹的冰柱,从后颈到腰线,是起伏的完美的曲线,视线向下,是修长的双腿,交错着,赤足踩在冰面上,像只优雅的猫一样无声无息。那个平时冷淡的师父就这样贴着冰冷的冰柱,少年甚至能看见他唇角的一丝微笑,像被情人抱在怀里幸福的笑意,俊逸柔美的脸庞映着冰面反射的暖光,少年看在眼里,逐渐乱了心跳。
鲜红的血丝像是细细的蛛丝,在冰柱里蔓延开来,在那一片纯净中盛开一朵血色绒花,仔细一看,少年吓得捂紧了嘴,那个冰柱里有人!冰中人闭着双眼,俊朗的外表如刀削成,却是苍白无比,一身玄色龙袍,即使是冻在冰里,也不减霸气非凡。
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流下来,再被吸进冰里,顺着冰面上刻下的细如发丝的法阵纹路蔓延伸展开,繁华靡丽。
白隐抱着那个冰凉的结界,像是抱紧了整个世界,他将他一身的凤凰半神之血都给他,而他就算彻底沦为妖类也没关系,只要他睁开眼……
今夜的白梅花开得特别好,一朵一朵像是穷尽了生命在绽放,像是一树燃烧的白色火焰。
少年扶着树干,怎么也平息不了狂乱的心跳,闭上眼,就会想到那具□的身体,美丽的脸庞,还有那个沉溺的微笑,蜿蜒而下的黑色长发像是蛇一样妖娆的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是怎么了?少年回头看虚掩的门,情不自禁的又向门里迈开了脚步,仿佛着了魔一样停不下来。
安静的冰道之内能听见心跳的咚咚声,屏着呼吸走回去,却看见一身雪白的白隐倒在地上,银丝铺散了一地,只有手腕上的伤痕是血红的,触目惊心。
好想……摸摸看那白皙的肌肤,是不是也有常人的温度,淡粉色的唇,好像花瓣一样柔软,好想摸摸看……
少年慢慢的走近,伸出的手也不自觉的轻颤着,一寸一寸的靠近,白梅的苦涩香味就在鼻端萦绕不去。
投在白隐身上的一片阴影让少年无意间抬起头,隔了一层冰墙,里面那个人的脸清晰的呈现在少年眼前。
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虽然一个轮廓更深,但那样的眉眼,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的。
“阎……摩!”不知为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那天师父就是这样叫他的,阎摩,就是这个人么?少年愣愣的看着冰里的人,就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他说过他的名字,但师父他从不叫,是因为这个人?
一个死人,比他一个大活人还重要?
次日,少年气喘吁吁的将一块石碑立在庭院之外,白隐不解,少年笑着解释道:“这叫占地为王,这么漂亮的地方总得有个名字吧,师父你不想,那我就起个名字叫梅园了。”
梅园,白隐不予置评,只随他去。经过一夜繁盛,一树梅花竟然意外的全数凋零,一片一片的飘成一阵白色花雨,白隐在树下斟上一盏酒,浅斟慢酌,不管过了多久,每次这样的凋零总让他觉得美到了极致。每一次凋零之后,徒剩的一树嶙峋枝杈也总能像希望一样给他期待,来年,就能看见阎摩醒来,共赏这一树白梅,再不错过一季的花期,总这么期待着……
少年依然在旁边练刀,矫健的身姿在落花之中穿梭腾跃,刀光冷如月色,阎摩也曾说他不适合这套刀法,所以他的心绪才会波动那么大,是巧合吗,还是冥冥之中的定数?他一直在挣扎,让一个人忆起前世,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这一生就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而完全改变,本该有新的际遇和人生,也只会因为他自私的决定毁于一旦,他不过是一个妖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