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锦-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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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哈哈一笑,道:“我还道是青樱只教了你这一句。”他顿了顿,神色略显黯淡,道:“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夏小满完全没听懂,不过听着个“妖”,便又想到鲁迅先生那句评语上去了,那后半句可是“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啧啧,英雄所见略同啊,她很想拍拍年谅的肩膀,道一句,同志啊,你说的没错,吴苌就是那综合型妖怪。》《
只听年谅又道:“已是吩咐青樱常去年寿堂了,你若是街上去,也不妨去看看,许有青樱看不到的地方……”
夏小满点头应了,心底也叹口气,虽然最是清楚两害相权取其轻,知道没人用时候是不能轻易开除人的,但还是觉得这主子做地不痛快,要撵个人还要反复考证。到底还没全权掌控,到底,这还不是他自己的铺子。
“你……”她犹豫了一下,到底问了句,“你不打算置办产业?”
“你怎的这般心急?”年谅皱了眉头,这已经是满娘第几次提买卖了?为何定要尽快立个铺子起来?“莫非账上没银子了?”他问。
“没……,不是,有……。嘿,这还说不明白了。我是说,账上有银子。”这是一个糟糕的句式,还得夏小满满嘴跑舌头。
去了卖宅子的银子,账上还有七万余两。其实就算没进项,就算与地方上走礼的花费大些,就算年谅时不时的病重要高级药物吊命,那这些也足够这一家子人活上三五年了。况且,崖山庄和年寿堂的进益都是要归到这边地。
今儿采买上的人出去买了些柴米油盐回来,夏小满看了帐,和自己回娘家那次买年货的单子比量一番,这玫州物价并不高。而现在还有个崖山庄,有地,日后肉禽菜蔬大部分能从庄上来;药物又从年寿堂来,这边纯粹生活费实在用耗不了多少。如此一来,七万两银子其实能挺很久。
只是……这产业,是为“他的将来”谋,也不得不说,亦是为她自己的将来谋。她或多或少想过从轮椅生意里抽红,给自己做储备金。
她摆了摆手,道:“没啥,不过是……长远打算罢了。想到就说一句……”
长远……年谅心里一叹,揽了她过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后背,道:“勿要担心那远的。还有瑾州的铺子……”虽然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母亲的铺子房契地契是在他自己手里,可那就能收回来铺子了?
若是祖父母百年之后,五叔仍不给呢父亲的态度呢?
父亲对母亲……
当年和母亲百般恩爱。母亲多个孩子没站住,父亲是嫡长子,家里层层施压,他却执意不肯纳妾,得了多少人的赞,谁人不说上一句“情深意重”!!他当是情深意重吧,却为何在母亲过世没多久便娶了新妇?!转而子女成双。如今又是子孙满堂了!
情深意重。嘿。情深意重转成空。天大的讽刺。
父亲地态度,他能信吗?
若是终不得,他能打官司告御状吗?年家丢不起这个人,若他真走这一步,就要准备被除籍了。父亲不只他一个儿子,年家嫡子嫡孙不只他一个,年家可以轻易放弃他。他呢,他能放弃年家吗?
他可以不声不响,最后在祖父母过世时分上一份祖产,那也足够过活,可,铺子是母亲留给他地,他怎能甘心举以予人!
他扣紧了怀中的女人,好像她是那份他不甘放手地产业一般。今日当家的欢喜尽数褪去,心底空牢牢的,隐隐生痛。
他拢共有多少东西?他到底还能抓住些什么?
“嘿……我说,轻点儿……”怀里那个女人没好气的说。
他回过神,却没有松开手,只低声道:“满娘……”
“诶,有话好好说……”她道。倒不是他力气多大,是忒瘦了,这一勒骨头都硌人。
他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满娘。别心急。置产。只待明儿大姐过来的,问过她,再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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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难得今天早了点儿。真难得。阿弥陀佛。睡觉去了先。多少个晚上都一点多睡的。眼泪。明儿再加精回帖哈,挨个抱抱。
2、注解:宅子酒店在宋代就有,(南宋)灌圃耐得翁所著《都城纪胜》中酒肆一卷记载:“宅子酒店,谓外门面装饰如仕宦宅舍,或是旧仕宦宅子改作者。”这本书,百度上写,“该书在明代流传几绝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朱彝尊从曹寅处借得全帙抄录始传世。”
笑,有看《重生于康熙末年》的没,看到“曹寅”这名亲切不。哇哈哈。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18、大姑姐
他说,大姐性子最是随和,待人极好。
他们说,大小姐才貌双全,贤良淑德,尊长爱幼,待下宽仁。
这都是最大众化的描述,十个有教养的宅门千金有九个能套用这些形容词儿。
夏小满同学盯着裙脚旁青砖缝里努力长出来的小草嫩芽,琢磨着这位“大姑姐”。
有人说大姑姐比婆婆还难伺候。她从前交往过的男友没个有姐姐的,而在年府,比年谅大的女儿一早就嫁出去了,因此她无处体验去。现在,这大姑姐马上就要进门了。
二月十六一早,胡府送帖子过来道是胡家大奶奶胡年氏………也就是年大小姐年诺白晌过府来访,因着衙门里尚有公务,胡元慎不能同来。帖子送到年家、纪家各一份,毕竟是来拜望纪郑氏的。这会儿年谅便带着人往纪家这边相候。
夏小满根据众人的描述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二夫人的翻版。二夫人教育出来的女儿,应该和二夫人差不多吧。不过他们描述的也只是“年大小姐”,不是“胡年氏”,闺阁女子和当家主母是完全不一样的。现下大小姐年诺是望族胡家嫡系长孙媳,家里族里的事都要管;又是高官夫人,周旋于各府内眷之间,怕是已然变成凤姐那样碴利干练、能说会道、极“活泼”的人了吧。
谁知道呢,年诺出嫁已十年有余。
十年的时光可以改变一个人多少?
十年前她夏小满又在哪里?还是个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成绩较好,人缘不赖,有喜欢的人。也被人喜欢。还有很多很多梦想,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母亲没有过世,家庭美满,生活幸福……
十年后,母亲过世,父亲另组家庭,她孑然一身,再没有喜欢地人。努力过,失望过。见过了阴暗与龌龊,知道了世界不符合任何人地想象,开始心平气和的面对。无所谓幸福不幸福,所有的梦想,都变成“生存”二字。
直到这里……。她悄悄伸出脚,鞋尖触碰那坚韧不拔顽强生长的小草,挑了挑嘴角。直到这里。她所希求的一切,仍只是“生存”二字。
车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应和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布围缂丝胡家族徽的马车进了纪府大门。
一身丁香色衣裙的年诺被丫鬟扶下车,瞧着众人,展颜一笑,脸上线条越发柔和起来。她紧走两步扶住迎过来欲要行礼的年谅,微仰着头。迎着光仔细端详一番,哂然道:“瞧着面色可是大好了,腿脚还有些不便?”
随意而自然,没有一句唏嘘感叹之语,仿佛这十年时间不复存在,仿佛她才离开几天一般。
“嗯。只腿脚还不利索……”年谅鼻子微酸。也只剩下这一句话。
“宽心养着。”年诺犹挂着笑,眼底到底闪出水光。
纪淙书、纪灵书都是平辈里弟、妹,又是主家,一早就在门前相迎,这会儿并纪戚氏、夏小满依次过来见礼。
面对纪淙书和纪戚氏,年诺只是客气地一笑,还了礼。纪家小两口不是善于客套的人。她也没跟着客套。倒是见着纪灵书。显出欢喜来,拉过她的小手。上下打量,赞道:“好个可人儿。”又携着她的手,一直让她在自己身旁。
夏小满挂着真挚而憨厚的笑容,恭恭敬敬过来行礼,低眉顺目装老实人。这位大姑姐和二夫人长相有三分像,气质却有七分像,只是二夫人语速偏快,年诺却是十分和缓,口音里又带着些许南方特有的糯软,越发显得温吞。虽然瞧着人温柔,可夏小满素不相信宅门里有温柔的人,…………温柔地人早被啃得渣子都不剩了。所以在尚未明晰大姑姐脾气喜好之前,还是装老实最保险,未必讨喜,但绝对不讨厌。
年诺带着些探究意味打量了夏小满两眼,声音略沉,问道:“满娘?”
夏小满规规矩矩的应了声。
年诺脸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再无他言,也不再看她,转而瞧向她身后的青樱,含笑道:“青樱丫头也是大姑娘了。”
青樱方才已同几个丫鬟跟在夏小满身后行了礼的,这会儿闻言,眼圈一红,再次俯身行礼,略带呜咽道:“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年诺喟然道:“这是做什么。”笑着挥了挥手叫她起来,而后转向年谅和纪淙书问起姨母。这一众人忙不迭迎着年诺到内堂拜见纪郑氏。
夏小满跟在后面着走,瞧着年诺髻旁那凤衔珠的金步摇,心底啧啧,果然端庄,走得那是相当稳当了,别说耳坠子,就是步摇的垂珠都几乎没有摇摆。坠脚宝石折射的光芒让她微眯起眼睛,这个大姑姐呀……
年诺也不是第一次见着纪郑氏了,当年纪郑氏到年家探亲时,她尚待字闺中,同纪郑氏相处了好一段时间,彼时便是极亲近,如今隔了十余年光阴,非但没淡下来,反倒越发亲近了。
年诺话虽不多,却也着实问了好些纪家境况,又是劝慰纪郑氏几句,她已从母亲的来信中得知了纪淙书地事,因此说话也极有分寸。转而又同纪郑氏说了玫州几处风景,道是这几日无事,便来陪纪郑氏四处转转,又提夏日往海边儿去消暑云少一时,乳母带了纪淙书两个儿子纪方良、纪方杰过来给年诺磕头见礼。
年诺忙叫丫鬟拿了表礼出来,给了两个孩子,问了他们年纪,指着纪方良笑道:“大郎与我那二郎同庚,可上学堂了?”
纪戚氏道:“已是通读《孝经》了。州小地方。几位高明的先生都开馆。请不来家里,学堂里多是启蒙,先生偏重那功课浅的,人多杂乱,也顾不上关照他,送了一次,他觉着不如家里清清静静读书的好,便也不爱去了。如今只在家里,我家大爷教着读书。拟待他再大些,再送去馆里,也好进学。”
年诺点了点头,道:“好先生实是难求。胡家倒有一家塾,因族中子弟,也是启蒙进学不等,便在族人里请了多位年高有德学识渊博的为塾师。分而教之,又是管治颇严,各房便都未另请先生家来,只送去入塾。…………我家大郎二郎也都送了去。左右这几个月都在玫州,不若把大郎送过去,学上一阵子,一来好让表弟安心静养,再来,这读书到底是同伴切磋着才有进益。”
这样地事压根不是纪戚氏能做主地。当初既是小孩子自己嫌学堂一群人读书太吵,也是纪淙书嫌弃先生浅薄耽误了儿子前程,这才要自己教的,因而她也不好作答,只望向对面的纪淙书。
年诺未待他们作答,便又笑道:“说起来这几位先生都是饱学之士。也是极爱论道的,明日表弟过去,不妨一见。”
依礼明日年谅当是去胡家拜会,而纪淙书这也算得亲戚了,年诺既然来访,他也没有不跟着年谅去胡府的道理。故而年诺有此言。
纪淙书犹豫了一下,拱手道:“谢过表姐。如此明日理当拜会几位先生。”
年诺笑着客气了两句。又邀纪灵书明日同去。纪郑氏自是应允。她又坐了一会子,换了两盏茶。便提去年谅那边看看院子,纪郑氏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