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作者:江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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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草滩上有些鼠洞,马儿一下踏了进入,不免深陷,於是受到惊吓,赵灵忙碌这一通,浑身是汗,好不容易都弄好了,这才坐上马车。
何燕常问他:“烧了麽?”
赵灵看了那边一眼,好像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便说:“烧了,你放心吧,灰都吹没了。”
灰都没了麽?
何燕常在马车之中摸了摸脸,突然笑了起来,想,这倒也好。
十二
沈梦回到山中时,一脚踏入阁中,突然有些恍惚。
何燕常每年冬日都要带他来此,算上今年,已是第八回。这阁中是他与何燕常起卧之处,故此摆设陈列,无一处不熟悉的,可现如今,看在眼里,竟然与往日大不相同。
只有那一日被他震碎的床榻,如今已然更换一新,沈梦走到房内,慢慢的踱到床前,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後离开了。
沈梦走去书房,从暗格之中取出锦囊,拿在了手中,看着那熟悉的黑底云纹锦,上面的血痕已经暗了,乍一看去,连金云纹都盖住了,倒显得破旧。
沈梦面色一暗,就用手指去解束口的绳子,绳子虽是活扣,却也系得紧,被他一扯,更是不好解开了。沈梦烦躁起来,用力一扯,生生的把它扯断了,锦囊露出口来,里面收着的东西也跌了出来。
沈梦想也没想,伸手便接住了,拿在手心,仔细的一看,却是一枚印章。
沈梦看着手心那枚精致的印章,心里突然有些慌,他把印章翻过来,看那上面到底刻着甚麽字。
果不其然,上面刻着沈梦印三个字。
沈梦心里苦涩,捏紧了那枚印章,愈发的恨起何燕常来了。
他到此时便已猜出,这大约是何燕常要送他的,只可惜没有送给他,便被何燕常仍掉了。
何燕常大约也是真的没有想到,他想要的,并不是此印,而是彼印。
他记得何燕常把教中一些事务交与他打理时,他便问何燕常,是写谁的名字。
何燕常正在看赵灵的信,看也不看他,便说:“你的。”说完之後,却又抬眼看他,“你倒可以去刻个章子,我当年便是如此。”
沈梦便说:“教主可以,属下却不敢。”
何燕常笑了一下,把赵灵的信丢过一边,伸手拉他弯腰躬身,然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嘴唇。
何燕常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是甚麽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他半跪下去,颤抖着伸手摸上了何燕常的腿,正要朝里摸去,便被何燕常抓住了手,整个人抱了起来。
何燕常把他抱起来放在梨花木的书案之上,让他搂着自己,这才一件件的剥他的衣裳,然後揉弄着他的腰,舔弄着他的喉咙,低声的说着情话。
沈梦被他摸得浑身发热,那些话他时常会听,可每每听到,都会面红耳赤,恨不能捂起耳朵来。
眼前的书案,还是旧时的书案,从前在这书房里,何燕常也不知和多少人做过这档子无耻之事,说过多少甜言蜜语。可他此时站在这里,却仍是不能克制的想起何燕常来。
沈梦想起当时之事,便浑身颤抖,深深的悔恨。他闭起了眼,不肯再多看一眼。
他那时毕竟年少,正是多欲之时,经不起撩拨,便是再能忍耐,在何燕常的那许多手段前,也早已溃不成军。
沈梦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的伸开攥紧的手心,神情复杂的看着那枚印章,他不知道,是不是他迟一日下毒,何燕常就会把这份寿礼送到他手上来?
若是,何燕常又会对他说些甚麽?
呵,沈梦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想,沈雁林啊沈雁林,你还想这个做甚麽?难道你还没有被他乾够麽?
难道被人当做妇人一般的养了七年,便失了男儿心麽?
沈梦原本想把那枚印章捏碎,可转念一想,却又收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书房里的那张梨花木的书案,突然想,若是何燕常果然不曾死,把他捉来这里,按在书案之上,乾他一场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眼前就浮现出何燕常半解衣衫,闭眼躺在矮榻上安睡的情形来。沈梦低低的呻吟了起来,只要想要何燕常赤身露体的躺在他的床上,任他蹂躏,他便忍不住激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竟然一刻也无法忍耐,恨不能即刻就把何燕常捉了回来,按在身下,就地成就了这一番好事。
沈梦深深的吸了口气,想要平复一下心绪,可他毕竟年轻,又数日都不曾有过情事,此时想起何燕常来,竟然难以克制。
沈梦恼怒不已。他恨自己居然会沈湎於情事,这样的无法自持,於是他用力的遮住了双眼,强迫自己回想过往的屈辱,然後硬是把那股冲动忍了下去。
他不是何燕常,不会像狗一样随时随地的发情。
等他终於镇定下来,只觉得浑身都是热汗,他便吩咐人去取衣裳来更换。
随行的教众是何燕常指给他的,服侍了他好些年,抱了衣裳回来,便跟他说:“沈公子,您的一件大麾不见了,就是教主原本赏您的那件白麾。”
沈梦想,教中便是有人手脚不乾净,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正要开口,心突然一沈,吩咐他们:“给我仔细的找找看,到底还少了些甚麽?”
他大略的洗了一下,飞快的换了衣裳,也不等他们回报,便急忙的返了回去。
何燕常中了毒,又没有内力,逃走的时候,大约也是落魄得很,给他的那枚印章,想来就是在逃离的时候掉落了。
沈梦一想到此节,心里突然有些好笑,又有些恼火的,他想,这个好色之徒,便是逃命之时,也不忘带着这印章,真是个天生的多情种子。
他知道何燕常是极爱他的相貌,只是到底如何的心爱,却不知道。这印章之事,却彷佛露出了一星半点,沈梦摸着那枚微凉的印章,心里突然有些痒痒的。
他走得匆忙,见他们仍在房中翻找,心里竟然有些激动,声音都不似寻常,颤声问道:“还少了甚麽?”
有人就回禀他:“沈公子,只没了那件大麾,别的都还在。”
沈梦当即就沈下了脸,说:“仔细的找过了再回话!”
沈梦撩起衣袍,坐在榻上,冷冷的看他们一一翻找,心中却是十分的焦躁。
这里是何燕常与他的起卧之处,故此摆放陈列的,原本也都是些寻常的东西,只是没有哪个教众会这样大胆,敢拿何燕常送他的东西。
这件大麾,必然是何燕常走时所拿,只是不知他拿了那件大麾,还拿了别的甚麽?
这房里除了何燕常送他的以外的,其实都是他的随身之物。何燕常生平好色,只是和他一起,却最是长性。
有时连沈梦简直也要觉得,或许何燕常对他,当真是有些情意的。
下属搜寻遍了,并不见少了甚麽,便如实的回报与他。沈梦心中原本许多不能明言的期望,一时间皆是落空,竟是说不出的失望。
何燕常就这样走了,甚麽也不曾带在身上,除了那件大麾下。
沈梦突然想到那个锦囊,这时他才回过神来,那东西掉落在山下,恐怕并不是何燕常匆忙逃离的缘故。
而何燕常带走这件大麾,恐怕也是顺手的缘故。
他一念及此,突然就发了怒,说道:“这件大麾是教主赐我之物,遽然丢失,必然是此阁中之人的过失。你们看守不严,若是三日内寻不出是哪个拿了这件大氅,便是你们监守自盗之最,一个个的都去领罚便是了!”
他言语厉害,座下之人皆瑟瑟发抖,怕三日之後果然无人招认,便当真要受刑罚之苦。
沈梦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冷眼看着他们诚惶诚恐的站在阶下,突然回过神来,便有些憎恶自己,何燕常如今是走了,这个人当真是不怕死的,也不回来求他,不知正在哪里勾搭美人,他却为了这个人送他的一件大氅,这样的心绪不定。
沈梦在袖中暗暗的攥紧拳头,发誓道:何燕常,你若是不死,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捉你回来,乾到你在我身下求饶不可。
这时底下突然有人犹豫的上前一步,回禀道:“回沈公子的话,小人曾在三道湾那里的草滩处拾到一件烧坏的大氅……彷佛有些像这件,属下猜测怕是那日大雪严寒,教主出去的急,便顺手拿了沈公子这件。只是不知为何会被烧坏。”
沈梦大为震惊,当下就站了起来,紧紧的看着那名教众。若是在三道湾那里拾得,便已是出山了,何燕常,怕是还活着。
他心中激动,却努力克制,仍旧缓缓的问道:“既然拾得了,如何不早日交回?”
那人立刻跪下,哭告道:“沈公子,小人一年才得三两足银,若是管大人让小人赔偿,便是十个小人,也赔不起,哪里还敢说出?”
“既然如此,便不怪你,”沈梦脸色稍稍舒缓,便命他从速取来,那人来去,其实也不过片刻,但於他,却极其难熬。
等沈梦将那件烧毁的大氅拿在手中,稍稍辨认,便知是何燕常赠他之物。只是烧得半毁,却不知为何。
沈梦生性多疑,很快想到赵灵的尸骨也未曾寻到,脸上便愈发的阴沈。他想,这件大氅扔在三道湾,走脱的人,却未必就是何燕常。只是赵灵双腿腿骨皆折,独自一个,未必能够走脱。
沈梦又问:“你是哪一日拾到的?”
那人便惶恐的答道说,“回沈公子的话。雪停那日,小人去领了马,要去采买,路过三道湾时,见着那件大氅有些眼熟,虽然烧得厉害,却彷佛是沈公子之物,便连忙拾了回来。只是前思後想,又不敢禀告了。”
“教主必然是从此路走出山去了。你们当初搜山,怎麽会寻不到教主的踪迹?”沈梦向前一步,看着他们问道。
座下无有一人敢应他的话。
沈梦哼了一声。
他唤了亲信进来,吩咐下去,要速速的寻回教主,只是不可大张旗鼓,不可引得众人皆知。
等到众人退下,他便有些焦躁,想,这消息怕是瞒不住的,拖延一两日倒也罢了,若是长了些,若是木盛路三娘他们知道了,只怕愈发的要疑心他了。若是黄谌知道了,必然要也命人找寻。这找寻的人越多,变数就越多,只怕最後,不好收场。
他想到黄谌,便微微冷笑。
每年他与何燕常来此山中,黄谌都要远下江南,今年与他合谋此事,这人为了避嫌,也照旧渡江南下去了。
此时只怕早已得了教中的消息,分辨不能,又不敢传书相问,正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呢。
沈梦带着肆无忌惮的恶意想象着,若是黄谌路途之中得知何燕常与赵灵两个一同失去下落的消息,不知会作何是想?不知会不会以为他不曾遵守约定,杀了这两人?会不会因了何燕常的生死未卜而悔恨当初的约定?
只怕黄谌还不曾回到教中,这次的消息便会传入他耳中,那时他又会作何是想?大约还是想抢在自己之前寻到何燕常罢?
沈梦露出冷酷的笑意,他想:经过了这些事,这个蠢人若是还想与何燕常有些甚麽?便真真是痴心妄想了。
那时已然入夜,沈梦起身推窗,朝外望去。
夜空之中,是一轮银盘似的圆月,清辉落下,犹如落了一层薄雪。沈梦愣了一下,才终於记起,原来今日是腊月十六,正是他的生辰。
夜色冰凉,浸得人手足微寒,沈梦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年幼时的情形,其实已经模糊了,总是有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