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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梦华烬余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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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音这才放下心来,用手抚了抚心口,破颜一笑。
  过了几天,颜亮率领的右军和颜鲁虎率领的中军也陆续开拔了。
  城头上的源军越来越少,但大梁城还是像个死城一样,所有人都龟缩在城内,没有人敢出入城门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九、梦华余烬万事空

      这一日有些倒春寒,颜音的身子又有点不爽,这才想起之前戴子和说过的话,便要去找戴子和看病。
  阿古在一旁笑道:“那位戴神医和崇王一起,昨天就北行了。”
  “哎……”颜音有些失落,嘟起嘴抱怨道,“他说过要给我开方子的,怎么先走了,不讲信用……”
  “那鸾福帝姬怀了崇王的孩子,崇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定要戴神医跟着他才放心。这也难怪,崇王的两个儿子都在跟西夏打仗的时候战死了,他后来娶了姬妾无数,却一个孩子也没生出来,这一回老来得子,也怪不得他紧张得要命。”
  “你怎么知道那鸾福帝姬怀的一定是儿子?”
  阿古被问住了,嗫嚅道,“老来得子,老来得子,大家都这么说,你见过有人说老来得女吗?”
  “那你怎么知道那孩子一定是崇王的?”
  阿古翻着白眼看了颜音半天,突然嗤的一笑,“你小孩子家懂的倒多……听说那鸾福帝姬不喜欢那个驸马,根本没有跟驸马同过房,到崇王帐中的时候,还是处子呢!那孩子不是崇王的,难道是你的?”
  颜音脸一红,嗔道,“你说话真粗俗,我欠该告诉父王,让他打你板子!”
  哪知道阿古毫不在乎,“告去告去!小郎君你可要说话算话,赶紧去告,不告是小狗!我宁可挨一顿板子也不愿意再伺候你了!你知道么?这次咱们得的东西太多了,根本都运不回去,最后得丢不少好东西在这里呢,谁不羡慕咱们后军啊,每个人都能拿到不少好处。可是我被拘在你身边,什么好处都抢不到,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念着我的苦劳,给我多留一份肥的。”
  “哼!贪财鬼……”颜音气哼哼的,“我让父王不仅打你板子,还什么赏赐都不给你,连脱籍文书也不给。”
  阿古怔了一下,随即便又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不给就不给,反正也落不到我手上……”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就你会告状,难道我不会么?我也去告诉王爷,你小小年纪就想女人了,每天东问西问问个不停,你说王爷是会给你配个帝姬宗姬呢?还是会揍你一顿?”
  颜音红了脸,又羞又怒,“好呀!你去告,我跟父王说都是你教我的,看是谁挨打!”
  “哈哈!”阿古一笑,“我自然是要挨打的,但是从此以后不用伺候你了,也是值得的!不过你的屁股恐怕也会开花吧!”阿古说完,还拧着身子,夸张得拍了拍屁股。
  颜音更怒,却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只是气哼哼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走下了城楼。
  终于,颜启昊率领的后军也要北行了。
  一辆厢车停在院中,阿古一脸喜色,忙忙碌碌的收拾着东西。
  源军这一次的战利品颇为丰盛,虽然把大梁府所有的车、马、牛、骡都尽数搜刮了来,但依然无法将所有的物品尽数清运北上。大量被丢弃的东西散在营中和青宫各处,任兵士随意捡拾取用,但每个人能携带的辎重也是有限,所有人都挑花了眼,捡起这个,放下那个,不知道该拿什么才好。
  阿古之所以高兴,是因为颜音和他单独有一辆大车,由他驾驭。颜音的行李有限,车上的空间又大,他尽可以多装些自己的东西进去。
  颜音冷眼看着,阿古一趟趟进进出出像老鼠搬仓一样搬弄着各种物资,沉声说道,“你适可而止吧,差不多就行了,这车是给我的,不是给你的,你塞那么多东西,让我坐哪里?惹急了我一把火都给你烧了!”
  阿古忙腆着脸讨好颜音,“我的小郎君啊,你心眼儿最好,最怜惜下奴的,就让下奴多带些东西回去吧!毕竟是九死一生脑袋别在腰带上打下的这一场胜仗,总要让家人亲友落点实惠,沾沾喜气吧!”
  颜音心中还是有气,嘟着嘴不理他,手里径自摆弄着那束羽箭。那是颜启昊按照约定,每日送过来的羽箭,虽说自摔了玉佩那日之后父子约好便没有再送过,但之前送的合起来也有一小束了。
  颜音把这些箭小心的理好,用一条丝绦紧紧扎起。
  阿古没话找话,“啊!这是王爷的箭。”
  “你怎么知道?”颜音白了阿古一眼。
  “你看这里,”阿古用手指着箭杆,离箭簇约莫两寸的距离,箭杆上画了一条红线,阿古并起五个手指,又伸过另一只手的拇指,放在一起,在箭杆上比着,“你看,王爷行六,就在距离箭簇六指的位置,画一条红线,这样的箭,便是王爷的箭。皇上行三,红线是画在三指处的。”
  颜音第一次听到这个规矩,大感好奇,“那崇王也行三,该怎么和皇上区分?”
  “崇王那一辈是用黑色做记号。”
  “那下一辈呢?皇子的箭是什么颜色。“
  “蓝色。我见过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箭。“
  “可是……我也行三,三皇子也行三,那我们应该怎么区分呢?”
  “这个记号只有皇上最近的血亲才有,也就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皇上或先皇的兄弟、儿子才行。”
  “哦……”颜音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
  阿古却怕这话惹颜音不快,偷眼觑着颜音的脸色,见颜音没什么表示,才偷偷透了一口气。
  颜音看在眼里,撇嘴一笑,“看你这么乖觉,我就教你个法子罢!你别去拿那些粗苯的东西,只管去拿表缎便是,拿过来展开了,一层一层铺在车里,这样又暖和,又不占地方。”
  “哎呦!这个主意好!”阿古高兴得跳了起来。
  颜音见他那怪样,又是噗嗤一笑,“我再教你个乖,那边院子中,那些很稀薄的,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花纹的表缎,叫做缭绫,是最贵重的,一匹抵得上寻常表缎一百匹的价钱,可惜他们并不识货。你别嫌那东西沾上了泥污,拿了来清洗干净,将来找个识货的商人卖了,一定大赚!”
  “好叻!谢谢小郎君指点!”阿古竟然单膝跪倒,给颜音行了个大礼,而后便欢快的跑去找那缭绫去了,生怕被别人占了先。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兴亡流离古今同

      跟颜启昊这一批一起北上的人,包括皇子、宗姬、驸马和内夫人、女史等,这四批人相互之间没有什么太近的亲缘关系,把一家人父母子女被拆散到几批军中,也是相互牵制,避免有人逃跑的一种策略。
  阿古驾着车,颜音坐在车内,跟着队伍,缓缓起行。
  春已至,河已开,曾经冰封的汴水浊浪滔滔,奔流向东,一去不返。
  满山遍野开满了紫花地丁,开在曾经浴血的战场上,开在那些被薄土覆盖的双方将士尸身上。蒲罕……到底也没有等到这一场鲜花胜放的生日。那些深紫色的小花,像是一只只敛翅栖息的蝶,仿佛因为血肉的滋养而更加繁茂,那颜色,倒像是淤血,像是心头身上最深重难言的伤。
  女子们都坐在车上,一辆车装了十来人,或许是因为车内很憋闷,所有的车都挑开了车帘,一张张年轻而憔悴的如花容颜,表情木然的,在颜音眼前一晃而过。
  皇子们都坐在马上,每个人都和一个源兵共骑,一匹一匹,从颜音眼前掠过。颜音分明看到,每个皇子的手腕间,都用红丝绦系着一个琉璃珠子,祭红的、鹅黄的、宝蓝的、涅白的、豆绿的,点彩的、洒金的、缠丝的、套色的……各不相同,颜音知道,那是珠儿的那串珠子。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颜音禁不住想起了之前读过的《诗经》中的那首《旄丘》,这些皇子大多数还都是小孩儿,但是他们的叔叔伯伯已经自顾不暇,无法照顾他们。他们当中,似乎有很多人并不会骑马,只得紧张的攀附着身前那位源兵的腰带,像是依附着大树的藤萝,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突然间,一张脸跃入了颜音的视线。
  “太子哥哥……”颜音险些叫出声来。但再定睛看时,却发现并不是。
  那个人,年纪相貌都和康茂很相似,但脸上的表情却不相同。康茂总是一脸的温柔淡然,儒雅娴静,像是画中走下的谪仙,和赵肃宗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这个人却是皱着眉,顾盼生姿,眉宇间含着一股凛利。若说康茂像汝窑的瓷器,温润柔和,那么这个人便如金似铁,遍身锋芒。
  他应该是赵肃宗的长子,康茂的大哥烁王康英吧?颜音想着,又想起康茂,却不知道他怎样了,有没有被人欺负?
  走在最后是那些驸马,跟在步兵身后,被锁系着,被呼喝催促着,踉跄步行。
  颜音看着,有些恻然。同样是人,同样是战俘,境遇又有这样的天壤之别……转头看见前面驾车的阿古,又释然了,人和人,本来就是不同的,有些人尊贵,有些人卑贱,就像这遍地的紫花地丁,有些被马蹄踏成了紫色的泥泞,有些却迎风怒放,摇曳如蝶。只是……这些人由尊贵到卑贱,只是转瞬间,这种由天入地的感觉,恐怕是世间最难受的感觉吧?国家积弱,便是皇室也不能保全尊严……
  颜音抬头遥望着队伍最前面的帅旗,看着帅旗上斗大的“益”字,不禁对父王生出了深深的崇敬之情,正是有父王这样的将帅浴血奋战,才能保住大源的家国平安。
  所有人的后面,烟尘里,废墟上,是一些被遗弃的女子。
  她们大多是那三千劳军女子中的一员,因为生病、受伤、体虚或是有了身孕,便被抛下了。这些病弱的女子,若强行跟着大军北行,只怕也会死在半道。之前那些被打胎带走的女子,都是身份尊贵的宗室中人,这些怀着不知道谁的孩子的平民女子,连一碗药都不值,只配被弃置在这里。
  同样被弃置在这里的,还有一些实在带不走的辎重和战利。
  那些女子互相扶持着,在这些东西当中埋头翻找着,希望能捡到一些值钱的东西,也好入城作为安身立命之资。那情景,看上去无比的凄凉。
  远处,是大梁城巍峨的城墙和城楼,在淡白色的晨雾中挺立着,被金黄色的晨光圈出了一道金边,显得那样华美壮丽,似乎从来都不曾受过伤。
  “这些女子回去之后,她们的父兄还会接纳他们吗?”颜音像是问阿古,也像是自语。
  “谁知道……”阿古随口应着,“蛮子跟我们不一样,他们讲究失节事大,饿死事小。”
  “可是,她们不算失节啊,她们是被迫的,不是吗?真正失节的难道不是那些降了我们的官员、士族?”颜音看着那些队伍中依然穿着赵国衣冠的人,有内臣,有侍召,有翰林,有太学生,也有六部职官。有文臣,也有武将,都目不斜视的骑在马上,庄重前行,没有一个人肯略一回顾,看一眼那些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凄惶无助的可怜女子。
  阿古的声音又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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