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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情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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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沐钦衡,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恕臣直言,幽蓝郡主命中虽贵,却另有一股怪异的戾气。此气若不能尽快化解,则将与下一朝天子犯冲,于己于国,皆大为不利呀!”

泫蕠连忙坐直身子:“哦?丛监正,那这化解的法子,你可有吗?”

丛巍屈指一掐,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躬身道:“回娘娘的话,这化解的法子有是有,只是……怕要委屈郡主一时了……”

这一回,不待泫蕠答话,沐钦衡已经屈身跪下:“启禀陛下、娘娘,小女命中戾气不但须得化去,且事不宜迟,须立即施法!”

他转向丛巍,对他抱拳道:“请丛监正但言无妨!”

眼见得二圣与丛巍颇有联手做戏之意,恐要置小女于不利,沐钦衡不但并未发难,且表现出这么主动的姿态,令在场的人都舒了一口气。

丛巍连忙回礼:“王爷言重了!”

他再转向焕炀泫蕠,正色道:“今日受封之后,幽蓝郡主恐怕也不宜留居宫中与王子们共读,而须速速前往上都东北方向200里之外,择一处风水宝地隐居八载。

这八载之内,郡主不得离开,旁人亦不得探访。至于这块风水宝地位于何处,请容微臣设台作法,方能测知。”

此言一出,沐钦衡容色骤变。冰蓝年方八岁,这丛巍出的什么鬼主意!

这天的事大家都看得明白:皇储求婚,二圣断不能允,而既然太子有了这份心思,接下来再让冰蓝留在宫中三年,就不妥了。

可若要绝了太子的念想,你随便说个冰蓝必须回家,不得留于宫中也就是了,让她小小年纪就独自离家,让做父亲的如何承受得住!

可心里虽这么想,沐钦衡却也不敢说到面上来,只得沉颜不语。

倒是自臣下来了之后就未发一语的太子衍忱,失声出言道:“父皇,母后,这万万使不得呀!冰蓝年幼,怎可孤身一人飘零在外?”

泫蕠目光如箭地横了儿子一眼,仅这一眼,便已道尽她心中之责:

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若非你贸然求取一桩不可能的婚姻,我们又何苦这般大费周折?

她并不答衍忱的话,只对着殿下温和地说:“丛爱卿辛苦了!”

她再转向焕炀,柔声提议,音量却足以让殿上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陛下,既然如此,不如将冰蓝儿许给江太师的大公子行云,尔后待丛爱卿施法完毕,就送冰蓝儿前去那方风水宝地。待八年期满,冰蓝儿年满二八,正好回来完婚。”

焕炀不动声色,当然也没有否决。

泫蕠得了皇上默许,便转对殿下,笑问道:“江、沐二位爱卿可有异议?”

江、沐二人连忙跪伏在地,高声回道:“臣无异议!臣叩谢陛下、娘娘赐婚!”

与此同时,衍忱膝盖一软,再也跪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泫蕠面带忧色地看了儿子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而焕炀仿若全未看见儿子的仓皇失神,径自站了起来:“众爱卿退下吧,此处杂事已了,朕也要移驾罄馨殿了。”

殿下三人连忙唱诺退出,泫蕠也站起来,随焕炀往外走。来福急追一步,低声提醒道:“娘娘,太子殿下还跪着呢……”

泫蕠并不回头,只轻轻说了一句:“他乐意跪着,就让他跪着好了,什么时候愿意起来,都随他吧。”

她随焕炀一直走到外面,上了等候多时的鸾驾,方听得焕炀低低地叹了一句:“这个孩子啊……”

泫蕠闻言,心下不禁一酸,满脑子只想到了这么一句:这还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

可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定了定神,柔声提醒焕炀道:“陛下,丛巍很有眼色。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这两年来,莲迦山上的阴邪之气越来越重,如果把沐钦衡的女儿送过去镇在那里,对紫渊门也是个威慑啊!”

焕炀点点头:“我看沐钦衡虽然不悦,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来。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他回头再看了看刚才离开的金銮宝殿,又叹了口气:“一会儿典礼结束,你再去看看忱儿吧……”

卷一 莲迦篇

第4章 师兄戒法

九月下旬的莲迦山,堪堪已是深秋。这一带绵延百里,放眼尽是广阔的山地,处处林幽谷深,峰回路转。山脉半中央有一个碧檀峰,峰上亭台楼阁、园池回廊,应有尽有,晨钟暮鼓,庄穆端严。

此处便是紫渊门之所在,门中徒众,皆为男子。

碧檀峰临着一个山谷,谷里天然而成一片盆地。盆地中央辟得十分阔净,平平整整的,是个教练场的模样。而绕场一周,则是一整圈铺满路边的苇草,浅黄的颜色,柔软的形态,整整齐齐如同人工种植一般,毛茸茸菲菲萋萋。

此时正值清晨,四面所环的远山,山头都缭绕着淡蓝的烟雾,一直接到碧蓝晴空之上大朵大朵雪白的云团里去。

一列少年男子从碧檀峰上列队下行而来,看样子是到谷地上的教练场练功去的。他们的年龄参差不齐,大约都在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清一色的灰蓝短打装束,头上束一个规整的圆髻。虽正值青春年少,这队少年却异常阴翳,个个敛声静气,绝无边行路边说笑的小儿郎态。

因此,当一个清脆的童声在半山腰高高响起的时候,那声招呼听在众人耳中,便显得异常突兀。而紧接着又有层层回音从群山间绕转来,袅袅依依,倒让人心里一下子忽又柔软下来。

少年们不由齐齐地缓下脚步,有的人索性停住,回过头去看。

只见一个不过七八岁年纪的孩童正小跑着拾级追来,口里还脆声喊着:“诸位师兄,等等我!抱歉抱歉,我睡迟啦,明日起再不敢如此!”

明眼人一眼看去,就能知道这孩子分明是个小女娃,虽然她小小的身体穿着的是一套略为显大的灰蓝短打男装,看样子或许是捡了某位师兄穿小了的;头上也学着众位师兄的样子,用灰蓝布条束了一个圆髻。

但这身彻彻底底的男装,却掩不过她小小的瓜子脸上一派清清爽爽的秀气:淡朦如烟的黛眉之下,一双水色星晖的大眼睛,秀挺的鼻梁,粉润的樱唇,如同工笔画出来的,一件一件精致入微地描在雪色剔透的脸上。

这活脱脱清朗朗一个小美人坯子,在清晓雾萦的山路上,晖芒莹润地照进一众少年的眼睛,趁着人心猿意马措手不及之际,在他们心底拨亮了一团晶澈的光彩。

站在队伍最末的一个少年慌忙上前迎了几步,拦住一脸欣喜马上就要扑到队伍里来的小姑娘,低声说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师父和大师兄尚未下令,你……还不能和我们同课呢……”

小姑娘莫名地睁大了眼睛,水汪汪一抹濛光清溢:“为什么?可是,我已经是你们的小师妹了呀……”

少年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咳嗽,顿时噤声不敢再言。他退到一旁,讷讷地看着从队伍最前方走上来的鹿子骁,再担忧地看了看小姑娘,心里怦怦地替她忐忑起来。

鹿子骁沉着脸,一径走到小姑娘跟前,一张口就是粗声大嗓毫不客气:“沐冰蓝,谁让你来的?别以为来了这座山头就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谁说了愿意你来啦?你是被硬塞到我门中来的,在这儿就是个外人,没有我和师父们的话,哪儿都别给我乱走!”

沐冰蓝吃惊地瞪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和委屈。拥在一旁的少年们担心地看着她眼里的水汽迅速重了一层,都以为她马上就要哭出来。

不料她只是倔强地把眼睛睁得更大,让漫溢的水汽松动了一下,重又略略隐缩下去。

她就这么勇敢地迎视着一身跋扈之气的鹿子骁,朗声说道:“大师兄此言差矣!我是拜当今圣上所赐得来此地,皇上要我来,谁敢不愿意?师父和大师兄是我头上的天,你们有什么吩咐,我自当事事遵从;但师父和大师兄头上还有皇上这重天呢,皇上的吩咐,你们也得事事遵从啊!”

此言一出,众少年脸上尚不及露出钦佩赞赏之色,就已被更深更重的一片大事不好的神情胶住了。

果然,只见鹿子骁眉间眼底戾气突盛,他恶狠狠地指着沐冰蓝喝道:“好大胆的小贱人!本尊有令,你还敢顶嘴!

好,既然你非要赖在本门,那么本门的规矩你可不得不守。你可知本门大戒十二项,那是由师父掌理;小戒十六条,归由首徒权治。你出言犯上,就是犯了小戒首条;违抗尊长,又犯了小戒二条。本尊今日不好好惩戒你一番,只怕你日后更要兴风作浪了。

沐冰蓝,你听着,现在就给我回去,掌嘴二十,面壁思过,今日两餐,你都免了吧!”

这番罚令一下,众少年都不由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鹿子骁身为大师兄,又是门中少主,有权责罚师弟师妹是实,然而这番处置未免太重,更何况是对一个年方八岁娇如花瓣的小女孩儿!

倒是沐冰蓝,虽然年纪尚幼,却是堂堂新封郡主,自小长在豪门大户,既受不得委屈,也颇为见过世面,对这番罚令毫不畏惧,仍是迎头顶上:“大师兄之罚,冰蓝心中不服!冰蓝要见过众位师父,请他们说明,不让冰蓝与师兄们同课,却是为何!”

鹿子骁的脸色已然铁青,眉心更有隐隐的黑气透了出来。他居高临下,摆出一派傲气,俯视着沐冰蓝道:“哼!多说何益!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回去!”

沐冰蓝冷冷地与他对视,不为所动。

鹿子骁愤然伸手往山上一指:“你给我滚回去!现在就滚!滚不滚?”

沐冰蓝却好笑道:“大师兄,从山上往山下倒是滚得,请问从山下往山上,可怎么滚呢?不如大师兄您滚一个我看看?”

众少年顿时哗然,个个都抿着一嘴笑,只慑于鹿子骁如箭射来的凌厉目光,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鹿子骁回头扫视一圈,见无人再敢轻狂,便转回来,目露凶光:“好利的一张嘴!你不走是不是?”

他倒真也不敢再说滚,只大步跨上一阶,一手扭住沐冰蓝的胳膊,另一手托牢她的腰腹,轻轻一举,就把个蹬腿扭臀猛烈挣扎的小女孩儿扛在了肩上:“你不走,我亲自送你走!”

鹿子骁已是二八少年,此时的年龄正是沐冰蓝的两倍,力气快要长熟,再加上自幼习武,要对付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简直易如反掌。他回头责令众师弟继续到谷中教练场自行练功,就扛着沐冰蓝蹬蹬蹬直往峰顶而去。

沐冰蓝一路高声呼叫,只盼师父们听见,现身相救。不巧此时紫渊门的各位长尊们都正闭门议事,哪里听得见深宅大院之外一串单弱薄脆的呼救?鹿子骁大约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地对沐冰蓝严加惩罚。

他扛着这个不肯乖乖听话的小姑娘一路走到峰顶大院之外,侧目只见一座森森的殿宇,唇角便隐隐浮起一线兴奋的奸笑。他颠了颠肩头已经快要声嘶力竭的小姑娘,阴冷冷地说了一句:“沐冰蓝,本尊改主意了,你还是不要回你的房间,就在这里面壁吧!”

言毕,他抬腿向这座殿宇行去,上了台阶,把沐冰蓝放了下来,一手还牢牢地抓住她,不令她得空逃脱,另一手则拈掌成拳,五指急掐,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一段咒语,听在沐冰蓝耳中,完全不知所云。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奇怪,沐冰蓝竟一时忘了再闹腾,只好奇地盯着鹿子骁快速蠕动的嘴唇,而他口中所念之词,不知如何,听到她心里,便如同一道三昧冰焰,从内向外灼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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