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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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的徒弟,若没有实实在在的铁证,只怕站出来,也没人会信他的话。
江白在自己的住处闲坐着,近来的事一件不落地落入他耳中。沈萧疏已经被他找到,初九的话恐怕也没人会信,因此初九是死是活他也不大在意。但不知为何,梅尧君却越发地碍眼起来,简直要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如果梅尧君干脆病死,倒省了他的事;梅尧君不死,那他也只好亲力亲为,了结了他。
杀掉梅尧君,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问题在于杀掉梅尧君之后,他好不容易在武林中重新树立起来的无害的假象,能否全身而退。
照理说,他并没有把柄落在梅尧君手里,梅尧君的生死他也本该不大在意。仔细推究起来,大约是梅尧君假意与他合作,又阴他一把,令他至今耿耿于怀,甚至于欲除之而后快。梅尧君骗过他,他也要挟过梅尧君,照理也不至于如此。可再追究下去,江白可能不愿承认,梅尧君的小阴谋之所以令他难以释怀,大半是因为洗春秋的死。为了一枚随时可以毁弃的棋子,一个无关痛痒、不甚重要的爱慕者,铤而走险,确实太不理智了些,无怪乎江白会刻意忽略这个可能性。
然而,不管怎样,对梅尧君的杀意,的的确确在与日俱增,这也是江白至今流连不去的原因。
江白素来自律,鲜少饮酒,不知为何,到了清微观这危机四伏的地界,反倒有了情致,日暮时分,看天色是要落雪,温上一壶酒,一面小杯地自斟自酌,一面嗅着混入木香的酒气,实是少有的宁静畅快的时候。因此,刘堂主这位不速之客也就格外地招人厌烦了。
他喜怒不形于色,礼节周到地招呼来人坐下。
刘堂主坐在他身旁,盯着他看,神色有些异常。
“怎么了?”江白有些错愕。
刘堂主大笑:“哪有这等主人,有客来,却不肯分杯酒。”
江白也笑:“也没有这等的客人,主人不说,却主动要起酒来。”说着,从桌下掏出一只酒杯,装了酒,递给对方。
酒是烈酒,又热得烫口,一饮而尽,真如一注岩浆漫过喉头,烧得刘堂主两眼发红,却仍道:“好酒!下雪天气,正当喝这种酒。”
江白嘴上不说,心中嫌他聒噪,不待他再讨,已抢先为他斟上酒。
如此几杯酒下肚,刘堂主已如身在云端,倒也不是醉了,他行走江湖,早练就盈湖灌海的酒量,然而人生得意之时,正该当这飘飘然的一刻。此时窗外的雪已经下得密了。
刘堂主痛饮之际,江白却默然放下酒杯,目视前方,像是专心看雪。
刘堂主也将酒杯扣在案上,看向窗外,不由得赞叹道:“雪夜小酌,江宫主真是一等一的风流之人。”
江白淡淡接道:“不过是酒而已。”
刘堂主咂咂嘴,摇头道:“这不一样,不怕宫主笑,在下贫贱出生,是在刀尖上滚过的人,混到这一步,却也只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消受不了这些风雅之事。今日到了您这儿,才稍觉出些味来。”
江白道:“说来可惜,这里不是沉檀宫,你我终究是客,难以尽兴。来日若堂主肯赏光惠临沉檀宫,届时本座定好酒相酬,聊表情谊。”
刘堂主不假思索,道:“宫主盛意拳拳,在下焉有推脱之理?”说到此处,他端起酒壶,再饮起来。“说起来,初九已死,梅尧君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宫主可还称心如意?”刘堂主从杯沿似笑非笑地看向江白。
江白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木案的纹理上,道:“现今说称心如意,还略嫌早了些。”
刘堂主点了点头,“这倒是,梅尧君未死,总是一块心病。而他死了,梅昀风也不会善罢甘休。”
江白轻笑道:“梅尧君意图害你,又是为情而死,道义上,梅昀风若追咎于你,恐要遭天下人耻笑。”
刘堂主会意,含笑又点了点头,“论智略远见,在下不能跂及宫主十一。”
江白道:“堂主过谦,论杀伐果决,本座亦不堪与堂主并肩。”
刘堂主顿了顿,又道:“听眼线说,初九身边那个小孩儿竟活着回来了。”
“哦?”江白假作惊愕,“这就是堂主的疏漏了。”
“是,是我一时失手。”刘堂主不推脱,只闷了口酒。
江白不语,又为他斟满一杯。刘堂主推辞几番,仍接了酒饮下。他摇首道:“这类事可一不可再,不如我近两日弄些手段,将梅尧君与那小孩儿一同歼了,省得夜长梦多。”
酒壶并没有放回火炉上,江白又为自己盛了半杯,酒香弥散开来,江白略微眯起眼,道:“本座拭目以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
梅尧君占据了初九生前的院子,占据它每一段穷极无聊的光阴,企图通过消极的驻守换回所有不可倒流的前尘往事。这让姚妙机十分苦闷,从前是梅尧君想走而他不肯,如今他巴不得这个瘟神快走、却撵都撵不走。他也派出与梅尧君相好的张凌去好言相劝,讲些人死如灯灭之类的道理,每每听不了几句,梅尧君就回头恶狠狠地瞪向来人,教劝说无法进行下去。
几次铩羽而归,姚妙机决心动用铁血手腕,私下里与陆竟商量了一番,说无论如何、哪怕绑也得将人绑回梅庄去。陆竟固然对姚妙机心结尚存,但心中明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两人秘密谋划,准备用药将梅尧君迷倒,装进马车,轱辘轱辘地送下山去,等他一觉醒来,马车应已行出华山地界,彼时他纵有心也无力回天了。
打定主意,陆竟独自回去,心中惴惴难安。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堪称下作,却又行之有效。陆竟自是十分不愿做这档子事来强迫公子,但公子分明是要往死路上走,他若再坐视,那便是不忠不义了,权衡之下,唯有舍小义而保大义。
梅尧君一贯消沉,总钻进初九的房间,抱着初九生前用过的旧物哭哭啼啼。陆竟原先还劝,见劝不住,渐渐地也不劝了。梅尧君哭完一样东西,他还会贴心地问:“公子,接下来要哪样?”
临行前夜,陆竟回去时,梅尧君侧躺在初九的榻上,头下垫着初九的枕头,两眼直愣愣地发呆。陆竟见怪不怪,上前两步,问道:“公子,晚上的药喝过了么?”等了许久,梅尧君也并不作答,这同样是司空见惯了。陆竟替梅尧君披上被子,耐心劝说道:“公子切莫伤心太过,今夜早些歇息罢。”他低头瞥了一眼,梅尧君依旧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表情,一脸的空茫茫,不禁叹了口气。他可是一名正正经经的杀手,追随梅尧君后,简直像改行做了老妈子。
“唉,公子,道长若是在天有灵,也定是不愿见到你现今的模样的。”陆竟从手边抽来一件披风给梅尧君披上,又发动陈词滥调的攻势,想在做下那等有违忠义之事前再争取一回梅尧君的回心转意。
陆竟是武夫,心思旷达,没留意那件披风是初九赶来救他时所着。梅尧君只看了一眼,便想起那夜初九正是裹着这件大氅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眼见着就红了眼眶,是又要大雨倾盆的预兆。
陆竟这回终于死心,捏了捏袖中那包蒙汗药,打算稍后掺在燕窝里令梅尧君服下。这包蒙汗药是姚妙机给的,说来陆竟也很是纳闷,一个道观哪来的这么多下三滥的东西。正走着神,那头梅尧君似是哭完了,吸吸鼻子,竟然破天荒地开口了:“他若在天有灵,我死了,正是遂了他的心愿。”
陆竟大窘,说道:“公子千万莫作此想,道长自然是祈盼公子一生平安顺遂的,否则也不会叫人瞒下自己死讯。”
此语正巧触到梅尧君逆鳞,梅尧君冷笑两声,冷冷道:“他将我看作什么人了?他以为他不明缘由地消失,我便会死心离开?”
知道梅尧君又开始同死人较劲,陆竟觉得荒谬,又不由得对自己的主人生出无可奈何的同情。正想劝几句就给他灌蒙汗药下去,梅尧君却又絮絮说道:“……他说他要和我一起走,我……竟信以为真了。”
陆竟从未谈过如此伤筋动骨的恋爱,纵是真心实意地为公子难过,也很难激起什么共鸣,敷衍了几句,转进小厨房,去取炉上咕咕炖着的一盅燕窝。蒙汗药被他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他能摸到小小一撮粉末在纸包中轻微地凸起。
梅尧君只道他去取燕窝,翻来覆去等了许久,仍不见陆竟过来。心下奇怪,便喊了一声:“陆竟?”
话音甫落,隔壁却是叮叮咚咚一阵乱响,又等了片刻,陆竟灰头土脸地掀开帘子进来,苦笑着,道:“公子久等了,方才属下不慎打翻了碗,所以便重新盛了一份。”
梅尧君病了几日,倒还没把脑子病糊涂,想到自己叫陆竟时听到打翻碗的声音,可那之前又在做什么?他心生疑窦,但一来谅陆竟也不会起什么异心,二来现如今他万念俱灰,纵是陆竟起了异心,也随他去了。如此琢磨了片刻,端起燕窝便要往嘴里送。然而一抬头,正巧对上陆竟欲言又止的脸,心中咯噔一下,索性丢下碗,盘问道:“你今夜是怎么了?”
陆竟忙收回表情,掩饰道:“无事。”
梅尧君微微眯缝起双目,又将陆竟上下打量了几回,此后便一语不发,但终究是将那碗燕窝喝下肚中。
“这清微观的胆子,真是大了些。”江白微微一笑,将探子呈上的信函递给刘堂主。
刘堂主听他如此说,本就惊疑不定,待到看完手中的纸,已是满面铁青,他一拳重重砸在案上,咬牙切齿道:“清微观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袒护那个梅尧君,也不怕事情败露,受武林千夫所指!”
江白不予评论,只瞟着案上酒杯道:“堂主,酒洒了。”
杯中酒液被刘堂主一拳震得只剩了半杯,刘堂主恨恨地端起酒杯,仰头将剩下的一口闷掉。酒是烈酒,下喉便仿佛是一团火燃烧在胸腹中,刘堂主没被安抚,反而越发躁动起来,他起身在房中来回走动,口中念念道:“等明日那梅尧君出发时,我便去捉贼捉赃,看他清微观如何狡辩。”
江白摇摇头,缓缓道:“堂主此言差矣。”
“宫主何以出此言?”刘堂主顿住脚步,看向江白。
江白在案边盘膝而坐,因是背对刘堂主,只能看见一袭乌漆漆的发,甚是森严冷清。他拎起酒壶往自己杯中斟了满满一杯,姿态闲适得近乎迟缓了,于是很长时间,空荡荡的室内都是酒液灌注的潺潺声。刘堂主被这份沉默逼得坐立难安,只好再问一遍:“我那样做,有何不可?”
江白不答反问:“清微观和梅尧君,谁更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刘堂主脱口而出:“自然是梅尧君。”
“清微观私自放走梅尧君,此事一旦败露,清微观自然是难以在江湖上立足,可对于梅尧君,却算不得什么罪过。”
这番说辞听来确是有几分在理,刘堂主一时却捉摸不透他意在何为,遂又追问道:“宫主有何指教?”
江白笑道:“不敢称指教,只是换做了本座在堂主的位置上,本座更愿任梅尧君离开清微观。”
刘堂主大为失望,道:“这是什么道理?”
“仓皇逃出清微观,若是不慎滑下山崖,或遇上匪徒,意外毙命,又能怨谁?”说着,江白又替刘堂主满上一杯。
刘堂主神情还痴痴愣愣的,魂不守舍地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