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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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尧君不为所动,道:“走。”
陆竟依了梅尧君,在茶馆暂寄马车,两人循小路前行。
这条小路大约是山瀑历经百年冲刷而成,是极其狭窄的一条小道,劈裂两侧高耸的山石,迤逦而上。路面上积了厚厚的雪,积雪松软,每一脚都会深深陷入雪中;路十分陡峭,需得万分小心。行了几刻,梅尧君便累得浑身是汗。
陆竟回头道:“此路难行,还是让属下使轻功,背公子上去罢。”
梅尧君正待点头,却被陆竟大力推离原地,再一看,石壁上深深插着三枚黑色的暗器。
陆竟把梅尧君拦在身后,沉声道:“是何方高人,还请现身。”
话音未落,便见苍鹰般的几道身影从石壁上方飞掠而下,陆竟拔剑,左挡右截,几声铿然,对方射来的暗器已如流星纷纷坠地。
梅尧君脑海里飞速盘算了一下,他正式出面执掌梅庄已有半年,手段较梅昀风之沉敛温和,则颇为雷厉风行、尖锐激进;尤其在涉及武林事上,更是强势,每有争执,寸步不让,暗地里动用过许多见不得光的手段针对反对者。梅庄威势压人,众门派不得不退让,但心底里恐怕是不服甚至颇有怨言,其中有一二者,还欲除梅尧君而后快。所以,今日之来者不善,倒非是事出无由。但究竟来者何人,还待验证。
他思索间,陆竟一面滴水不漏地把他护在身后,一面与几位神秘来着激烈格斗。梅尧君收回神思,观察战局。他虽不懂武学,也能看出这几人绝非等闲之辈。陆竟纵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也双拳难敌四手,身上渐渐添了几道伤痕,飞溅的血花与杂乱的脚印将纯白的雪面变得一片狼藉。
梅尧君心知久战不利,沉声对陆竟道:“退!”
陆竟咬牙回应:“此地地形难进难出,要退,非是易事。呃……”他一分神,右肩又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处,每一次使剑,都痛不可挡。“公子,属下……拖住他们,你先走!”
梅尧君皱眉,不耐道:“你的状况,如何拖得住他们,不过徒增一条刀下亡魂罢了。快退。”
“公子怜惜属下性命,属下自然感激。不过属下一条命不值钱,公子无需为我费心,你快循原路回去。”陆竟将梅尧君往外一推,自己纵身扑上,要同对方拼死一搏,好令梅尧君能趁机逃脱。
梅尧君经过这许多波折,自认已足够冷心绝情,陆竟虽是忠心,但纵究不过区区一个死士,可到生死抉择的关头,他却有些狠不下心。正犹豫难决,梅尧君蓦地神情一凛,似有感应,旋身离开原地,下一刻,但闻刷刷两声,又是两枚暗器落在原地。梅尧君抬头一看,山岩顶端闪过一道黑影,原来还有人躲在暗处,伺机而作。
陆竟也留意到了。可眼前他已是生机暗淡,又岂能在虎狼环伺下护得梅尧君安然无恙。如此绝境,两人默然不语,陆竟强忍伤痛拼尽全力,冀有万分之一的幸运。
忽然,一道身影好似掠水惊鸿,飞入战局,三尺青锋剑光流转,竟一时抑制住神秘来者嚣张气焰。猎猎山风鼓动此人衣袍,一件半旧的白布镶黑宽边的道衣裹住挺拔秀立的身姿,犹似松掩白雪,凛凛风骨不可逼视。
梅尧君霎时如鲠在喉,愣愣地倒退了两步,千言万语千头万绪仿佛被瞬间冻结,脑海一片空白。再看时,却见到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此人并不是初九。梅尧君更是如遭雷击,一时委屈难以言尽,竟有些不能自持。
又有一些作道士打扮的青年陆续而来。对方见势不妙,自知无望,交换过眼神,抽身而退。
“要追么?”其中一人问。
另有一人答:“不必追了,若他们再敢作乱,定要捉住,秉呈师叔,严惩不贷。”他转向神色恍惚的梅尧君,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梅庄梅尧君公子?”
梅尧君点头。
“那位少侠伤得颇重,急需治疗,请让贫道等将他带往清微观疗伤,不知可否?”
梅尧君问道:“请问道长,他可有性命危险?”
道士答道:“现在还不知,待到观里找大夫来看。公子也随贫道一起去罢。对了,观里广邀江湖人士,有要事相商,正好在十日后,梅公子是否是应邀而来?”
十日后的会面,今日就来,显得太过积极,故而梅尧君只答:“平日多闻贵观盛名,心生敬慕,故早来,冀领略贵观清正绝尘之境。”
道士笑道:“正巧。”
几位道士半背半抱着陆竟上山,梅尧君行在列前,不多时,已能在云天雾海里分辨出清微观楼台殿宇隐隐的轮廓。
前方有一道坎,一个半人高,需有人在上方拉扶,才上得去。
梅尧君身量最高,便踩着坎上的土石,试着攀援而上,行到一半,却无从下脚了。
梅尧君听到舒缓轻柔的脚步踏在雪上的声音,是有人来了。衣摆及踝,下方露出一双白布靴。那人蹲下身,对梅尧君伸出手。梅尧君心头猛跳不止,犹豫着握住那只苍白冰凉的手,在它的扶持下,终于爬了上去。
初九里面穿着一件白色道袍,外披鹤氅,同是白色。白衣黑发,宛如云头栖着群鸦。他脸上没什么血色,亦没什么表情,像是由冰冷的云雾雨雪化成的散仙。
初九掩唇咳了两声,道:“梅公子,久见了。”
梅尧君原以为自己将有许多话可以说,此刻却一个字都没有。他和初九站得很近,依稀能闻到初九身上的香火气息。初见初九时,他做着招摇撞骗的营生,每日假模假样地焚香礼神,烟熏火燎的,免不了总带着劣质的纸钱燃香的气味。这段味道将许久以前的回忆尽数招来,犹如一个一个的不速之客,今昔对照,梅尧君忍不住想,他们是如何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的呢?
道士们纷纷爬上坎,其中一位背着昏厥过去的陆竟,对梅尧君道:“少侠伤势耽误不得,贫道先将他送回观中救治。”
梅尧君点头,道:“有劳了。”
道士对初九熟视无睹,目不斜视地从旁经过,并未招呼一声。
初九并不介意,回头对梅尧君道:“梅公子,请随贫道来。”
梅尧君僵硬地点点头。
路上满布深雪,两人行得极慢。俄而起了风,山间烟云涌动,仰头只见被云雾模糊的淡墨画就的一簇簇远峰,耳畔风声与脚步声作响,好一片寂寥的天地。
初九收回仰视的目光,笑道:“这一会儿工夫,竟变天了。”
梅尧君极快地往他身上一扫视,道:“这么冷的天,却穿得这般单薄,难道堂堂清微观竟寒酸到连观主都穿不暖了?”
初九道:“清微观虽清寒,但粗麻葛布总还是管够的。是贫道今日出来急了些……”初九突然住了嘴。
虽做了观主,身边连个照顾饮食起居的人都没有,也不甚得人心,初九过得远不如梅尧君所想的那般好。梅尧君因此有些泄气,仿佛自己刚收到请柬时的怒气都成了毫无道理的事情。他本打算,见了初九,狠狠骂他一回,闹几天别扭,再把他拽回去,然后关进个笼子里也好,锁进耳房也好,总之好好养着,不让他再到处乱跑,免得一个不留神便不见了。但现在,这个计划也落空了。
梅尧君别过脸,像是生怕双眼的余光扫到初九,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你的伤痊愈了么?”
初九答道:“已好全了,多谢梅公子挂心。”
梅尧君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空虚,他们共有的回忆,正像雪地里的脚印,被风雪抹得一干二净,眨眼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并肩朝清微观走去。不多时,清微观的东偏门便在眼前。随初九进去,发现门内也不比外面热闹几分,偶尔见到几位行色匆匆的道士,打着哆嗦、搓着手经过,一直往西北方向行去,见到一座四合的院子。
初九用下巴点着院门道:“这是观中供香客留宿的房间,不过观中少有外人来往,此时并无他人居住,虽然清静,但总归是寒酸,委屈梅公子了。”
梅尧君心想:初九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不少有露宿野外的时候,与之相比,住这里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委屈,初九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毛病倒是丝毫未改。不止野外,破庙、猎人废置的小木屋、甚至是船上……哪里没有住过?这一想,梅尧君才发现无处不是回忆。他脑海中充斥着这些不合时宜的、毫无益处的过往,如坠迷宫。
房室修洁,应是被人事先打扫过。床上垂着幔帐,衾枕被盖无一不备。初九解释道:“梅公子你便宿在此处。那位少侠身上有伤,大夫进进出出,多有不便,于是安置在东厢房。”
梅尧君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此话果然不假。一年不见,初九道长成了观主不说,行事也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令我颇感意外。”
他说话刻薄,初九也不往心里去。再吩咐了两句,便要告辞。这会儿梅尧君才有些急了,却又拉不下脸留他,正手足无措,见初九已经迈出了门,梅尧君脱口而出道:“初九。”
初九回头,面露疑惑。
梅尧君顿时话刚到嘴边又咽下了,改口说:“山上太冷,再加一床被子来。”
初九道:“不刻便有人送炭盆过来,梅公子不必烦忧。”
梅尧君点头,坐到身边的椅子上,用余光看初九背影。等到初九从视野里彻底消失,梅尧君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扒着门往外看,可初九已经走出院门。梅尧君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恨不得冲出去把初九拖回来,但终于是没那个贼胆,又重重坐回去了。
初九攥紧衣襟,踉踉跄跄走到一堵僻静的墙后,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捂着嘴,一手撑着墙面。口中咳出的鲜血滴落到雪上,分外扎眼,好在此处僻静,不常有人经过。
初九正用手背揩去脸唇上沾的血迹,听见有渐近的脚步声,一惊,眼前出现的却是十八的脸。初九松了一口气,对十八道:“十八,扶我起来。”
十八毕竟年幼,两人均费了好些工夫才让初九勉强站直了身体。
初九喘着粗气,道:“回房。”
风渐渐大了,乌云黑沉沉的,仿佛就压在屋檐上似的。初九心想:恐怕又要下雪了。初九以前修行时,尤其喜欢下雪,雪天总是格外安静,此时若能闷头睡个大觉,则是再好也没有的。可惜师父管教严厉,无论冬夏,每日不及五更天便要起来。现在终于能由着他睡到什么时辰,但每逢下雪天,旧伤总会肆虐一番,周身的疼痛令他难以入眠。看来人只要活着,总有少不了的折腾,初九思及此处,长长地叹了口气。
素来寡言的十八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师父,你要死了么?”
初九低头想了一下,道:“或许罢。”
十八又问:“死很好么?”不然,父母哥哥还有初九为什么都要死。
初九笑道:“有好,也有些不好。”他顿了顿,又摇头纠正道,“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你回来了
前不久连着下了几日的雪,街道上的积雪不多时便被熙熙攘攘的行人踩化,可寒气淤积不散,众人一出了门,走到寒风中去,就好似整个人掉入了冰窟里,浑身没一处是暖的,冻得直打哆嗦,恨不得立即蜷着身子钻回去。然而买卖总还是要做的,贩夫们硬着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