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满堂-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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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扔了明珠为他绣的锦帕,嫌它太过女气。那一日,明珠就像颓靡了的花瓣一般,整日没有精神,唇畔笑容不在,只携着淡淡忧愁。
“明珠,你是不是怪我丢下你一个人,才会先离我而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忘记了吗?”
程绯染只见到他埋着头,心中疼痛,却终究提了裳裙离去。院前,箫舞微微屈身道:“恭送郡主。”
却是无心再搭理她,缓缓离开,每走一步,便是落下一滴眼泪。
直到泪水决了堤,她再支持不住,蹲在那地上,双手反抱着自己,埋着头,低低地哭泣。
第二十四章 唯有泪两行
杜谨诚一夜未睡,只拿着帕子一动不动。箫舞劝了几次,可他却连一句话都不曾回。箫舞担忧他吃不消身子,便去请了大夫人来。大夫人一进院子,便道:“我儿,你这是怎么了?这春日可是还有寒露,你不怕自个儿伤身,也要替娘想一想。箫舞,快扶二少爷进去。”
杜谨诚眸中闪过冷雾,缓缓道:“娘,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大夫人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诧异,问:“二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杜谨诚却不答,只问:“娘,她在哪儿?”
大夫人敛了敛神,一脸心疼地望着他道:“你瞧你,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就当是心疼娘,进去歇着,成不成?”
杜谨诚只垂下了双眸,神情淡淡,似透着一股子悲凉,任由着箫舞将他搀进了屋子。大夫人随后跟进了屋,扶着他躺下,又替他掖盖了被子,轻轻唤道:“二哥儿啊,你是你娘的命根。你若再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让娘百年之后如何向她交代?”
杜谨诚的侧脸光洁如玉,那双瞳眸更是深邃,唇畔只带了一丝苦意,道:“娘,我知道的。是孩儿任意妄为了。”
大夫人轻轻抚了抚他的眉角,动作轻柔,疼惜地说道:“明珠都走了三年了,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二哥儿,你听娘一句成不成,别再想着她了。即便她回来,凭她的身份,又如何能成为你的正妻?你不过平添她的烦恼罢了。再说了,也许这会子她早已嫁为她妇。你何苦呢?”
杜谨诚不愿再听,闭紧了双眸,只道:“娘,我身子乏了,想歇一歇。”
大夫人见状便道:“好,你好好歇着。娘去你祖母那里请了安,再来看你。”
“嗯。”
大夫人心疼地望了他一眼,又吩咐箫舞:“箫舞,你随我来。”
箫舞明白大夫人为何唤她,心里虽有不安,却还是跟了上去。
只踏出了屋外,大夫人便没了方才那般温婉,只沉着脸道:“二少爷昨儿怎么了?为何又一夜未睡?”
箫舞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说道:“白日时,二少爷还好好的,读了书,又练了剑,还与奴婢说了几句玩笑。夫人,奴婢实在不知二少爷为何突然如此?”
“不知?”大夫人微眯了眯双眼,“箫舞,你且还记得,我送你到二少爷房里时说了什么话!”
“奴婢记得!”箫舞战战兢兢地回道,身子微微发抖,“夫人说过,要奴婢仔细照顾少爷,不能让少爷出半点差错。”
“亏你还记得,我只当你忘了。”大夫人冷笑一声,箫舞听在耳里却仿佛却鬼魂索命一般。
箫舞惶恐回道:“夫人的话,奴婢谨记在心,一刻都不敢忘。只是昨儿二少爷是何缘故,奴婢实在瞧不出。箫舞愚钝,请夫人恕罪。”
大夫人见箫舞似乎真的不知晓一般,那怒意便稍稍缓和了一些,问道:“二少爷昨日可见了什么人?”
箫舞想了想,才回道:“二少爷昨日并不曾出门,只在晚上与明安郡王说了一会话。”顿了顿,复尔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昨儿夜里,郡主不知是何缘故,竟走到了二少爷院子里来了。郡主离了之后,二少爷便就一直坐在院子里,什么话都不说,也不肯入睡。”
“郡主?”青丝苑那位么,她怎么会与二哥儿有什么牵扯?忽的想起她第一日来时,提起那方十锦绣怕,心中一惊,“你说的可是青丝苑里那位雅安郡主?”
箫舞有些纳闷,不是她,难不成这府里还有其他第二位郡主么?心里不免闪过一丝嘲讽,嘴上依旧是毕恭毕敬,“回夫人话,便是雅安郡主了。昨儿雅安郡主是一人来的。身上穿着也单薄,想来是夜里难以入眠,随意走走,不巧才到了二少爷院子里的。只是二少爷不知为何缘故,突然请郡主进院子里来。”
“他们可曾说过什么?”
箫舞摇摇头道:“二少爷打发奴婢在院外守着,便不曾听见。只是郡主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妥。”
大夫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这二人到底是说了什么?“箫舞,你仔细看着二少爷。若是郡主再来,你立马向我禀报,清楚了吗?”
“是,夫人。”箫舞乖乖应道。
大夫人一双秋眸扫过,笑意微漾,方道:“听陈妈妈说前些时候你母亲病了,如今可有好些?”
“好些了,谢夫人关心。”
大夫人淡淡笑道:“待会你随陈妈妈去药房那些滋补药材给你母亲送去。她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该好好补补,往后才能有个安稳的晚年,是不是?”
大夫人的威逼利诱箫舞听得很明白,当年若不是为了母亲,她也不会任由大夫人摆布。心中只闪过一丝恨意,道:“多谢夫人赏赐。”
身边陈妈妈一把拉了她的手,温言道:“瞧瞧,夫人是真当疼你。你离开夫人房里这些年了,夫人却还是时常惦念着你。还记得几年前,你父亲得了大病,还是夫人请了大夫过去照看。虽说没有保住,可到底还是多活了些时候,也算是你爹爹的福分。”
箫舞只咬了咬下唇,点点头。福分,哼,若不是大夫人,她爹爹又怎么会死?
陈妈妈絮絮叨叨又说道:“你娘这些年,若不是大夫人帮衬着,每年送那些好药材,恐怕一早便随你爹爹去了。箫舞,你可要记得夫人对你的恩德啊。”
“说什么恩德不恩德?到底是在我房里呆过的,如今又照顾着二哥儿。看着她有难处,我又岂能坐视不管?”大夫人假意嗔道,眼里却尽是喜意,“陈妈妈,快些带箫舞去领了药材给她母亲送过去。”
“是,夫人。”陈妈妈笑眯眯地应下,又拉起箫舞便外头走了。
见二人走了,大夫人拢了拢衣袖,亦转身离了去,只是她的唇畔却噙着一丝冷笑。
杜谨诚便不曾睡去,只悲伤地望着那方绣帕,嘴里低吟:“明珠,你真的走了么?”
这三年,他查过许多地方,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一次次地失望,以致到最后他都害怕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他总是奢望,明珠还如母亲说得那样,她还活着,她只是跟她母亲回家乡了。其实他清楚,明珠不会走得不明不白,若她还活着,她定不会舍得抛下他一个人。这些年,他不过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只是明珠,究竟是怎么遇见雅安郡主的?
思忖半分,便突然道:“小影。”
突然一个黑衣男子便不知从哪里出现,及至床上才道:“主人!”
床榻上的杜瑾诚只抓着手里的绣帕,墨玉般的眸子闪着冷意,缓缓才道:“去查一查三年前从杜府离开的丫鬟明珠和她母亲锦娘的去向,还有……顺道查一查我娘。”
小影愣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不知主人要查大夫人的什么?”大夫人可是主人娘亲,主人为何要查她?
“一切。”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可是他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从小待他那样好的母亲会下狠心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是!”
杜瑾诚轻柔地抚过锦帕,指尖透着一股不言而喻地忧伤,“明珠,你真的死了么?真的是死了么?”
这是第一次,他动用那个人的力量,但愿结果不会让他很失望。
青丝苑里,花开得正红,映着她满面绯红,眼眸里的冷雾却偏生不肯撤去。连早膳都不曾用过,就这么愣愣地倚在窗前,一动不动。心仿佛是空了一般。
茗雪瞧着担忧,只端了一碗双耳山楂雪梨羹,劝道:“郡主,一早未曾进食,恐要伤了身子。厨娘特地做了这雪梨羹,您多少进一些。”
程绯染却摆摆手,道:“放着吧!”
茗雪却只还端着,不肯放下,“主子,你有个什么不痛快,大可找奴才们出气,何苦这么折磨您自个儿?”
“茗雪,你说人这一生,怎样算得幸福?”茗雪只听得她清清冷冷的声音,似带着一股子悲凉,又似乎没有一丝力气一般。
垂了垂首,只叹道:“奴婢愚钝。”
程绯染素手摘了窗前红杏,淡红色花瓣紧包裹着花蕊,瞧着瞧着,眸中眼泪便如珠盘滚落,晶莹剔透,叫人万分怜惜。
正叹息,便听到外头素清传来话:“郡主,大夫人求见!”
忽地就抓紧手里红杏,娇嫩花儿被揉得碎了,“不见!”便就是她,害得她如今万般为难,万般痛苦。大夫人,你等着,我一定会为我母亲报仇,一定为让你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
屋外的素清微微一愣,郡主今日怎这么大的怒气?只是郡主是自己的主子,她从以前便就发了誓的,不管要郡主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方道:“是,郡主。”
院前,大夫人垂手立着,一身雍容华服,面容温婉,发髻高高梳起,髻上满是金钗。身后随着四个丫鬟,见素清出来,便堆着笑迎上来道:“素清姑娘,郡主可起了?”
“大夫人,郡主今儿身子乏得厉害,正躺着休息,您还是改日再来吧。”素清浅笑道。
大夫人微微蹙了蹙眉,不肯见她,到底昨天她同二哥儿两人人说了些什么话。面上讪讪道:“素清姑娘,郡主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是受了凉,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素清却只淡笑道:“大夫人不必忧心。郡主只是昨日累极了,今儿才睡得晚些。大夫人还是先回去吧!”语气里刻不容缓。
“如此我便放心了。”方领了丫鬟离去,峨眉却是紧蹙,侧脸睨了青丝苑一眼。这雅安郡主,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二十五章 拉拢八小姐
程绯染依旧倚在窗前,只不过神情从悲伤变为坚毅,玉指轻轻扶着娇嫩红杏,道:“茗雪,你把八小姐请来,说本郡主约她一道去别院看望她母亲。”
茗雪淡淡笑开,道:“是!”
八小姐到时,程绯染正伏在案前写些什么,模样十分认真。茗雪上前轻轻换道:“郡主,八小姐到了!”
程绯染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八小姐一身素净,不似平日红妆,放下手中的笔墨,方道:“八小姐来了。”
“梓岚给郡主请安。”八小姐垂首行礼道。
八小姐,闺名梓岚,是大姨娘的幼女。三年前的八小姐不过还是九岁的小女孩,性情嚣张,与那四小姐同被为这杜府的小霸王。现下见她,确实收敛了不少。可程绯染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骄傲霸道的人,是不会轻易就换了心性,变为谦卑模样的。
程绯染从那大桌绕出,面上亲和,只拉过八小姐的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