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by:流水无情-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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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了几下,睡在桂树下藤椅中的少女才悠悠转醒,见是凌烈,吓得慌忙跪倒:“门……门主恕罪,小晚也不知是怎么了,在这儿一躺就睡着了。”
凌烈叹了口气,心想也难怪她,这里太静了,静得让人不禁想要沉眠。“你主子呢?”
“在里面,喝了碗参汤,睡下了。”
凌烈点点头:“做你的事去吧。”
悄声步上阁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床前软塌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窗是开着的,凉风拂在那人脸上,勾弄着他额前的几根发丝,为那清瘦而苍白的脸孔平增几分风致。一片桂花就随着这清风自窗外飘来,落在了他的眉心。似乎有了些知觉,他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凌烈伸出手去,用最轻柔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花瓣拂落。
这一刻,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霸主,不再是铁血无情的煞神,而是一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体贴得不能再体贴的——情人。
垂下头,正对上那人张开的眼,凌烈有些懊恼:
“还是弄醒你了,无伤。”
琥珀色透明的眼眸由迷朦渐渐转为清澈,然而当它映上凌烈的影子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片漠然,然後又重新隐藏在那两扇羽睫之下。
堂堂的昊天门主、武林中风头最健的青年霸主,竟被他视、若、无、睹。
倘若换了是另一人,只怕他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丢的,谁都知道在凌烈的心中绝没有“慈悲”二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从来都奉行不贰。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的“狠”和“绝”却都不见了。
俊脸闪过一丝痛楚,凌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到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见你。你知道,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你就要离开我了。见了你,我才会安心。”
软塌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凌烈就好像在跟空气说话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自说自话,凌烈只是涩然一笑,对於这种情况,一年多来,他已然习惯。虽然每天他都会期盼,也许会有转机出现,可是内心深处却也知道这希望是何等的渺茫,无伤的倔强,他又一次的领教了。
尽管如此,还是不愿离开,慢慢寻著塌沿坐了下来:“我不会打扰你,我就这麽看著你,看看就好。”最後一句,柔得融在了风里。
之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一个漠然的躺著,一个痴然的坐著。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几千年来就已如此。
时间仿佛凝结住了,偶尔一阵风吹过,吹来淡淡的花香,淡淡的忧伤。
凌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春天,那一树的梨花,还有花下吹箫的那人。
窗外也有梨树,可以想见明春必是繁花如锦,却也不再是那年的花了。
人呢?人还依旧,只是两样心境。
望著眼前苍白清瘦的身影,凌烈忍不住问自己:我当初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本来坚信的道路,时间越久,走得越茫然,越惶惑。想再回头,当初的面临抉择那条岔路口,却已然消失在一片荒芜之中。
还记得擒住莫无邪的那天,无伤心碎欲绝的眼神,他看在眼里,心上也觉得像被插了一刀,真想就这麽抛下一切,带著无伤离开。
可是,剑已在弦,千钧一发!
他还是抛不下灭门之仇、蒙冤之苦、废功之痛、困棺之恨!他也忘不了母亲堕崖前重建昊天门的嘱托,忘不了往日辉煌风光的日子!
他对无伤说了很多理由:
“莫无邪已然知道了我的真相,除了按计划进行,别无生路。”
“他们害得你我这样惨,此仇怎能不报?”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遁迹山野就能躲开一切,我娘还不是找到了你?”
“姓聂的处心积虑算计咱们,他决不会善罢甘休,挖地三尺也会把咱们找出来!”
“只有他死了,咱们才有安生日子过!”
然而一千一万条理由,都在那双清澈的眼眸注视下变得虚软无力,无伤早已看穿了,一切都是借口!
野心的借口!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无伤却悠悠的开了口,那声音,空空洞洞,仿佛来自天外。无伤说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一段他从莫无邪口中听说过却不甚明了的事,关於父亲,母亲,和无伤的事。
当说起了父亲的背叛时,他清楚地看见,无伤的眼中仿佛有什麽东西一闪一闪的,碎裂了。
忽然之间,透过那双清澈犹如悲伤的湖水一般的眼睛,他看到了父亲,也看到了自己,看了他们的影子正重叠在一起。
曾经无伤一把一颗心交给了父亲,却被父亲无情的摔碎了。然後自己接过这颗心,粘好,再微笑著残忍的摔得更加粉碎,直到碎得再也粘不起来!
现在,还能要求什麽呢?
可他是凌烈,他的爱情炽烈、霸道,自私的不加掩饰。他还是固执的把无伤留在了身边,即使两个人都疲累、痛苦不堪,他也不愿从此都不能看到无伤身影,无论这样是对是错!
风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并不比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重多少,可是已足以打断凌烈的沈思。
眸光一闪,脸上掠过一道煞气,他慢慢的起身,将一床锦被轻轻盖在熟睡之人的身上,然後悄没声息地关了窗,轻烟一般飘然下楼。
“主人!”紫宸正在犹豫著该不该叩门环,门就已经开了。终於接近了这个地方,他心里又紧张又是害怕,当然,还有一点兴奋。他对主人有敬有爱,对“那里的那位”又妒又恨,明知道这是他无法涉足的世界,他却像著了魔一样拼命想要靠近一些。
“主人,我有事禀……” 後面的话却因凌烈阴沈的脸色再也说不下去,紫宸忽然意识到,他冲动的做了一件蠢事。
一声不吭的揪起紫宸的衣襟,带著他掠出五丈以外,确定楼中人什麽也听不见了,这才重重的将紫宸摔落在地。
沈重的撞击让紫宸胸口一滞,咳出一口血来,不容他爬起,头顶上传来有如严霜一般的声音:“我说过,任何人不许接近这里。我一向不喜欢有人违抗我的命令,你也一样,不要再有下次。”
这样冰冷的语调,紫宸还是第一次听到主人对自己用,心头一痛,几乎又想咳血。他低垂了头,轻声道:“是。”回头看向那花木掩映中的小楼,眼里满是怨毒。
正夜,南安城。
谁都知道,南安城内有两大镖局,城北的威远镖局和城西景泰镖局。一山难容二虎,可这两大镖局关系却出奇的好,尤其两家的主人更是多年至交。
前两天,威远镖局突然被人砸了场子,少局主和夫人惨遭不幸,老镖头易承天和他的外孙下落不明,一天之内,威远镖局风流云散,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了空荡荡的一座大宅。
南安人震惊、议论、猜疑,脑筋转得快的人不禁开始想,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会不会就是景泰镖局?
齐景山看了眼自家镖局的招牌,火光下,“景泰镖局”那四个金漆大字刺得他眼痛。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三十年的江山就要在今夜放弃,心里实在万分不舍,可是一想到威远镖局的前车之鉴,就算再不舍也要舍得!
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两名趟子手利落的爬上梯子,小心翼翼的将匾额取了下来。
“爹,咱们真的要走麽?”说话的是齐景山的独生子齐云傲,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常年风吹雨打的走镖生涯让他看起来黑壮精悍,孔武有力。在他身後,几十名镖局中的好手护著七、八辆马车。车上,有镖局的家眷以及一些衣物细软。
看样子,竟是要举家逃亡。
齐景山看著儿子,脸色惨然:“总比家破人亡要强,威远镖局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昊天门咱们惹不起!”想起江湖一些关於昊天门的传闻,不由打了个寒颤。听说昊天门的所作所为,已令中原武林人人自危,一些名门正派已经开始结成联盟,准备共同声讨,这个联盟若真能结起来,中原武林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眼下,只有先避避风头了。
他想起今天早晨,从门口小叫花手里接到老友易承天的密函,信中言道为两名高人所救,安排在一个绝密的境地,这著实让他松了口气。信中又说,恐昊天门将要对付景泰镖局,劝他搬去同住,一路上,两位高人会在暗中护送,以策安全。
有感於老友的善意,再加上权衡利弊,齐景山最终咬了咬牙,决定弃家逃亡。然而真说到要走,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著实的不好受。
齐云傲道:“其实昊天门也不是一味的赶尽杀绝,只要咱们肯跟他们合作……”
“住口!”齐景山一声暴喝,打断了儿子的话,“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咱们开镖局子的,虽然被那些名门正派讥为市侩,可也不能失了江湖人的傲骨!贪生怕死,屈於强势之下,岂是我辈所为?你说这些话,怎麽对得起你易伯伯一家?”
齐云傲见父亲气得须发贲张,吓得退在一旁,不敢再说什麽。周围众人见老镖头突然发火,也吓得不敢出声。一时间,全场寂然。
突然,右上方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一人笑道:“说得好,够硬气。”
众人都是一惊,齐齐抬头看去,只见镖局的墙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身著紫衣的俊秀少年,嘴角上挂著一抹嘲讽的微笑,轻轻一探身,翩然落地。
“哼哼,这老儿说话倒是和那姓易的老儿一般硬气,就不知道手上的工夫是不是也一样的窝囊!”跟在少年後面的是个玄裳男子,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适才众人竟没注意到他。他学著紫衣少年的样子跳下墙来,可落地时脚步却显得有些虚浮。
紫衣少年一撇嘴:“受了伤的人,不好好在家里养著,跑到这里丢人现眼,一会儿可别让我照顾你。”!
玄衣男子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这张嘴除了会刻薄人还会做什麽?”
“你们是什麽人?”齐景山见这两人只顾斗嘴,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喝问。
紫衣少年一笑:“老头儿,我们是什麽人你不是早猜到了麽?你投不投降?”
齐景山心头一沈,该来的果然来了。只是这两人年纪轻轻,看不出有什麽惊人艺业,昊天门派这麽两个人出来,似乎过於托大了。“昊天门没人了麽?要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叫阵?”
紫衣少年脸色一变,正想说话,只听一人道:“乳臭未干是真的,不过昊天门别的没有,就是不缺人。”!
身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齐景山暗叫声不好,回头一瞧,只见四面巷子中涌出无数黑衣男子,将自己一行人团团围住,成甕中捉鳖之势。
如此阵势,景泰镖局众人不由脸上变色,刀出鞘,剑横胸,围成一圈护在车马前头,人人神色凛然,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