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by:闲语(舜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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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上了一柱香,默然跪了许久她才开口道:“你的身世大哥告诉我了,说起来我们还是表姐弟。”
云漫天先是愕然,随即想到云知暖临跳崖前曾把谈怀虚喊出去说了一番话,大概就是告诉他自己的身世罢。他淡然看着谈思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谈思晴将膝盖前一堆纸钱点燃了,刺目的阳光下,那火光显得有些疲软无力,灰尘被风吹得四散,胡乱扑在她雪白的衣衫上,留下一点点的污迹。然而她并未伸手去拂拭,仿佛连伸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云漫天看着她,脑海中忽然跳出“心如死灰”四字,她比一年前清减憔悴了许多,只是那憔悴却化成一种幽怨坚强的美,面上那一派淡定被骄阳一照,顿时成了一片死寂。云漫天忽然觉得有些寒冷。
隔了半晌谈思晴又开了口,涩声道:“你大概有些看不起我罢——不顾廉耻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云漫天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从不鄙视别人的真心。”
谈思晴苦苦一笑,片刻后转移了话题道:“你与寒潇难道真不管南宫世家了么?”见云漫天略略变了脸色,她移走目光,看着坟头上那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到天际,化作白云悠悠。
之后她喃喃道:“月落星沉还那么小,我又是个女子……南宫世家的百年基业真就这么毁了么?”
她语气虽然平淡,却是说不出的凄恻无奈,云漫天听在耳里,心中不禁恻然。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她的想法。虽说只要将藏花阁与南宫世家合并所有问题便可以得到解决,可关键在于她根本不愿“南宫世家”这四个字从此在江湖中消亡——动因自是为了墓中的南宫世家前主人南宫无极。
然而云漫天思忖着无论是自己抑或是南宫寒潇,都没有回南宫世家的理由——若非南宫寒潇的缘故,自己只怕再不会与南宫世家有任何关联,而对于南宫寒潇而言,想必也不愿回到那伤心之地。所以即便他心中同情谈思晴,却也不能做些什么。
“你劝劝寒潇好么?”谈思晴咬着嘴唇看着他,目中泪光闪烁,“你的话他一定肯听,你若是愿意回南宫世家,他定也会随你一起回去。”
云漫天有些不忍地别过了目光,沉默了半晌后终于道:“你只怕还不知道——南宫寒潇根本不该姓南宫……”
谈思晴震了一震:“……你说什么?你……你说寒潇他……他不是……不是……他亲生?”
云漫天默然点头,片刻后淡淡道:“所以他怎么可能会回去?谈姑娘,这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谈思晴嘴唇轻轻抖动着,苍白着脸看着他。然而这一年来的磨炼让她很快镇定下来,隔了一阵她又悄声道:“那你姓南宫总是千真万确……”
云漫天冷哼了一声,道:“我姓云——这点永不会变。谈姑娘,我真的帮不了你。”
谈思晴见他语气变得强硬,知道他不肯原谅南宫无极昔年对他母子二人的无情。虽觉失望,却也能体会他心情一二。她幽幽叹了口气,望着坟头苦笑道:“倒是我太执着了——他既是自杀,哪里还会在乎他去之后南宫世家的存亡?”呆了一呆,又笑了一声,道:“我这一生,都不知做了些什么——其实即便做了什么,也只是给别人带来麻烦,更不会有人领情,我又何必再白费心思?”
云漫天心头一震,不由看向她。这个女子对南宫无极痴心一片,可南宫无极临死前只怕根本不曾替她考虑过丝毫。她付出再多,终不过是枉然,而这一切究其根由不过是因为她爱的人不爱她。这让他不禁联想到自己与南宫寒潇,会不会到头来也是自己在白费心思?他心头忽地突突乱跳了起来,不觉间额上细汗密密铺了一层。
谈思晴见他神思恍惚,也不好当面问他原因。她站起身来,一回头,见南宫寒潇正呆站在几丈外的大树下,目光茫然游移。谈思晴觉得他神情有些古怪,下意识又看向了云漫天,云漫天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正与南宫寒潇的目光相撞,他眼珠一缩,一瞬间冷汗湿了衣衫。
“孩子呢?”这时谈思晴打破了僵局。
“……他们游水游得太累,睡着了。我叫送你们上山的轿夫将他们抱回轿子里去了。”南宫寒潇道。
谈思晴“哦”了一声,见夕阳渐渐西下,道:“……那我也走了,再不下山天要晚了。” 之后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又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提着篮子幽然而去了。
两人默然伫立,坟头上的青烟摇曳良久,终成残灰。远处长笛一声,送走脉脉余晖,无痕相思。山林渐渐披上了夜色,只等一夜清露沐浴,再迎来新的朝阳。明朝与今日并无太多不同,只是不经意间世上又添了几多新坟,更有多少孤坟渐成平地,再无踪迹可循。
下山前云漫天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块块青石砌成的坟,骄阳下令人焦躁的齐整暮色里却成了阴沉孤寂,再多爱恨冤仇,若是入了黄土便再不余一物,这让他不觉心生悲凉。然而他颓然惊惶的心却反而重新振作起来——自己与谈思晴毕竟不同,南宫无极已经死了,可南宫寒潇却还好好活着,并且就在自己身边。无论前路如何,他们终是要纠缠下去,至死方休。他暗地里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等陆续祭拜过了云知暖、南宫嘉炎以及南宫夫人,回到金陵凉水镇时已是六月上旬的一个晌午。去年六月两人离开苏州后便隐居在了凉水镇,只是到了冬日时又各奔了东西,后来虽然重逢,却因忙于照顾宁惜酒,一直未曾回来过。一转眼半年过去,此刻云漫天看着紧闭的院门,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听见门里传来细微声响,他稍稍收回了心神。之前与南宫寒潇直接从长江江离洲去了姑苏,临行前让宁惜酒与秦斜川到凉水镇先住上一阵子。眼下院门里的声音自是他们两人发出的。
推开院门,院里的情景让他们一阵惊讶。树荫下宁惜酒闭目躺在一张特别的竹床上熟睡着,头枕着的末端是个凹槽,槽里放着一盆水,而秦斜川正小心翼翼帮他清洗着头发。看见两人进来秦斜川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步子也放轻了不少。
秦斜川专心致志地清理着宁惜酒的长发,将房屋真正的主人晾在一旁,一点都没有雀占鸠巢的自觉。云漫天虽一向不喜欢他,可是见他对宁惜酒如此温柔体贴,对他的厌恶立时减少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些羡慕宁惜酒。双腿残废之人做许多事都不太方便,象云漫天自己每次都不得不坐在浴盆里将头伸进水里洗,实在是有些费力。秦斜川想出的这个法子极好,只是前提是有人愿意每次帮着洗。
南宫寒潇见了也忍不住在想:为何我就从没有想到这个法子?随即他在心里自嘲一笑:不是没有想到,是根本没有去想。他一直以为自己从前对云漫天照顾还算周到,如今仔细一想,却是根本没用过心思。
这时宁惜酒忽然醒了过来,见了云漫天与南宫寒潇两人他立时面露喜色,道:“你们回来了!”又忍不住埋怨秦斜川:“你怎么不叫醒我?”
秦斜川沉声道:“又不是回来了立即就走,你睡醒了再见他们不是一样?”说话间瞥了云漫天他们一眼,倒仿佛是怪他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吵醒了宁惜酒一般。云漫天对他刚刚产生的一丝好感立即荡然无存,这样傲慢无礼之人也只有宁惜酒才受得了。
宁惜酒含笑道:“你们还没吃午饭罢?不如先去洗个澡,我这就给你们去做。”一边坐起身,伸手将轮椅拉了过来想要做进去。秦斜川连忙制止他道:“这个时候怎么会没吃午饭,等下都可以吃晚饭了。这么热的天你别瞎忙了。”
云漫天听了这话忍不住哼了一声,原来他与南宫寒潇恰好没吃午饭,肚子正饿得厉害。虽说他本也无意劳烦宁惜酒,可是听了秦斜川的自说自话还是觉得不大痛快。宁惜酒见云漫天神情不悦,只得向他歉疚一笑,道:“我先给你们盛碗绿豆百合汤消消暑气,再帮你做点清淡的食物。”便拿开秦斜川拦着的手坐进了轮椅里,然后朝着侧边的厨房缓缓行去。
秦斜川怔忡了一下,只得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云漫天听见他低低嘟囔道:“饿一顿又不会死……”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骂了句脏话,这时“啪”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脚前。他低头一看,却是一坨湿乎乎的鸟粪,他气得大叫了一声,道:“宁大哥你也不用做饭了,我没有胃口!”
洗好澡后饭食已摆在了树下的桌子上,喝了碗井水镇过的绿豆汤云漫天满心的窝囊气才稍消下去了些,食欲也随之上来了。他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忽然“扑”一声又吐了出来,南宫寒潇连忙问他怎么了。宁惜酒也关切地看着他。云漫天拿过南宫寒潇面前未喝完的绿豆汤一口喝了下去,缓了一阵才青着脸道:“没什么。”
宁惜酒松了口气,道:“我还当菜有什么问题呢——斜川最近才学会做菜,咸淡有时不是十分合适,你们担待着点……”
“什么?”云漫天手一颤,筷子立时掉到了地上,他指着桌上的菜瞪着秦斜川道:“这是他做的?”
“不用感激我,他的伤势还没有好清,我怕他中暑才做饭给你们吃的。”秦斜川不咸不淡道。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恨我给你吃了‘七七断肠散’所以要报复我。”云漫天怒气冲冲道。
秦斜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虽然从来就对你没有多少好感,可是独独对你喂我毒药之事一直心存感激……”
“你表示感激的方式就是烧条青虫招待我么?”云漫天打断了他,伸手拿起筷子从自己碗里夹了半条青虫送到秦斜川面前,冷冷看着他。
旁观的两人总算明白了云漫天先前将口中的菜吐出来的缘故,南宫寒潇见气氛古怪,于是打哈哈道:“没事没事,我都吃完一碗饭了……”
宁惜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不关斜川的事,菜是我洗的。大概是刚睡醒,眼前模模糊糊的没看见,还请漫天你不要见怪。”秦斜川听了正要反对,宁惜酒忙在桌子底下狠命踩住他的脚,他疼得倒抽了口气,终是将唇边的话连着痛叫一起吞回了腹中。
云漫天虽知宁惜酒是在维护秦斜川,但见他满面歉疚之色,也不好再为了这等小事发作。又想到自己两月前给秦斜川吃的“七七断肠散”是蝎子蜈蚣毒蛇等物一起炼制而成,说起来比菜青虫要恶心许多,心里的气这才稍稍平息了些。
晚上秦斜川以宁惜酒身体未痊愈为由与他一起早早睡下了,云漫天见他虽然一如既往的惹人生厌,可他对宁惜酒却是体贴入微却的确令人无法挑剔。而宁惜酒对秦斜川的态度也甚是有趣,不管秦斜川做了多么讨人厌的事,他都含笑不语,可行为上却是默默坚持自己的主张,而每当这个时候秦斜川总会无可奈何地妥协。云漫天见两人如此甜蜜融洽,一边是为宁惜酒感到高兴,一边又不禁自省自己是否脾气太坏了些,总是忍不住就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