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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善男子-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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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她竟含着勺子爬到安永面前,猫似的攀在他肩上,冬奴看了大惊失色,忙扯了餐巾替玉幺擦她的油手油嘴,忍不住斥道:“喂,一大清早的你怎么又发疯,掉进江里都治不好你的魔怔,真是……”

    “真是贱是吧?那又怎样,你咬我啊?”玉幺满不在乎地斜睨着冬奴,冷笑了一声,继而转头面向安永。

    “假慈悲的伪君子……”这时她得寸进尺地紧紧搂住安永,附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挑衅道,“我倒要看看这一世,究竟是你狠,还是我贱……”

    如果生活就像眼前的赣江,那么玉幺表白所带来的尴尬只是一场小风波,最终在安永的力持镇定和玉幺的按兵不动下平静地消逝。安永每天照旧奔走在赣州城内,努力为这座城池设计一套完善的排水防洪系统;而玉幺则一早抛弃了男装,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城中坐着肩舆招摇过市。

    赣州一带盛产桑麻,因此当地的造纸业也相当发达,玉幺打着安永的旗号穷奢极欲,霸占了一座造纸坊,硬是逼着工匠实验出了一种细洁柔软的纸张,用来在如厕时充当手纸。大魏一向有敬惜字纸的风俗,玉幺此举也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起初安永看不过眼,劝阻玉幺既然在这个时代生活,凡事最好还是顺应环境,不料却被玉幺翻着白眼反驳道:“为什么要顺应环境?你们搞水利的不一向都追求改变环境吗?哦,合着就许你们建三峡,还不许我用草纸啦?”

    安永被她呛得无话可说,又因为忙于规划用来排水蓄洪的福寿沟,于是劝了两回也就作罢了。偏偏俗话说得犀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后来安永无意中被玉幺影响,有一次在厕中随手也拿了软纸用,结果立刻就养成了习惯。

    这一年中,安永在赣州城内组织开凿了福寿沟,又为福寿沟的排水在城墙上开了十二扇水窗。水窗的铁闸门上设计了机关,每当洪峰来临水位涨过水窗时,洪水的压力就会推动闸门自动关闭,保证洪水不会通过水窗倒灌进赣州城;而当洪水消退水位低于闸门时,福寿沟中的水就会冲开闸门,将城内每日产生的生活废水排入赣江。

    福寿沟还将城内星罗棋布的池沼串连了起来,这样池沼中就有了源源不断的活水,不但平时可以用来养鱼虾种菱角,在洪水将闸门关闭的日子里,还可以起到蓄水分洪的作用,缓解福寿沟的排水压力。

    尽管已倾尽全城之力,建成这套排水系统还是花了安永一年时间,接下来就只剩下解决江水冲蚀城墙根的问题了。这个时代没有混凝土,用土石来对抗汹涌的江涛显然是螳臂当车,就在安永为固基的材料苦苦思索时,这天玉幺却破天荒地没有出去冶游,而是幸灾乐祸地找到他分享一个天大的新闻:“嘿,书呆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的皇帝吃败仗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59第五十八章 点兵

    安永一瞬间不能消化玉幺带来的消息,竟木讷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个皇帝?”

    “还能有哪个皇帝;”玉幺没接触过司马澈;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尉迟奕洛瑰咯。”

    即使玉幺又确认了一次;安永依旧难以置信,禁不住喃喃道:“竟是他……他也会吃败仗吗?”

    “怎么不会?”玉幺洋洋自得地躺在桃枝簟上;幸灾乐祸地与安永议论;“那个皇帝,只能说他骑马打仗厉害;可遇到水战就不行了。听说敌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服了百越出兵相助;结果那奕洛瑰轻敌深入,被敌军截断了后方的粮秣供给;赶来援助的大军也在渡江时被百越的水军牵制,伤亡惨重。”

    安永听了瞠目结舌,不禁问:“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的?”

    玉幺一愣,跟着嘿嘿笑了两声,涎皮赖脸地告诉安永:“我在太守府的明堂里听见的,前线报急,裴太守今早接到了谕令和调兵虎符,正准备率军勤王呢,你难道忘了,咱们赣州城的水军实力也很强的……”

    “可那里是讨论军机的地方,你是怎么混进去的?”对于玉幺的交际能力,安永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哎呀,我是女人,浑身上下都是本钱,”玉幺恬不知耻地回答,又对着安永飞了个媚眼,抱怨道,“也就只有你,明明已经送到嘴边的肉,连看都不看……”

    安永不理会她的暗示,想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这时却发现自己竟无法静下心。他只得无奈地放下工作,起身走到户外透透气。玉幺亦步亦趋地陪在安永身旁,过了一会儿忽然仰着脸问他:“你在担心吗?”

    安永蹙眉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玉幺立刻不悦地奚落道:“你还说不喜欢他,若不喜欢,这会儿又担心什么?”

    “这不一样,眼看战火快要烧到这里,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安永否认自己关心奕洛瑰,径自对玉幺道,“我很讨厌生活的平静被打破。”

    “唷,伪君子,这话可不像你平日的口吻啊,”玉幺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应该说,不管生活平静不平静,你都要心如止水啊!”

    安永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一路走到明堂,才得知裴太守已经前往八境台点兵了。

    “这倒有点意思,”玉幺顿时来了兴致,拽着安永就往府外走,“也不知那巴掌大的八境台上怎么点兵,我们去看看。”

    安永便依言跟着玉幺出府,坐进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马车因挂了太守府的徽帜,一路畅行无阻,昆仑奴则背着冬奴跟在车后,及至四人赶到八境台时,就看见裴太守已经全副武装,一身甲胄银光闪闪,正站在台楼上临江阅兵。

    副将此时正手举旌旗发号施令,安永一行走到女墙边时,就看见一艘艘巨大的楼船正横列在宽阔的江面上,楼船的甲板上站满了水兵,正排列成方阵接受太守的检阅。船上战士雄浑的口号响彻云天,顺着呼啸的江风传到八境台上,震耳欲聋。

    这时玉幺很亲热地靠近裴太守,望着江面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为什么战船都用铁链锁在一起?不怕敌军伺机纵火吗?”

    “没办法,这是因为楼船太高,遇到风浪很容易出事。”裴太守对她解释。

    “哦,”玉幺点了点头,随即仰头眯起明眸,翘着嘴唇对裴太守撒起娇来,“大人很快就要领军出发了吗?玉幺会想念您的!”

    裴太守顿时两颊发红,飘飘然找不到北,回过神后却又心虚地瞥了安永一眼,汗颜道:“崔御史,您看这……恕罪恕罪……”

    这时安永尚未答言,一旁的冬奴已指着玉幺痛心疾首地控诉道:“你这淫、娃、荡、妇哇……”

    玉幺嘴角挑着一丝笑,直直盯着安永看了半天,却始终没能在他淡然的脸上寻出半点醋意,不禁懊恼地哼了一声,恨恨撇过脸去。

    自裴太守领兵出发之后,赣州城内顿时比平日冷寂了许多。除了留在城中守卫的官兵,参与开渠的士卒几乎全都被调上了前线,安永只好将工程全面暂停,整日无所事事地待在太守府中,等候着前方传来军报。

    居住在这座州城中的百姓皆是军户,因此家家户户都有男丁前往战场,留守在家中的老弱妇孺对亲人的安危牵肠挂肚,于是城中的每一座寺庙、道观,如今全都人满为患。

    “赣州城的水军实力再强,恐怕也敌不过百越啊……”流传在街头巷尾的私语最终也传入安永耳中,让他越发不安起来。

    战时紧张的气氛很快就从各个方面体现出来。先是宵禁越来越森严,出入城的盘查也越来越紧,渐渐地城门白天也鲜少再开放,原先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也没了踪影。柴米油盐的价格不断上涨,更遑论其他奢侈品,最终仰赖城外运输的瓜果时鲜都已绝迹,只有鱼虾水产暂时还不缺。

    从天堂般滋润的日子沦落到坐困愁城的状态,前后不过短短两个月。

    生平第一次如此接近战争,亲身体会到兵荒马乱的惶恐,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在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连玉幺也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冬奴天天盘算让昆仑奴将自己背回新丰得花多少天,安永看着他们闷闷不乐的模样,心中隐隐也有些后悔——要是没来这里,留在新丰就好了,起码不用如此担惊受怕。

    很快噩耗次第传来,一批批阵亡将士的名单被送到总镇署,弥漫在城中的愁云惨雾也让安永心情沉重。于是每到白天他便带着玉幺几人前往城中的慈云寺祈福,夜晚则与他们围坐在榻上,轮流讲着故事排解心中的忧惧。

    “古时有一座城市闹了瘟疫,一群年轻人便远远躲进一座乡间别墅里,靠讲故事来解闷。一天说一个故事,说到第十天之后,瘟疫也就结束了。”安永如此对冬奴解释《十日谈》。

    偏偏玉幺在一旁插口道:“我记得《十日谈》是本小黄书啊,你真的要讲给冬奴听?”

    安永顿时没好气道:“谁说我要讲《十日谈》,我打算说点佛经里的故事……”

    “喂,不带你这样的,说好了解闷,你说这种故事只会让人越听越闷啊……唉,还有这茶,真是越来越难喝了,可惜再过两天,只怕连这种粗茶都要喝不上了,”玉幺捧着茶碗抱怨,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对了,我过去曾经听人说,打仗的时候如果被大军围困,到最后弹尽粮绝,城中就会人吃人啊……你说真到了那一天,我们当中……谁最先会被吃掉啊?”

    玉幺说这话时,屋中忽然窜进一阵阴风,摇晃的烛火顿时忽明忽灭,更显得她脸上笑容诡异阴森。冬奴吓得汗毛竖起,两眼发直地挺起了身子,就看见玉幺伸出一根手指对准了自己,阴险地笑道:“冬奴,你对公子最忠心了,比我胖,又比昆仑白,我看就先吃你吧……”

    “啊啊啊——不要啊!”冬奴立刻抱着头大喊,“为什么要先吃我?!”

    玉幺顿时像妖精似的咯咯笑起来,一旁的安永慌忙板着脸打断她:“快别乱说话了!如今已经人心惶惶,你怎么还在吓唬人?”

    “哎,刺激一下提提神嘛,这种时候,你越粉饰太平,只会让人越不安哪……”玉幺满不在乎地反驳,一把懒骨头又横躺在榻上,支着脑袋对安永道,“也不知前方仗打得怎么样了,我只盼战争快点结束,否则再打下去,我的草纸都要用完了……”

    玉幺荒诞的言论让安永哭笑不得,他还没来得及说上点什么,这时却听太守府外忽然人声嘈杂,他心知有变,慌忙起身走到户外,就看见府门外火光纷乱,正喧闹得沸反盈天。

    这时府中守将刚好来报,单膝跪在地上向安永致歉:“深夜惊动御史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只因事出紧急,小人这才冒昧前来禀告——官家如今正在率军退守赣州城,今夜城门上放桥,过一会儿大军便会进城,府内如有喧哗,还请大人放宽心。”

    “知道了,你下去吧。”安永点点头,面上虽然维持着冷静,心里却早已乱了方寸。

    尉迟奕洛瑰……如今已在赣州城外了?

    一想到往昔那个不可一世的人竟也会败北,自己与他在这样的局势下照面,该如何应对才算妥帖?安永一思及此,一颗心顿时怦怦跳了起来。

    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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