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江山不可兼得作者:永遇乐鹊桥仙-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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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人身子很清瘦,并没有反抗,连预想之中的僵硬都没有。清清茶香,从这人衣襟之间散发出来。俯身下去,仔细嗅着这股馨香,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伏在地上的容熙。
容熙伏在地面,仿佛对他所做一切都不看不听也不思量。
勾起唇角,容桓将慕隐兮一把抱起,信步钻进马车里。“起驾。”
车轮滚滚,掀起尘土。蒙了一头一脸。
容熙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在这漫天尘土中缓缓转身。不用望过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慕隐兮随着容桓并肩坐在马车里,只一道珠帘子,他却不能抬眼去看。
不能,君臣有别。
一道珠帘子,晶莹璀璨,却毫不留情地将外面的一切隔绝了。
车里两人都没有开口,容桓的手臂还紧紧扣着慕隐兮的腰,而后者不推拒亦不迎合,便那么安然坐着,气定神闲。
“你怎么不说话?”容桓暧昧地一笑,指尖抚上苍白的肌肤。
“昔日班婕妤却辇之德,长留青史,只有那亡国妖孽,才会不分尊卑。”慕隐兮淡淡开了口,声音仿佛落花拂地般清冷,“在下受人诟骂事小,圣上清名污损,却是万万不可。”
“亡国妖孽?”容桓眯起眼睛,倚窗一笑,“你这话是在讽刺我朝天命不永么?”
“圣上明君,自然知道民间巷口之言。”慕隐兮淡淡看了过来。
两人彼此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凛冽的寒气呼啸而过。
容桓陡然抓起慕隐兮的手腕,把人扯得再近一些,狭小的马车里两人彼此的呼吸可闻,“一切罪责,由我承担。清轩无辜,亡国妖孽这顶帽子太大,还是我来戴吧。”
“圣上。”慕隐兮幽幽一叹,“您应当知道,民心,是难以撼动之物。”
容桓眯起眼睛。
这人看着病弱之相,一颦一笑却风华无限,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这种人,怎么与阴冷险恶的容熙同做一路。
“留在我身边。”容桓忽然叹息了,眼神里涌出了悲悯之色,“官职、富贵、闲适,天子手中,必然有你想要的东西。”
慕隐兮淡淡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世间总有那么一些零星东西,求之难矣。”
容桓目光炯炯:“是什么?”
“真心。”慕隐兮眼中亦是清华万千。
“有些人的真心,是自愿双手奉上的,而有些人的,却是千金难求。”慕隐兮絮絮说着,眼神中竟有那么一丝落寞无奈,“圣上,您坐拥九州,而白清轩的真心,你却始终没有真正得到。”
“慕隐兮。”容桓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心中慢慢敞亮起来,忽然一把扼住了慕隐兮的咽喉,“朕终于知道你为何方才没有反抗,你自动前来,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便无风雪也摧残
“在下要向圣上证明,朗墨的一颗真心,是否在您身上。”
这话甫一出口,容桓便是一震,冷眼盯着一脸安然的慕隐兮:“朗墨,谁是朗墨?”
“圣上对朗墨将军一片痴心,多年难以忘怀,如今却有新人服侍在侧,试问天下还有谁能让圣上寸步不离?”慕隐兮缓缓道,眼底一片清明,“而那新人与原先冰冷高傲的朗墨将军性情迥异,只有一个原因,失忆,才会另一个人性情大变。”
“说得好。”容桓冷冷一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看着慕隐兮的脸色由苍白变作青紫,“你知道这么多,朕留不得你了!”
慕隐兮微微一笑:“圣上不会那样做。因为在下手中,有圣上想要的东西。”
“哦?是什么?”
“一枚能让白清轩变回朗墨的药。”
容桓神色一动:“你怎知天下只有你一个有此解药?”
慕隐兮止水无波,兴不起喜怒:“因为六年前,亲手下药令朗墨丧失记忆之人,便是我。”
容桓拧眉,指尖一缩,恨恨瞪着慕隐兮半晌才猝然放开手,看着慕隐兮倒在窗边,颈间几道暗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犹自不能解恨地握紧了拳头。慕隐兮淡淡看了过来,眼底宁静无畏。
“好一个足智多谋之人。”容桓狠狠地笑了,“不错,这样东西,朕的确梦寐以求,你很好!”
“圣上谬赞。”慕隐兮道,“那么圣上必然清楚,在下所要之物。”
“与明白人说话,当真痛快。”容桓抿唇,“一物换一物。白清轩恢复记忆之时,便是容熙寒毒解除之日。”
慕隐兮淡笑:“请圣上遵守诺言。在下并不想加害白公子的性命。”
容桓挑眉,一抹冷傲气焰:“好。你以清轩性命要挟我,我用容熙的命控制你,这买卖,公平得很。”
“不。”慕隐兮摇头,“圣上之所以答应在下,并不是因为这买卖公平。”他眼底天静秋思,忽然冷光掠过,“而是因为,在圣上心里,一百个王爷,亦比不过一个白清轩。”
“更何况,圣上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在下拿出的解药没有半分毒液,不是么?”
容桓身子僵硬住了,终于敛去笑意。
慕隐兮迎上容桓那冰冷逼人的目光,缓缓道:“不错,这解药配方之中确有一味药剂天性有毒,万难驱除,但于恢复记忆有奇效。”
“如若王爷性命有半分危险,持有解药的人会立即毁去所有配方,白清轩定是药石难救,圣上必不想走到那一步。是么?”
容桓狠狠吐出一口气:“天子之言,重于九鼎。”
慕隐兮无声微笑,敛袖俯首跪下:“在下多谢圣上成全。”
“慕隐兮。”容桓忽然叫住他。
他回身,对上容桓意味深长的眸子。“你为容熙做到如此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隐兮眸子里掠过万千波澜,到了唇边却是无言。
把玩着手中的青玉坠子,容桓挑眉。“你们将清轩送到我身边,实际上,亦是成全你自己,不是么?”
慕隐兮神色一动,许久展颜微笑。容桓眉头一动,伸手拉过慕隐兮,深深地端详着方才掐他脖颈所造成的伤痕,忽然意味深长地道:“你知道么?朕亦是很好奇,老七看到这伤痕,会做何感想呢?”
夕阳正好,天边一抹暗红色。说不清道不明,压在人心头一阵沉重。慕隐兮回头时,马车已经远去了。风来,卷起万丈尘土。
“圣上如何就这样相信了慕隐兮的话?”马车之外的剑谜道,“又为何不斩草除根?”
“因为他很清楚,我想要的,是朗墨的心。”容桓淡淡道,“这也是我费尽心力要清轩恢复记忆的原因。”
剑谜哑然:“圣上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朗墨不好吗?”
“他很好。”容桓苦笑,“可是你知道么?这样的他让我有种不真实感,我总有一种欺骗的感觉,生怕有一天他记起我们伤害彼此的过去。”
“与其每日不安,我宁可让他全部知道,那时候是去是留,我不会再做强迫。”
剑谜无言,想起什么:“可是,慕隐兮也说过了,那副药里会有毒。”
“我们只需要将药丸拿到手,有司湘在,便可将它的配方识破,那时,必能找到一味无毒解药。”容桓长叹,神情黯然,“湘儿为了我,当真做了着许多,我却只能对不住她。”
把玩着手里的坠子,摩挲玉质的温润触感,他低声:“慕隐兮……这样一人通透之人,终究也是被感情一叶障目。”
剑谜问道:“圣上真的要赐给七爷寒毒的解药?”
容桓阴冷一笑:“慕隐兮自认聪明,以为扼住了我的咽喉,却不知,我给容熙那一味药里,亦有乾坤,就算除去容熙体内的寒毒,用不了多久,便可让他精神涣散痴傻,形同疯子。”
夜深了。浅浅的脚步声传来了。
慕隐兮一脚踏进房来,桌边对弈的两人立即看了过来,鹰隼一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神态平静,眉眼之间却满是倦色。衣裳倒还齐整,没有任何撕扯的痕迹。青衫之外套着一件宽大的披风,一眼看去便知是御用之物。御用之物的作用,便是毫无遮掩地彰显着皇家对他的恩宠。然而,那披风却没能将颈间的红痕遮掩住。
容熙瞟了一眼,面色铁青,豁然从案边站起来。
“墨予,给你家公子烧水沐浴。再去常大夫那里拿一些止血的软膏。”容熙淡漠地说了一句,便拧身向外走。
墨予支吾了一声,本想要上前搀扶自家公子,但瞧瞧王爷山雨欲来的模样,立即脚底抹油,跑去烧水。
陆寒洲哑然,看看铁青着脸色的容熙,再看看一脸疲惫的慕隐兮,讪笑着道:“隐兮,王爷不是针对你,你也知道,圣上断袖之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你就当是被那什么咬了一口,千万要看开。”
慕隐兮闻言,露出苦笑,低低道:“如果我说圣上正人君子,对我秋毫无犯,寒洲可相信?”陆寒洲张大了嘴,似是不敢相信。慕隐兮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变暗,陡然几声低咳,身子都佝偻起来。陆寒洲上前去扶,慕隐兮却已经在夜风中转身,缓步离去。那身影,清瘦之外自有几分凄凉。
月在回廊,云湿纱窗。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慕隐兮长边吁一口气,走到木桶正要宽衣,却见纱帘后立着一人。容熙木然地立在那边,瞅着慕隐兮不言不语。
“王爷。”一句话尚在喉咙里,却见容熙蹭蹭走过来,眸子里仿佛有火在烧。捧着他的脸,指尖顺着脸颊一路滑到下巴,最后触及慕隐兮颈间的伤痕,已是冰凉。
“隐兮……隐兮!”一把扯掉碍眼的披风,容熙把人拉进怀里。慕隐兮亦是微微惊讶,却又在瞬间释然了,无言地倚在容熙的怀里,放松了气力。容熙缓缓地收紧了怀抱,嗅着熟悉的茶香,轻声喃喃:“多好的一块美玉,如今却是美玉蒙尘。”
一句话让慕隐兮内心冰冷到极点。
慕隐兮张开唇,定定地凝视着容熙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一言不发。容熙俯下身,将他打横抱起来,就那么穿着衣服,把人放进了木桶里。
水花四溅。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慕隐兮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长发散在脸畔,看不清他的神情。“纵使再怎么洗,都回不去了。”见他似是垂首默认,容熙神情更是苦痛,长眉都拧在一起,豁然一拳打在墙边。
“王爷……”慕隐兮忽然抬眼,苦涩地笑了,“您是不是觉得,我这就应该引刀自刭,一了百了?”容熙抖着唇,不发一言。
“王爷……”慕隐兮叹息,“您不信我么?”您可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都是为了谁?胸口酸涩,几乎就要说出口,却是几声低咳。
容熙还是伸出手,在慕隐兮的背脊上抚摸着,替他顺着气,平日里的温存,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
“隐兮……我不是不信你。”过了许久,容熙艰涩地开口,声音沙哑,“我,我……”话音未落,竟然颤抖着再一次将人搂住,顾不得水飞溅上脸庞。这一次,慕隐兮轻轻地推开了他。
“夜深露重,王爷还是去歇息吧。”他重重地叹息,拒意分明。
自己清楚地知道这副身体有多孱弱,眼下只是强撑着在说话,若是容熙想要做什么,定是无力反抗。
容熙注视着慕隐兮疲惫已极的脸色,自己亦是苦意十足,呆了半晌,颓然转了身,竟是一步步去了。慕隐兮缓缓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又好似重新感到了苦痛。“墨予。”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