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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过客-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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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衍亭疑心他已经弄到了《焚心诀》,几次询问,沈越夕皆是摇头,反而笑着安慰赵衍亭不要心急;有几次,赵衍亭夜里突袭书房,只看到沈越夕在慢条斯理地烧掉手稿。
  赵衍亭觉得沈越夕非常奇怪,他似乎在隐瞒什么;而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总是有淡淡的、温柔的悲伤。
  赵衍亭想找个机会和沈越夕好好谈一次,但是沈越夕回得越来越晚,赵衍亭看他那张疲惫的脸,又不忍心再抓他长谈。
  几日后,沈越夕有天突然天色未暗就回来了,赵衍亭心想终于是逮到机会了。两人相对坐着吃饭,每当赵衍亭问及进展,沈越夕皆是敷衍而过,不愿细谈。赵衍亭心里着急,恨不得把他抓起来狠揍一顿,但一看到那种温柔笑着妖魅脸庞,又下不了手。
  吃了饭,沈越夕就缠着他要他一起去沐浴,他本就对沈越夕心软,只求了两句,就同意了。
  (省4069字)
  沈越夕将人安置在床上后,转身到隔壁房间,自柜子里摸出一个极小的黑色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杯中冲水化开。他端着水杯回到床前,将赵衍亭扶起,抱在怀里,嘴对嘴地喂完杯中的水。
  喂完之后,沈越夕将他嘴角的水迹轻轻拭去,然后抱着人靠在床头,长长地,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睡吧,衍亭。等你睡醒,一切都结束了。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
  说着,他眼眶发热,揽着怀里的人怔怔地落下两行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三回首

  第十二章再三回首
  赵衍亭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漫长的睡眠中,他似乎做了一个伤心的梦。梦里,沈越夕流着泪与他告别,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也落在他的心里。他想伸手擦去那双桃花眼里晶莹的泪珠,手臂却彷如千斤重,动也动不了……
  他在一片鸟语花香的明媚晨光中徐徐醒来,睡醒后,脑子仍昏昏沉沉,浑身肌肉僵硬酸疼。
  真是漫长的一夜,他想,伸手摸了摸身边果然空出的位置,苦笑一下,随后坐起身活动身体。
  突然,他怔住了,目光所及并不是他平日所睡的房间,家具,装饰都截然不同,与烨教中精致华丽风格相比,这是间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破落的简单房间。
  他转头四顾,只见房中安静无人,而墙上花窗中映着水塘边的一树木芙蓉,淡红花瓣层层叠叠,妖娆娇美;近一些的院子里晾着一架衣服,石碾上放着新豆;几个孩童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似乎在争抢玩具。
  这并不是在烨教内,烨教内并没有这么富于生活气息的情景。
  他想起那个悲伤的梦,想起梦中那双流泪的桃花眼,心中一紧,他举步推门而出。
  一个在院里择菜的妇人被他推门的声音惊到,忙放下手中的菜篮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醒了啊,我、我去叫爹……”说着,急忙走入屋后。片刻后,一个发须半百的老者领着妇人走了过来,对赵衍亭说道:“赵大侠总算是醒了,老朽可是等候多日了。”
  赵衍亭心中焦急,当下便抱拳行礼:“敢问老丈,这是何处,今日是何日?”
  老丈还礼答道:“此处乃是亿州城外星泉镇长平村,今日乃是十月十八。”
  “十月十八?”赵衍亭不可置信地重复,他记得昏睡前那日刚是九月二十九,他这一睡,竟睡过了大半个月;睡醒后,更身在千里之外。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直靠到墙上。大半个月,足够一切事情发生;而沈越夕将他送走,打得是什么算盘显而易见。沈越夕说过杀孟辰他只有两成把握,不知他现在赶去再赶去烨教,是否还能为沈越夕收尸……
  就在他心思混乱、黯然神伤的时候,老丈递上了一个小包并一封信,说道:“这是送你来的人留给你的,他嘱咐老朽待你醒来后转交于你。”
  赵衍亭迟疑地接过来打开,小包内有羊皮地图,银票和伤药;拆开信封,洁白的信笺上只有无头无尾的几个字:
  “对不起,来世再见。”
  竟是绝命书。
  赵衍亭颤抖的手握不住这薄薄的一张纸,信笺掉落地上,泪水夺眶而出。
  沈越夕……
  从长平村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到隆安客栈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
  即使赵衍亭武功绝顶,体力过人也不能不眠不休地再赶五天路,是以他打算在隆安客栈留宿一宿,嘱咐伙计喂好马匹,他走向客栈大堂寻些吃食。
  他一步入客栈,就看到了一伙人坐在大堂正中吵嚷吃喝的,为首的那一个,赵衍亭认得,正是当日闹事的恶徒之首。
  长刀出鞘,映出一片森冷杀意,客栈内的一干人纷纷退避,那伙吵嚷的人刚想起身应变,赵衍亭已经持刀扑上。
  四尺长刀,锋刃横扫,有两个想举刀迎敌的被他一刀削去手臂,惨叫响起,其他人骇得向外狂奔,只有那个为首的被他抓住,血淋淋的刀锋架在颈间,赵衍亭只需动动手臂,就能切断他的咽喉。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人自然也认得赵衍亭,此时见他雷霆般杀来,惊吓之下直接尿档了,气味腥臊难闻。
  赵衍亭压着刀锋,冷冷说道:“烨教如何了?”
  “烨教、烨教已经解散了……”
  “沈越夕呢?”
  “沈护法、沈护法他杀了教主,焚毁了总坛……”
  “他怎么样了?”赵衍亭怒喝,刀锋压下一分,那人的脖子顿时见血。
  “别杀我、别杀我!我真不知道沈护法怎么样了。教主死后,他被左护法、三大长老和暗卫围攻,我们这些小喽啰都跑出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天前。”
  “七天……”赵衍亭怔住了,原来他已经迟了这么多了么……
  那人看他怔住,赶忙悄悄离开刀锋,打算偷偷溜走。
  “慢着。”赵衍亭突然出声,长刀自后又架到他的脖子上,“带我去你们总坛。”
  “大侠,我可真不敢回去啊,沈护法说了谁敢留下谁就要死……”
  “你不带我去,你现在就要死。”赵衍亭冷冷地说。
  赵衍亭挟持这人,主要是怕自己迷路,结果此人在路上磨磨蹭蹭,差点被赵衍亭直接杀了。
  两人走了五天,终于进入到群山之中的烨教总坛旧址。
  曾经宏大雄伟的建筑群已经被付之一炬,主峰和附近几个小山峰草木无存,只剩下焦黑的树干和地上厚厚的积灰。
  两人步行在曾经辉煌如今化为焦土的烨教总坛中,烟灰沾了一身。那人怕得瑟瑟发抖,走到山腰后怎么也不肯上去了。赵衍亭看他实在不中用,就放了他,自己一个人上去了。
  赵衍亭自顶峰开始,穿行在断壁残垣中,挨处寻找人影。他找到十几具焦黑的尸骨,却无法辨认身份。他找了一天一夜,终于确定一个事实,整个总坛除了他,没有一个活人。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深夜的时候天空飘落冰冷的雨点,点点滴滴地打在赵衍亭身上,把他的身和心都打得冰冷无比。
  他突然记起一个多月前,也是下着雨,他折返山上寻找沈越夕,那时他找到了;可这次,他翻遍整座山峰,也一无所获……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流出眼泪。
  他终究还是孤独一人吗?
  难道这就是宿命?
  沈越夕,你何其狠心!!!
  “啊————”他对着漆黑的群山放声嚎叫,声音悲凉,仿佛失偶的野兽。山峰间传来回响,仿佛连这天地,也在应和他的凄凉。
  他点了一个灯笼,在微弱的火光下抱出那十几具尸骨,一一掘坑埋葬。他不知道沈越夕是不是其中的某一具,但他不愿沈越夕有曝尸荒野的可能。
  花了三个多时辰,终于将尸骨葬完。葬完后,他心力憔悴,一跤跌坐在新坟前的泥水里,怎么也站不起来。
  “沈越夕……”他呢喃着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动也不动地任雨水淋湿周身。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雨停了,天亮了,太阳当空了,太阳又要落下了,他还在那里坐着。
  刻骨的悲伤和疲惫击垮了他,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浑身脏污,悲伤落魄。
  但他毫不在意,毫无所谓。
  沈越夕不在了,谁还会说他好看呢?他还会在意谁说他好看呢?
  今后漫漫岁月,他还能与谁同路而行?
  过客,终究只是过客……
  残阳如血,倦鸟归巢。
  他独坐在废墟中,意识昏昏沉沉,似睡未睡。
  此时,山下突然飘来一道人影。
  那人轻功绝顶,一路掠来如风中柳絮一般轻盈优雅。掠到近处后,赵衍亭才看清那人穿一袭脏污的青衫,白色长发飘散身后,一张脸庞苍白妖魅,一双眼眸如血般艳红,直如行走于天光之下的妖魔鬼怪一般。
  赵衍亭瞬间清醒过来,他死死盯着那个妖魔般的人,看着他从山下飘上来后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他认得那张脸,那张他朝思暮想、一度以为已经化为飞灰、为之伤心欲绝的脸!
  看到那个白发的妖物走到跟前,他陡生气力,奋起一跃,一拳揍上那张妖魅的脸庞。
  那人毫不闪避地硬挨了他全力的一拳,嘭地一声闷响,那人被他打得脸一侧、身一晃,踉跄几步,几乎要摔倒在地。
  他恶狠狠的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孔红肿起来,那人嘴唇破裂,嘴角溢血,转过头来看他,艳红的眼眸缓缓落下一滴鲜红的血泪。
  “衍亭……”那人哀哀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又怒又喜,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胸口胀痛,喉头腥甜,刚一张嘴就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人见他吐血,急急地过来扶他,口中不迭地说道:“对不起,衍亭,对不起,你别气……”
  赵衍亭吐了那口血后,胸口反而舒畅几分,他拽着那人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我跟着你回教,你却把我送走!沈越夕,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沈越夕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情人,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让你跟着我涉险……”
  赵衍亭冷笑一声,松开衣领一把推开他,说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沈越夕扑过来抓着他的手,啜泣着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放手!”赵衍亭将他的手狠狠甩开,道:“既然你如此看轻我,那我也不必再跟着你!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江湖不见!来世不见!永远不见!”说完转身就走。
  “衍亭……”身后传来那人低声的呼唤,但赵衍亭没有停下,他迈步极大,转眼就离开那人十几丈远。
  半盏茶的时间,赵衍亭便下到了半山腰,然而他突然又停住了。
  他心里的愤怒已经平息了一些,脑子开始清醒过来。
  这一路下来,沈越夕自始至终没有拦他。
  沈越夕居然没有拦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大仇得报反而甘愿放弃自己,他明明,明明那么地痴迷自己……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为什么???
  疑心一起,赵衍亭更加迈不开步。
  他猛地转身,抬头回望。
  接近山顶的一处平地上,一个白发青衫的人影正定定地看着他,晚霞的余晖照在他的身影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芒。
  他突然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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