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小城 完结全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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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启烨接了嫣然手上白玉碗,“下去吧。”
嫣然后退一步,屈身行礼,“是,女婢告退。”
推了门进去,宋九望着床帐出神,并未发现他,刻意放轻了步子,待到床沿,突地喊一声:“小九儿!”
宋九被他吓了一跳,转过来的脸上带着些惊惧,看清他后,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变为仇视。
姜启烨慢慢敛起笑容,抑着嗓子道:“起来用些东西吧。”
修长洁白的手拈着翠玉调羹,实在是赏心悦目,宋九却一把挥开它,定定看着他道:“你把李大哥怎么了?”
粥溢在绸面锦被上,顺着起伏的被面一路下滑,消失在凹处,姜启烨的眼也随着那滴粥一路向下,如春花般好看的嘴却吐出残忍的话:“不知还有无残渣剩下。”
宋九揪紧了被子,全身痉挛,眼角通红,眼泪滴滴打在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你这个疯子,疯子???”
那人好似全然无觉他的畏惧,将手里的调羹往前朝他递了递,“趁热用些。”
傍晚时有人送了帖子,一帮友人同僚请姜启烨赴宴,他出门没多久,宫里来人传话,说是皇帝请大承来的进宫,府里人做不了主,那群人却是强势,直接架了尚不清楚状况的宋九就走,王府总管忙派人去告知姜启烨。
直至深夜,姜启烨怀抱一人匆忙回府,还未进院便一连迭声吩咐人请大夫烧水,府里下人何时见一向阴冷无情的王爷这般慌忙,都不敢怠慢。
总管亲自上了本朝龚太医府上,连夜将人抬来。
匄柯无人不知慧王权倾朝野,便是他府中一个小小奴仆都要比别人家金贵些,如今府中总管出面,龚太医哪里敢耽搁,心里确是奇怪,莫不是慧王爷受了伤?可谁有如此胆量与能耐伤得了他?
到了府里,一见床上之人,龚太医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过去,床上那条明黄锦被,上绣五爪金龙,可不是皇宫中皇帝御用之物?怎会在此?
在慧王凶狠眼神下抖着手掀了被子,这下抽气声没憋住,在官场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一身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功夫的龚太医呆了。
床上一名男子,一身衣服已是破不掩体,身上点点红痕,额上破开一个口子,血已经止住,脸上俱是斑斑血迹。宫闱之中这事并非罕见,龚太医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权者的爱好,哪里管你愿不愿,只是,偷眼瞧慧王紧张神色,这男子与皇家兄弟有了纠葛,怕是???龚太医不再多想,该装傻时你就要是个傻子,这方是生存之道。
第三十六章
宋九身上并无多少伤,只是额上口子出了不少血,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龚太医的话,让姜启烨一颗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但是无边的愤怒是如何都止不了了。那个人儿,自己舍不得动他一丝一毫,好好养着,小心护着,却被人伤成那样。额上青筋突突跳起,身侧的手更是噼啪作响,皇兄,你不该那样对他,你怎么敢!
夏日的夜,明朗清爽,无关黑暗。
载德十三年,六月十八日亥时,帝崩。
史书上称其‘暴病’。
同年六月,慧王登基,改年号‘仁熙’。
活人书写的史书,多少是事实,无人可知。
姜启烨却记得手中长剑穿过兄长胸口时,心中的酣畅淋漓之感。
“这么多年,你终于动手了,”他记得姜启烩当时是这么说的,“烨,你说,黄泉路上,阎王殿前,他,愿意见我么?”即将离世的皇帝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人的影子,满身的血,满眼的怨,纠纠缠缠他十年,终于要解脱。
他冷冷看着皇帝坐在龙椅上慢慢没了气息,眼中冷冽更甚,“皇兄,你便是死,也要注定孤独。”
错了的人,得不到原谅。
王府园中的荷花开没开,已是无关紧要。
皇宫御花园内,百花不因易了主而有所保留,依旧是奇花争艳,湖中睡莲在这个属于它的季节里,更是不会矜持。
湖上一座八角金顶亭中,有人一瞬不瞬盯了湖面瞧,边上四名宫装女子安静候着。
远处一名内侍趋步而来,到亭前顿了步子,尖细的嗓音着实不甚优美,“九公子,陛下吩咐了,午膳就在这亭中与您一块用,您看,是不是准备一下?”谨慎的样子让人不忍。
亭中一袭素衣的人却仿若未闻。
内侍宫女们也都习惯了,这位随着新皇帝入宫的‘九公子’,不知是何人,陛下日日费心呵护陪着,如此恩宠,却不曾见他有任何感激之情,甚至至今他们未见他开过口。
那名内侍与来时一般,躬身退下。
片刻后,皇帝仪仗驾临,宫女们翩翩跪了一地,那人还是一动不动。
姜启烨挥退众人,握住宋九的肩将其转过身来。
果然,他心中苦笑,那日之后,再未见他脸上有任何表情。如今,也只有那个法子了,封锁了十几天的消息,还是要告诉他。
“大承皇帝赐了鸩酒给他,你的将军已经死了,全大承的人都偷偷为其带孝,他可真是得民心,无怪你们皇帝急着除掉他。”
果然有了反应,姜启烨看着他眼睛转了转,可那嘴角竟是缓缓翘起,露了这么多天来头个表情,诡异的笑容。有什么终于落地了。
那日起,宋九好似换了个人,见了宫女内侍都是笑脸,便是最不待见的姜启烨,也毫不吝啬。
姜启烨自然不会因此忘了形,以为一切都已过去,这样的宋九,比之前更令他不安。但也只能每日里让人看着他,不让他出事。
“公子,药来了。”
“放着吧,嫣然,你也出去吧,喝了药我想睡会。”宋九自窗前回身,那样轻柔的声音,令人恍惚。
嫣然放下药,却不立刻离开,她看了宋九许久,终于开了口:“夫人???”
宋九浑身一颤,这个称呼,他原先并不乐意别人这样称他,可如今,再没人了???他,是谁的夫人?
“夫人,奴婢离开京城时,曾去见了您的娘亲,老夫人身体很好,只是一心念着您,您???要保重自己。”
嫣然出去,关了门,房内只剩宋九一人。
都说,自古艰难唯一死,都说,哀莫大于心死。
心都死了,要如何保重?
他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下。
躺倒在床上,往事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飘过。
受人欺负的幼年,与雁儿林哥同过的少年,还有,这永世难忘的一年。
那天,母亲兴冲冲对他说,护国将军回朝了。
那天,也是如此舒爽夏日,有人鲜衣怒马,威风凛凛,横马他身前。
那日,是谁如神邸般却做了强盗行径,将他掳进府中。
后来,痛苦眼泪绝望交织的日子,如今想来,渴望不可及。
一个多月行军途中,是谁小心忍耐,精心呵护。
战争的时光,是谁信誓旦旦,护他一辈子,除他之外无人可伤他性命。
谷口城中,是谁让他耐心等候,谁说月余后必来接他回家。
娘,儿子不孝,不能侍奉您膝下,儿子要去问问,为何他要负了我。
娘,那人一生孤独,儿子不忍心最后黄泉路上还让他一人走,儿子想去陪他???
桌上药碗静静放着,那副药,是之前江滩教与他的,专给伤重士兵服用。
眠,长睡不醒。
窗外莲花正艳。
第三十七章 终章
让我再看你一眼,随你去黄泉碧落,只求你让我再看一眼。
掀开马车帘布的那一霎,宋九当真有一种不知今生是何生的感觉。
明媚耀眼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大地,也洒在他眼前正在赶车的男人身上,黄灿灿的,闪得人睁不开眼。
眼泪忽的就落下来了,这样大喜大悲,让他快要承受不住。
腰间一紧,有人贴上他的背部,薄薄的夏衫很快被打湿,蒋雍铭扔下马缰,反手将人圈来身前,又急又凶的吻落在宋九唇上,被啃噬的痛感让彼此知道,这不是梦。
这样凶猛的吻,让刚醒来的宋九招架不了,他推拒着男人的胸口,却被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快要被吃了,宋九产生这样的错觉。
终于放开他的人睁着一双赤红的目,内里有什么汹涌不止。
终究是害羞的人,在那样火辣辣眼光的烤炙下,宋九很快垂下头,虚弱苍白的脸泛起红晕,他知道他想要什么,露骨如斯的眼神。
宋九顺从地偎进他怀里,伸出的手落在那人衣襟上,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就脱力了般,哆嗦着再也使不了劲。
蒋雍铭低吼一声,将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压进车内。
无人驾驭的马儿载着满车的热情在羊肠小道上悠哉前行。
“将军,我们去哪?”他不问他为何未能实现诺言,让他担了那些心也伤了那些心,只要人来了就好,一心跟他走。他只疑惑,为何自己喝了‘眠’却还能醒来,明明那些士兵喝了再醒不来的,难道这人有解药?其实再简单不过的问题,那些伤员已是伤重不治,自身抵御能力自然差,一碗药下去不过加速了他们的死亡,而宋九本是健康之人,那药至多让他睡上几天,无多大伤害。
“回家。”蒋雍铭用指腹摩挲着宋九额上的伤痕,心中无数次唾弃自己的无能。他本与皇帝约定好,只要他能解决了匄柯这个心腹大患,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皇帝便让他自由。原意是借由他的死让对方松下戒备,再潜入匄柯皇城,找准时机无论是杀了皇帝还是引发一场内乱皆可,他有那个能力。只是不想对于他的‘获罪’,镇国公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的母亲更是险些一命呜呼,因此便在京城中耽搁了。待他们情况稳定,已是月余之后,他再耐不住,单骑出京。又得知宋九与李默失踪之事,他更是日夜兼程赶至匄柯。之后便是皇帝暴病,慧王继位,他在宫中潜伏之时竟遇上嫣然,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是???谷雨城么?”
他的小心翼翼令另一人心痛不已,“对,谷雨城,以后再不离开了,我一直陪着九儿好不好?”
宋九将脸埋入他怀里,闷着声音说:“好,将军去哪我就去哪”
“九儿还叫我将军么,我已经不是了。”
宋九抬起脸瞧他,红红的眼眶惹人怜爱,更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
“九儿叫一声夫君吧,嗯?”那人坏笑着瞅他。
宋九狠狠瞪他,这种时候还没个正经。他不想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是指他衣裳不整倒在这人怀里?
“那样怎么办才好,蒋雍铭这个名字是用不得了。”
宋九果然皱起眉头努力思考,这人为了自己舍了荣华舍了权势,如今连名字也没了,不然???就叫他一声?可???这也太臊人了!
见他如此烦恼,蒋雍铭憋笑,贴着他的脸道:“这样好了,九儿既然不肯叫,那便让我随夫姓如何?再取单名一个铭字。”
宋九已是不敢再看他,烧红的脸一个劲往怀中钻。
“哈哈哈???”曾经的蒋大将军,如今的宋铭抱住自家夫君笑得畅快。
待到马车入了谷雨城,在城西小院前停下,有人对院中老妇盈盈拜倒,“小婿宋铭,见过丈母娘大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