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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部分

九毒 完结全本-第166部分

小说: 九毒 完结全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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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付于我,却独独负了承诺……你负了承诺……”

    满堂的心腹看不懂他们那一呼百应的盟主为何会见信流泪,然而墨台鹰确是哭了,唯一的一次毫不避忌地肆意痛哭。

    “他们果然去了宣州,那么必会上灵予山洗泪崖!”沉默的人群中,一个声音突然启齿,尤为刺耳,他似乎并不避忌墨台鹰的情绪,径自道:“龙箫已经颁旨,命万长亭率兵追缴,燕城更是被皇家军队日夜戒严,墨台鹰,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须早作筹谋。”

    墨台鹰抬首看向说话之人,那是一个瘦削清秀的年轻道人,身上具有苦修之人的疏淡风骨,神情却颇为冷漠。

    “墨台鹰,你的目标在龙泪竹,我的目标在龙箫,他们兄弟反目,此番是实现夙愿最好的机会!”那道人说着走近墨台鹰,肃然道:“一切我皆可代你去做,只是行事之后,我需要你的江湖势力庇护家眷。”

    墨台鹰冷眼逼视着眼前的道人,不禁暗暗地握紧了拳头,此刻,强大的心智告诉他必须冷静,或许,胸腔中澎湃的痛苦、担忧、嫉恨和不甘让他被迫冷静,顿了顿,他站起身,伸手将信札在烛台上点燃,然后,他无声地盯着信纸被烈火燃尽,方才拂去衣襟上的灰烬,转过微红的眼睛问道:“你在名州寻到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会有今日,连兄,能否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

    连荆芥目如寒锋,直言而答:“我要龙箫与师兄反目,仅此而已。”

    墨台鹰冷冷一笑:“你不惧他会因此灭了天门么?”

    “惧?”连荆芥拊掌大笑,“他为了掌门师兄,连皇位和江山都可以不要,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牺牲,你真以为他会灭了天门?”

    墨台鹰不言,神色复杂地盯着连荆芥。

    “只有让龙箫彻底断了痴念,天门大业才能在师兄手中光耀延续……”连荆芥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无奈,语气却异常坚决:“我们天门中人,向来由不得自己,师兄戴上斑指,便该忘情,我身为长老,当遵从师父临终所托,毕生辅佐师兄,为了天门大业,此番,我不惜背叛师兄,斩草除根。”

    墨台鹰心中一凛,霎时牵动出无限繁复的苦涩纠结,连荆芥为了天门大业,那么我为了何故?为了江山,为了皇位,还是为了得不到的沈犹信?

    大宗天庆六年,此时,墨台鹰虽然年轻,却已是江湖上声名远扬的侠客,是初建的龙鼎联盟至高无上的盟主,是乱世末年被无数英雄所敬仰追随的大哥,或许,他更是诸人心照不宣、一同认可的未来帝王。

    墨台鹰一挥衣袖,人群散去,留下了连荆芥一人:“说罢,你当如何?”

    “回灵予山,用天门第一奇毒为湛卢宝剑洗尘,墨台鹰,究竟万长亭和龙泪竹谁先受此一剑,便从了天意罢!”连荆芥淡淡一笑,眉宇间却是凄凉异常,“待引朝廷兵马上山之后,我便与师兄诀别,投奔名州。”

    墨台鹰凄然阖上双目,喉咙一动,不再言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诀别……这个为了所谓的天门大业而义无反顾的年轻道人,他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墨台鹰棋盘上的棋子,而墨台鹰,亦不过是另一个人棋盘上的棋子,那个曾经落魄的少年,遇见了邪恶的诅咒,最终未能走出浓得化不开的宿命。

    少年枉纵,枉纵少年。

    “你究竟想要什么?”

    “本王……只要一个人的命。”

    “谁?”

    “你若答应缔结契约,时候到了,本王自会告诉你。”

    “我和你不同,你是鬼,可我是人。”

    “本王给你时间考虑,你何时答应缔结契约,本王何时兑现承诺。”

    契约,承诺……墨台鹰心如刀绞,摇头长叹。笑话,他对自己说,为了江山,为了皇位,还是为了得不到的沈犹信?不,都不是,终究是为了自己——大哥,你负了对我的承诺,我便让那个鬼魅一般的男人代替你实现承诺罢,我想要的,他都能给我,他想要的,我亦能给他。

    “我答应缔结契约。”

    “你瞧,由人变鬼,就是这么容易。”

    “告诉我,你想要谁的命?”

    “灵予山上,谁戴掌门斑指,本王便要谁的命。”

    不是梦,不是故事,是残忍的现实。

    墨台鹰睁开眼睛,那些难以释怀的痛心,竟不知不觉地化作心中无法动摇的决定,或许他并不后悔,但是这个决定无可避免地改变了他以及所有人的一生。

    一片狼藉的将军府内,他的手和连荆芥缔结了契约,他的心,同时卖给了那个鬼魅一般的男人。

    “传我亲令,火速集结宣州分舵人马,即日起暗布于燕城官道各处,但凡见到皇家特使携旨奔宣州而去,无论皇旨是杀还是赦,一律截下。”

    “诺!”满堂心腹高声答道,无一异心。

    无论是杀还是赦,在墨台鹰的眼中唯有杀无赦。杀无赦是什么,是成大事的手段,是六亲不认的绝望,是无可宽恕的原罪,是无可挽回的宿命。

    那一年,灵予山上,朝廷兵马攻上洗泪崖,刀剑血洗天门,没有杀令,也没有赦令,有人死了,有人伤了,当宿命来临时,无论活着的人还是逝去的人,皆无可逃脱……


(伍)剑洗前尘

“天意弄人,不过是人自弄之,人若败给了欲念和执着,换来的便是心的煎熬。”那青年止住了诉说,回眸凝视着雪里珠。

    雪里珠刹那从恍惚中清醒,他抬袖揉了揉鼻心,亮似晨星的眸子里含着让人难以读懂的深意:“你为何知道这一切?”

    青年温颜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么,我告诉你。”

    雪里珠微微一颤,不由得舒展了眉,但见那青年落落大方地向自己走来:“世人唤我幽王,因为我身上流淌着大鼎和鬼域两国王族之血……”青年在雪里珠身前站住,脸上笑意不减,语气却颇为肃然,“我外祖父姓墨台,祖母姓夜,但在我出生之时,仁治皇帝便下旨将我过继给大鼎国的神武将军,自此拜其为养父,从李姓,单名一个焕字。”

    “李焕……”雪里珠喃喃,呆立了好一阵儿,他的心底幽幽地升起一股如释重负的解脱之意,如抽丝剥茧,快刀乱麻,这一刻,那些远去的红尘万种,那些他执着追寻的前辈记忆,那些悲悯的被喻为真相的残忍现实,终于逃出升天,再次重获自由。

    李焕见雪里珠心绪难平,遂回身行至大殿东堂的墙壁前,熟练地旋开墙上的机关,只闻一阵轰隆的闷响,墙上竟然现出一道狭长隐秘的壁龛。李焕从龛中取出一支长条形的檀木龛盒,关上机关,走回雪里珠身边。

    “你要寻的东西便在这盒子里……”李焕双手托起龛盒,肃然说道:“父帅离开燕城之前,曾多番嘱咐我,他此生有两位故交隐于民间,若有朝一日,他们的后人来燕城寻物,定要将这两件物事双手奉上,我之前已将玉雕扇奉还于你,另一件物事,现下便也恭然归还。”

    雪里珠几乎能听见自个儿的心跳声,他凝神看着那龛盒,伸手触向锁芯,略微掀开一条缝,盒中似有寒光射出,他手掌一颤,“咣当”一声,那盒子被猛然掀开,眼前刹那光芒四射,雪里珠下意识地眯上眼睛,透过光亮,只见盒内的锦缎中平放着一把湛然浑厚的绝世宝剑,剑身通体玄黑,剑鞘和剑柄上镶着象牙色的九华玉。

    雪里珠唇角一颤,瞬间红了鼻心,待手掌缓缓抚上墨黑的剑鞘,他复杂的神情骤然变得尊敬又亲昵,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关于这把剑的故事,而今终于亲眼见到,脑海中那些对乱世英雄的想象顷刻化为现实,眼前这柄承载着厚重前情的宝剑,它并非梦幻泡影,它这般深刻,这般夺目,雪里珠虽然年纪尚轻,然手抚剑鞘,此情此景,却是意难平……

    双剑相交,寒光袭面,浑身鲜血的沈犹信横剑挡在龙泪竹身前,剑刃上的血竭和血相溶,一滴一滴地浸入伤口,如同恶魔罂红的诅咒,人们甚至来不及逃避它漫漫湮开的过程,毒药便在刺眼的青锋间猎杀了宝剑的主人。

    万长亭的惊愕,龙泪竹的绝望,毒圣续断的救治,满崖骑兵的众目睽睽,无一能拯救这阴差阳错的嗜血黄昏。

    重伤在自己的剑下,是英雄的悲剧还是情种的宿命?杀了沈犹信的人,是万长亭,是龙箫,还是心中那断不了、挥不去、放不下的情?阖上双眼的沈犹信从未想过,这把夺取他性命的仁厚之剑,却是一把无情之剑。

    “无情……”龙箫醉倒在宫殿的台阶上,仰头将坛中的最后一口烈酒灌入愁肠,神色绝望至极。

    帝王尊前,衣衫血污的万长亭跪倒在地,此刻,这个呼风唤雨的宦臣竟全无平日里的做派,侥幸回到燕城的他,只感惶恐,惊惧,苍白。

    “奴才之前……当真未接到皇上的密旨……最后一道也是唯一一道赦令传至灵予山之时……已是殿下坠崖整整一夜之后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龙箫凄然长笑,手中酒坛碎在地上,溅起片片瓷花,触目惊心。一刹那,皇储、江山、痴爱,一切都不复存在,短短半年时光,这个年轻的帝王,竟好似苍老了千年。

    大雪漫天,满堂朝臣、满庭淑仪在宫殿之外长跪不起。岁末的钟声敲响了龙箫心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暖火,他握着万长亭的手,瞳孔里绽放出无人能懂的光彩,却凄凉得无药可解。

    “万卿……一定要替朕……寻到两个人……”

    万长亭颤抖着跪在龙箫的卧榻旁,已然泣不成声。

    “寻一个有资格让朕将江山拱手相让之人……他有本事夺江山……朕便给他……朕便给他……”龙箫如回光返照一般,空洞的眼神里竟闪过一抹释怀的笑意。

    “皇上!”万长亭紧握着龙箫冰冷的手掌,却觉心如刀绞,万念俱灰,他默然半晌,终究凄然地点了点头。

    突然间,龙箫眼中的笑意又尽数散成云烟,所有的光彩霎时化成了恨,化成了那深深的,对帝王宿命,对皇朝宿命,对情爱宿命无法释怀的恨。

    “无论用多长的时间……用何种手段……也要寻到那个真正的下毒之人……”

    “……奴才……遵旨……”万长亭闭上泪眼,重重地垂下了头。

    “朕……朕知道……他……他绝非下毒之人……”转眼间,龙箫眼里的恨意又消逝得无影无踪,他干裂的唇角扬起一抹信任的微笑,干净无暇,蜕下帝王的面具,那脸上的每一分神色皆透着布衣的简单纯粹,又痴得恰如疯魔。

    无声,无息,黄袍覆盖的身躯渐渐冷如寒冰,皇宫内外哀号一片。万长亭脸上苦泪纵横,他站起身来,穿过如潮水般围拢来的太医和朝臣,跌跌撞撞地奔入殿外迷蒙的大雪之中,眼前掠过一张张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然而很快,这一切便随着遗诏的颁布和龙葭的登基,含着无可磨灭的伤痛印迹掩进历史的尘埃里……

    雪里珠伸指一弹剑刃,深深地叹了口气,天庆帝执着于情爱,勘误了龙泪竹和沈犹信,也勘误了自己与毒圣,直到弥留之际,他方才得到真正的解脱,将百年江山和一世荣华拱手相让,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毁剑之人,原本有情。

    “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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