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浩然-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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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修告诉他,派出杀手的人,是真正的秦王世子,叫素渊兰真。可他为什么要派人来杀太上皇?他这么做,不怕大越迁怒于戚梓墨将他斩首示众么?因为那时,他知道我们已经放了戚梓墨么?可是,殷的都城离我朝都城有整整两个月的路程,大越又是秘密放人,他怎么可能那么早知道?南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到底是在瞒他什么?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他记得戚梓墨离开那天下着小雨,淅淅沥沥。他觉得自己好象还在被那天的雨浇着,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浇的冰凉。
城在臣在,城破臣亡。
这句在当着满朝文武立下的誓言他从来不曾忘记,只是没想到,结局来的这么早。
要不要放弃?日夜守着四王爷期盼的转机一丝也没有出现,他要不要干脆放弃,就这样留在城中,直到殷军破城,再拿起剑往自己颈间一抹,一了百了。
不必再考虑什么爱什么错误什么忠烈什么清誉,不必再被那些有的没有的所困绕,一了百了。
只是黄泉路上,真的能走的安心么?
能么?
曾有人对他说,然儿,你不要不开心,人生就是这样,总又不如意的。你这样子,看的为父心痛啊!你这样子,日后为父怎能放心?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被血染成暗紫色的深蓝官服,是母亲几乎流干的泪。
你父亲他不放心,他到死都放不下你啊。
这样的他,不是让父亲死不瞑目么!
第七天,四王爷还是没醒。
城外叫战的声音不减却也没有到非战不可的状态,不得已派出去的几队士兵却都是大败而归,城中已经开始骚动。君浩然知道,戚梓墨纵使粮草充足,也不会再给他们七天的安宁。叫战不过是表面上的掩饰,这从连日来他们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令人忧心的是他们的真实意图。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如今城内群龙无首,先机已失,无论如何,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
牵制,君浩然苦笑,既然都是要灭亡,何不赌一把看看?
就赌他君浩然,可以完全牵制戚梓墨。
不是凭才智不是凭名号,只凭他是君浩然。
赢了,隐城保住,自能给大越数栽平安;输了,城在臣在,城破臣亡这句话,他定然兑现。
左右无门横竖是死,先生说,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吧。
于是,君浩然找来城中重要的谋士大将商讨对策,他说我们不能派一队士兵出去烧他们粮草,而只能派功夫比较好的一两个人,因为戚梓墨一定留了眼线在隐城通往他们粮草所在地,人多了,会被察觉;也不能从后山绕,这么多年两军交战,怕他们早已将隐城有几间房屋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更别说后山的出口……说到这时君浩然愣了下,然后问我们目前城中有什么是从外面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君浩然又问我们的水是井水还是河水?迟誉想了想说是两种都有的,但是军中所用,是河水。出隐城向西南走大概七天即可在越的地界范围外找到一段上游河流。
要投毒,那里再好不过。
没错,是毒。
虽然军中用水是河水,但不能保证百姓不用河水,殷要收服天下,本是不该做出这等失民心的举动,但今时不同往日,殷的王位继承者尚未登基,素渊兰真为保万无一失急需结束与大越之战,自然不会再在乎其他。
而君浩然肯定素渊兰真已经想好了事情结束之后,将这投毒的残忍之举,嫁祸给谁。
他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不是戚梓墨提出来的,但执行的人,的确是他。
如果可以,他真想问戚梓墨,功勋名利,就那么重要么?
传令下去,即日起城中百姓士兵一律使用城中井水,另派士兵在营中立刻新挖几口井,尽量挖深,所有行动秘密进行不得泄露消息。
等等,迟誉拦住正要离开执行命令的将军,吩咐道,只在营中挖井,不要将消息透漏给城中百姓。
为什么?君浩然立即皱起眉头。你要看着城中百姓枉死么?
王爷,小的斗胆,只是不这么做,不能完全保证消息不会透漏出去,小的这么做,只是为了保证一切万无一失的进行。
你是想说,城中,有殷的人?
迟誉低首不答,君浩然眉头皱的更深。
既可以保证消息不走漏,出事了又可以让百姓对殷死心,彻底杜绝城中百姓叛逃的可能,更能在天下之间给殷一个坏名声,真可谓一剑三雕。
王爷过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点小道理,想必王爷心里也是一清二楚的。如果大越能因为几个人的牺牲而获救,岂非最好?况且为民而死,也是幸事。
好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好个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君浩然心下不悦,面上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迟誉所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可是,那些毫不知情却要赴死的百姓就有错么?
那么,偷袭粮草的时间,就选在殷军以为我们中毒时了!
不过那时,恐怕也是殷军真正攻城之时。
君浩然冷冷说道。
哦?那王爷您说,该怎么做?
怎么做?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当然是出城迎战了,这样才能完全吸引殷兵的注意力留住殷的大将让他无暇回顾不是么?
出城迎战?一出城,我们没中毒之事,不就暴露了么?
不会,戚梓墨下的毒,一定是在我们作战时发作。
哦?王爷何以如此肯定?
因为他是戚梓墨。
君浩然淡淡的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碍于君浩然王爷的身份,也不好反驳什么。
就是如此,可是王爷还……谁来监战呢?谁能让殷将戚梓墨……
我啊。
君浩然仍然笑着,笑中却是凄苦与无奈。
你?
迟誉语气中充满不信任。
王爷虽贵为王爷,却也只是……难以振奋士气……
迟誉,出城时皇上也曾问我,我虽贵为王爷却也是只是因为当初太上皇的恩宠,从来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功绩可以让众人信服,这样的我,拿什么来要求前往隐城的重任?我当时在朝中立下军令状——城在臣在,城破臣亡。你可知,我为何敢这么做?
迟誉拧眉思索半晌,摇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我是君、家、人。
诚如诸位心中所想,凤炎王的确无功无德,但是,我是君家人。我是在大越享有五百年清誉满门忠烈的君家人,单是君这个姓氏,整个大越王朝就没有不知道的。如果是君家人来监战,不管他是谁,都是权位、力量、信念和希望的象征,不是么?
王爷是说要自贬身架……
你以为君这姓氏,要比王爷轻么?
不……
在大越,君这个姓氏的号召力,不比皇姓轩辕差,这一点,天下皆知。
可是,王爷如何肯定,戚梓墨到时不会嫌麻烦而一箭射来……王爷万金之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迟誉,你不是说,为民而死,也是幸事么?
王爷……
迟誉领众人俯身一拜,态度中已经没有先前的轻视与不满。
遣退其他人,君浩然独独留下迟誉。待人走干净了,君浩然才问,迟誉,你在四王爷身边呆多久了?
十七载。迟誉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王爷他,有孩子么?
这,听说本来有个儿子,还在襁褓中时便不幸夭折了。
夭折?如何夭折?
这……见迟誉面露难色,想来是令有内情。君浩然道,但说无妨。
迟誉再拜,说,当年太上皇登基之时,朝中谢相等人怕王爷在边关造反,便派人秘密来到边关,挟持了王爷王妃刚出生的孩儿……当时王妃拼死抵抗,无奈产后虚弱无力,哪是那几个莽汉的对手,最后,孩子还是被带走,王妃则虚弱而死,据说那孩儿,也在回京后不久,夭折了……王妃临死前交代王爷,千万不可因她母子的死铸成大错,所以……
所以新皇登基之时,王爷没有回京面圣,因为那些日子,正是王妃的丧礼,是么?
……如果王爷的儿子还活着,王爷身体不会如今天这般差,如果那孩儿还活着,也应该二十又三了……
二十又三……
君浩然觉得自己像被雷劈了一样。
王爷为何想起问这个?
君浩然慌张的抬头又避开对方探视的目光,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王爷?
时候不早了,准备吧,对方叫战最激烈的时候,就是决定胜负之时,去吧,这一仗我们不能输,否则,就算烧了他们粮草也没用。
是。小人告退。
只有君浩然一个人的屋子里,他手撑着椅子,艰难的呼吸。
南修大他五岁,他今年十八,南修正是二十又三。
太上皇说,南修母亲身体弱,南修一生下来她就死了。而整个后宫,几乎没人知道南修母亲的名字。
南修与太上皇仅有三分相似,与四王爷,却是九分相似!
君浩然想马上奔进四王爷的卧房,告诉他,你的儿子可能没死,并且,他是当今天子。
可是,他真的该说么?在这大越即将覆灭之时,他真的该说么?
第十四章 最新更新:10…28 12:41:18
两日后的清晨,城外战鼓雷鸣叫声震天,城上士兵眼看着对方将攻城器具一一摆出,架势终于不再是叫战那么简单。
那是君浩然第一次上战场。直到浑圆粗壮的木头顶上城门时,城楼上越的士兵才开始一波接一波的拉弓射箭。箭上一开始就绑了油布沾了火,专门对准那些木制的梯子、圆木和土炮车。他登上城楼那个最显著的位置时,戚梓墨也才从士兵中露出脸来。
远远的望着,忽然有种莫名的酸楚。
虽然在放你归去之时便已知道迟早要对垒阵前,可这一刻来临时,仍旧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大越与你,只能选择其中之一,可现在,他君浩然还有选择么?他们之间,又岂是城上城下城里城外那么简单?又岂是抛弃一切隐居山林便能幸福?
一切已然改变。
他不是曾经的君浩然,他是大越君家的浩然。
那么,他呢?
心中好多问题想问那人,无奈咫尺天涯。
满耳痛苦的嘶叫声,利器穿过肉体的滋啦声,火燃烧的劈啪声,现实与梦境交叉的结点,一片混乱不堪。
待到对方完全放下燃烧着的圆木,君浩然轻轻挥手,城门打开,越军士兵手持尖矛利枪从城内涌向外面,方才还在城门口的殷兵顿时乱做一团。与此同时,将帅的旗帜方才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