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作者:南枝-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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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从轿子里下了地,因为前一晚下的雪,虽然主要地方的积雪都扫掉了,但是因为昭明宫的冷清,宫人很少,很多地方的积雪并没有被铲掉,还是一团雪白。
皇帝进了昭明宫,里面很冷,伺候赵贵人的两个宫女,都显得恐慌,对着皇帝狠狠磕了头,皇帝问道,“她呢?”
一个宫女赶紧领了皇帝进内室里去。
好在内室里烧了一个暖炉,稍稍暖和一点,只是那碳十分不好,带着一股很不好闻的煤灰气,而且还有呛人的烟。
照顾赵贵人的宫女习惯了,所以没有发现这个问题,皇帝却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柳升是个细心的,瞬间发现了这个问题,马上让人去换暖炉和碳。
赵贵人正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因为皇后宫降成了贵人宫,宫里很多原来的摆设都被内务府收走了,所以里面显得空荡荡的,宫室还是原来的宫室,却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完全不像是原来的地方。
因为流血过多,赵贵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皇帝在床边坐下了,太医都还没有来。
皇帝于是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照顾赵贵人的宫女又去跪下了,这时候看皇帝没有大发雷霆的迹象,就稍稍镇定了些,说得虽然谨慎,倒是条理清楚,很快将事情说了一遍,是早上时赵贵人起来发现外面下了大雪,就发了一会儿呆,早饭送来就是冷的,她就没吃饭,说要去堆个雪人,不过却没有被侍卫允许,所以,她就又坐在门口发呆,宫女觉得那么在门口吹风不好,就劝了她进内室里去,赵贵人就有些恼火,发了两句牢骚,最后还是进了内室,只是骂了照顾她的宫女,让她们不要进去打搅她,然后,要吃午饭前,宫女将饭菜送进去,才发现她坐在椅子上,地上流了一滩血,人已经昏迷不醒了,因为太冷,血水糊住了手腕,所以她才没有彻底死掉,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赵贵人之前的那些奴才宫女们全都被处置了,现在伺候她的,都是之后安排来的,对赵贵人,都是没有感情的,忠诚肯定说不上有。
不过这个叙事的宫女倒不是个搬弄是非的,所以据实说话,皇帝听了就嗯了一声。
太医又过了一会儿才来了,发现皇帝已经先他一步在了,就马上紧张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行了礼之后,皇帝也没有什么话,只是让他给赵贵人看病。
赵贵人的左手伤口已经被包起来了,只是人还是昏迷不醒。
太医看了一阵,说让送人参水和糖水给她喝。
然后他暗暗打量皇帝的意思,不知道皇帝到底是要赵贵人死还是要她活,所以很是踌躇。
喂了人参水和糖水之后,赵贵人就醒了过来,但是精神不佳,似乎是很恍惚,看到皇帝之后,她就一动不动了,只是静静看着。
皇帝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就抬了一下手,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赵贵人的眼泪慢慢流了出来,她被迎进宫做皇后时,是个雍容华贵的长相,大雍朝以女子腰细为美,却也崇尚丰/满,赵贵人以前就是这两者的典范,是个华贵相的美人。
但是现在,她已经瘦得有些枯槁了,脸色苍白又透出暗黄来,已经完全没有美态了。
皇帝其实并不恨她,但是也不怜她。
自从手里握住了权利之后,皇帝觉得自己谁都不恨了,甚至包括鸠酒毒死了他身生母亲的太后,只是,他却也深深知道,太后必定要死了才好。
连恨都左右不住的人,才是真正的冷了。
皇帝拿出手巾来给赵贵人擦了一下眼泪,说,“表姐,何必要寻死。”
赵贵人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她虚弱不已,轻声说,“皇上,皇上……”
皇帝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赵贵人伸手抓住了皇帝的手,只看着他,“求您放过臣妾的父兄吧。”
皇帝只是浅浅地扇了一下睫毛,赵致雅是看着皇帝从小孩子长成了现在的大男人的,皇帝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没有什么存在感,现在长成了大男人,似乎你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存在感,但是,他总让人感觉到危险,未知的让人警惕的危险。
赵致雅的确是深深的恐惧,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至少可以求皇帝怜悯,让她家人好过一点,她又说,“皇上,臣妾没有要加害徐妃的意思,臣妾的确是在身上带了檀木香,但是,那么一点分量,根本就不会有作用,臣妾真没有要加害她的意思。再说,即使她早产,也不一定会有事。您放过臣妾的父兄吧,饶他们一命就好。”
皇帝将那为赵贵人擦过眼泪的手巾留在了她的枕畔,将手也从赵贵人的手里抽了出来,说,“朕知道,那不是你加害的。朕在赏赐给她的点心里放了药而已。”
赵贵人倏然缩了缩眼瞳,皇帝道,“朕还记得大婚那几日,和你一起走过那么多路,朕当时想,为什么要和她走这么多路呢。朕当时还是太小了,总觉得要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才好,还是朕太年轻了。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他们宠爱的人没几个有好结果的,朕喜欢的人,想要他有好结果,他也不一定能有好结果,朕不喜欢的人,朕也不一定非要他结局凄惨。”
赵贵人只觉得皇帝可怕,并不能完全听懂皇帝的话,不过,她却是知道,皇帝对她说这些,就是认定她必死无疑了。
赵贵人于是只是说,“我父兄并无忤逆皇上之意,求您放过他们吧。”
皇帝道,“等开春,朕就将他们流放到西北去,饶他们的命,你安心地走吧。”
赵贵人爬起来要给皇帝磕头,皇帝转身就走了,赵贵人从床上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皇帝已经出了内室门,他走到外面去,看到满院子没有被铲走的积雪,心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就如这雪一样白。
作为皇帝,不过也是求而不得而已。
他想到他的父皇,他也没有真心开心过的时候。
皇帝还没有上宫轿,后面宫室里就传来一声呼喊,“贵人,贵人……”
柳公公又跑回去看了一眼,然后回皇帝道,“皇上,赵贵人去了。”
皇帝还有点茫然的样子,说道,“去给太后说一声吧。”
皇帝回勤政殿,季衡的确是还在里面等着他回来。
季衡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沉思,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
皇帝在他身边坐下了,季衡才反应过来,起身给皇帝行了礼,皇帝只是眼神很深地看着他,连让他平身都忘了叫。
好半天,他才说,“平身吧。”
季衡起身后也并没有再去坐下,而是躬身站在一边,也没有问赵贵人那边到底是怎么了。
他不问,皇帝就自己说道,“已经去了。”
季衡微微张了一下嘴,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是又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皇帝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对他说道,“君卿,坐下吧。”
季衡犹豫了一番,还是去坐下了。
皇帝说,“赵贵人走之前,求朕放过她的父兄,君卿,你有什么看法。”
季衡赶紧起身恭恭敬敬说,“赵贵人曾是皇后,其父兄也曾贵为国丈国舅,微臣并不敢有什么看法。”
季衡这话也说得很清楚,虽然以前贵为皇后,贵为国丈国舅,但也就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死的死,沦为阶下囚的沦为阶下囚,一切皆看皇帝的意思罢了。他能有什么看法呢。
皇帝眉头蹙了一下,说,“你同赵致礼交好,难道不替他家求一下情。”
季衡一下子就又跪下了,皇帝正要喜怒无常地恼火的时候,季衡从袖子里拿了东西出来放在了地上,皇帝看过去,愣了一愣。
150、第十九章
季衡放在地上的是摸得十分光滑的竹片。
皇帝看着那竹片,在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是什么,只是略微好奇惊讶,又很恼火地看着季衡。
季衡这时候以额头触了地,地上虽然有地毯,但是依然很凉。
他说道,“皇上,您还记得那一年,正是赵季庸的生辰,我到丹凤门前接了您,然后一起到微臣的别院里去,那一天,阳光灿烂,天气虽然炎热,却也并不难熬。那一天是特别的,微臣再也没有忘过。”
皇帝看着那竹片,想起那是什么了。
他们下棋,赢家赢了就可以让输家给做一件事情。
但是,谁都知道这是闹着玩的,并不将此事当成一回事。
皇帝回宫,就将那竹片扔掉了。
他没想到季衡还留着的,而且看样子,是经常拿在手心里把玩的样子,不然,那竹片不会被摸得如此光滑。
皇帝说道,“你起来吧,不要让寒气入体。”
季衡没有起来,说道,“从那时候到今日,已经是好几年过去了,时光易逝,过去的的确就回不来了,而且时移世易,都是此一时彼一时,微臣并没有任何妄想和能耐,让我们都还能记得那个时候,但是当时那种单纯的感情,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总让我又高兴又心酸,至少,曾经我们也那么单纯地好过。皇上,您对我,也没有当时的信任了,我知道这也是我辜负了你造成的。但是您如此将赵家之事也迁怒于我,实在让我惶恐。无论从哪方面想,微臣都没有帮赵家说情而不顾皇上您的意思。皇上问我对赵贵人替其父兄求情之事有什么看法,微臣能怎么回答呢,从情理上讲,赵贵人生为人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必定要为其父兄求情,如若她不求情,反而显得她无情冷酷,而她求了情,又是想左右圣意,也是大罪一桩。微臣觉得,赵贵人已然已经去了,皇上若是念起旧情,饶过她父兄的命,也可以显示皇上的仁慈,皇恩浩荡,即使是赵家大房,也该对皇上感恩戴德才对。而赵季庸,微臣不可否认,和他之间的确还有朋友之谊,但是这朋友之谊,和对皇上的忠诚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即使是朋友之谊,微臣对皇上的情谊也还要更深厚一些。微臣定然没有舍皇上而帮赵季庸的。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盯着季衡,起身弯下腰将那竹片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想到当年情景,那时候其实已然一切都不单纯,但是,那一天,的确是个艳阳天。
他将季衡拉了起来,道,“朕明白。”
季衡在皇帝的喜怒无常里感觉到了疲惫,因为赵贵人的死,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汪公公前来向皇帝请示,季衡便又一次见到了汪含青。
汪含青做了内务府的总管,俨然比几年前更加有权有势了,而且也可见皇帝是十分信任他的。
汪含青自然是早知道季衡又和皇帝绞到了一块儿去,不过,他也不好劝皇帝,也就什么都没说。
此时他看了季衡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向皇帝问了话,是确认到底要按什么规格对赵贵人下葬,毕竟赵贵人算是罪人。
皇帝在赵贵人的身前并不怎么关心她,她死了,他也没有苛刻她的意思,就说按照贵人的规格下葬吧。
而死后的谥号,汪含青没有问,皇帝也没有提,也就是完全没有谥号的意思了。
汪公公走了,季衡也就起身要告退了。
而且他肚子又有些不舒服,他现在已经得了心病,只要肚子不舒服,就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来月事了,就会恐慌。
皇帝虽然和季衡之间又闹了些矛盾,心里堵了一腔火气,但是还是想要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不做别的,单单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