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喉诀作者:陈陌(完结)-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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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着桌子,一脚将木椅踢了过去,转身就向门外逃跑,大喊道:“青天白日的强盗杀人啦!杀人啊!救命啊……”
没喊完,就是一脚踹在我后背,我重重摔倒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的痛,我哭叫:“认错人啦!你们是谁啊?俺从来没见过你们,俺今天难得赶一趟集啊……”
“师兄……莫非真的搞错了?华其欣没这么孬种吧?他不是以前浮剑山庄武功最高的弟子么?”
“俺,俺不懂什么武功,除了种田……俺什么都不会啊!”
“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我身上还带着雾影,说什么也不能被这帮人发现。
“是俺早上在集市上新买的镰刀把子……”我哭哭啼啼的边说边作势要取下包裹,冷不防又是狠狠一脚将我踢到一边。
薛鸣将剑扔到一边,挥拳便打了过来。我受了伤,更加躲不过去,只得死死的抓住他的手,喊道:“不要打了!俺不认识你们……”
“臭小子,竟然还抓住我!”他一把将我甩开,其余的四个人也拥了上来,一阵拳打脚踢。
我只感到沉重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的落下,若是以往,就是再多五个人我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然而现在却连最基本的防护也做不到。头上,胸口,肚子,小腿都被一阵猛踢,雾影也从我背上滑落下来。我一边拼命躲闪,一边趁乱将它踢到路旁的泥沟里。
到得后来,我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抱住头,蜷缩成一团,任由他们将怒气都发泄在我身上。血迹在地上拖了长长的一道,我的牙咬的咯咯作响。直到我满身是血的不动了,他们才停下手来。
“谁叫你长的那么像华其欣!妈的。”
五个人甩下这句话,扬长而去。我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回转。这次轮到我变成烂泥了。
我睁开被血水糊住的眼睛,看见四周都有人远远的站着围观,个个都是一脸惊恐,不明就里又不敢上前的表情。
真他妈的丢脸。这辈子都没那么丢脸过。
我艰难的想撑起身体,却手臂一软,又摔了下来。嘴角也裂了,血顺着下巴流下来,我抖抖的用袖子擦了擦。
刚才的店小二战战兢兢的走过来,用竹竿在泥沟里搅和了一阵子,捞上那个粗布包,心惊肉跳的走到我面前:“……客、客人倌,你的镰刀把子……”
我一把抓住包裹,紧紧捂在怀里。
掌柜的在一旁摇头叹气,跟身边的人诉苦:“唉,真作孽啊……这帮人钱都没给就跑了,连其他人都没给饭钱……”
店小二为难的搓搓手:“客倌,你不要紧吧?”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来扶我。
我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整个重量都架在他身上,摇摇晃晃的一碰就要摔倒:“有空的客房没有?”
“有、有!”
我还不忘从怀里摸出一张沾血的银票,把小二吓得脸色发青。
好不容易在客房里安顿下来,小二忙前忙后,把我换下来的衣服也不忘拿去洗了。我又打赏了不少碎银,顺带让他帮我去药铺抓点药回来。
身上疼的简直没法动,只能自己把枕巾扯成一条一条的草草裹伤。好在就是虽然看上去很恐怖,其实不过便是皮肉吃苦,比之过去的内伤自然要轻的多了。
过去那么重的伤都能痊愈,现在这点皮肉伤又算什么。
那时候自己伤的晕乎乎的,成天都在昏迷,倒也没觉得怎么痛。每每睁开眼睛,却总能看到一双似乎比我更痛的眸子。那时候自己一心想着早点死去,却有人那么执着的一定要让我活过来。
恍然回首,原来最痛的不是重伤的时候,而是醒来的那一刻。
就好像现在,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疼的刻骨噬心。辗转反侧,都无法睡着。
我将满是泥污的布包拿出来拆开,雾影还好端端的躺在里面。我裹的严实,既没损伤,也没沾上泥污,干干净净的,一如初见,澄澈清透,一尘不染,如同一湾幽幽清泉。
我爱惜的将它捧在手上,看了又看,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虽然挨了一顿打,这宝贝还是好端端的在我身边。
我将雾影藏进被子里,贴在自己身上。感觉到那冰凉又温润的触感,心里渐渐的安定下来,沉入了梦乡。
第四十三章
到得白天,我也不敢再擅自出门了。一个人窝在客栈里,让小二搬了火炉药罐进来,每日熬药裹伤都是自己来,连大夫都不敢出门去看,饿了便叫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里,足不出户的呆着。
药罐子在火炉上冒出丝丝白烟,咕嘟咕嘟的药汤翻滚声中,浓浓的苦味飘散了出来。我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窜上药罐的火舌陷入深深的思考。
受伤了,可以慢慢痊愈。武功没了,还可以再重头练起。
只是要练到原本的水平,又要花多少年的时间?浮剑山庄的剑术和心法入门甚慢,自己是自幼练起,足足花了十几年的功夫,又岂是一蹴而就的。
江湖险恶,风波四起,现在没了武功,则更是举步维艰,加倍困难。要去查明事实的真相,追查康儿的死因,自是少不了得去浮剑山庄、武林盟等江湖要地,偏偏自己恶名在外,那些正道中人处处与我为敌,武林大会上见过我的人不少,估计大都认识我这张脸。
这次侥幸的瞒过了九剑堂,可时间长了毕竟纸包不住火。
我苦恼的埋下头,浑身的剑伤还没好全,青青紫紫的瘀伤犹在,那日被拳打脚踢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
“像谁不好,谁叫你偏要像华其欣!”
连长的像都得挨一顿痛打,若被识破怕是免不了要小命不保了。
在彭州府都能撞上九剑堂,算我够霉的,若是真正回到中原武林,潜入机关要地,被人撞见的可能性就更大,到时候人人的而诛之,而我却毫无还手之力。
当初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在脸上抹泥,要不就是戴上人皮面具。那时候自己武功好,别人都打不过我,做事自然有恃无恐。
可现在呢,一点武功都没了,抹泥涂脸也好,人皮面具也好,易容改扮也好,只要被抓住,这些伎俩立时就会被识穿,到得那时仍然免不了被打被杀的命运。
难道我就得一直龟缩在此,永不见人,直到十几年后重新练成了武功再出门?
药罐里汤汁翻滚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袅袅轻烟弥散在屋内,看看漏刻已煎的差不多到时候了,我将罐子端下,在破土瓷碗中倒满了棕黑浓稠的药浆。
以前虽然喝过不少药,自己倒是一次也没煎过。连喝药都要他哄上半天,甚至含在口中为我强行灌入。
东想西想的手一抖,药汤就泼了出来,烫的我直跳。
我吹了半天,闻着那苦兮兮的味道就作呕,拖延再三还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抹了抹嘴。
炉火中的红通通的火炭仍然未熄灭。如同鲜红的血块,在我眼前洇染开来。眼前仿佛出现了康儿临死前的模样,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惨白如纸,天真狡黠的眼睛空洞无神,胸口那一大团暗红的血块,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我咬紧牙齿,握了握拳头。
看着炉中的火炭,突然心中一动。
——只要毁掉自己的脸,便不会再有人认出我。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想要知道真相,便须得有所牺牲。
我拿起炉边的火钳,搁在炉子上,红炽的炭块烧的正旺。我心里害怕,手有点发抖,却仍然紧握着钳柄,过不多时,那扁头便烧的红了。
我举起铁钳,一咬牙,猛的将它烙在脸上。顿时白烟冒起,焦味四散,脸颊立时被烧的血肉模糊,一阵剧痛蔓延了全身,我拼命咬紧嘴唇才没有惨叫出声,用力扶住桌子,又烙上自己的额头。
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眉毛和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刺鼻之极,我再也抵挡不住痛苦,一下子昏了过去,
如身入地狱,经历万丈烈焰的烧炙。
无论我怎样奔跑,都无法逃脱这火焰的烧炙。
熊熊烈火之中,模模糊糊一个熟悉的身影,升腾的热气在眼前晃动,人影摇曳,轻轻转身,温柔如水的双眼,端正俊朗的脸庞,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师哥!师哥!”我大声喊着,想扑进他的怀里,“救救我!救我!”
“你跟我,跟浮剑山庄,都没有半点关系。”
他冷冷的说道,转过了脸。火焰如浪潮一般迅速翻涌而来,滚滚燃起,他如同一缕轻烟一般飘散开,无影无踪。
而我一下子就被烈火吞噬了。
我猛然惊醒过来,只觉得脸上剧痛难当,有如利刃刺骨,浑身都在发热,脑袋昏昏沉沉的。我闭上眼睛,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忽然想起,曾经不知有过多少次,自己做着噩梦,口中大喊师哥,大哭大闹的惊醒过来,在另一个人的安慰亲吻下才慢慢平静。
后来他将一个小小的玉佩挂在我的身上,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哄我不要取下来。我懵懵懂懂的听着,在他的诱惑下同他欢好。自那之后,似乎真的便没再做过噩梦。
那只玉貘早就被我当掉了。
我摸索着爬起来,在桌上摸到火折子点上烛火,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镜子里映出一张称得上恐怖的面容,大片的灰黄或红褐色的皮肉翻开,一边的眉毛没了,一边的烧成一团。
整张脸凹凸不平,血肉模糊,哪里还是过去那个俊俏伶俐,漂亮粉嫩的少年?
连我自己都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我放下镜子,暗自下定决心。
我已经不是曾经的华其欣了,过去的一切就一笔勾销罢。现在的我必须更加坚强才行。
我爬上床平躺下来,闭起眼睛忍受脸上的疼痛。一直待到天亮,小二来送饭送水,我躲在床帐里,含含糊糊的叫他放在门口就成。
再过得一天,我烧的更厉害,实在撑不住,便哼哼唧唧的叫小二替我抓烫伤药。一连几日连吃饭喝水都难以张口,只能惨兮兮的靠在床上。
总算我年纪轻,虽然不懂治伤,多吃了不少苦头,竟然也硬是挨了下来。
十余日后伤口开始慢慢好转,之后结痂也就不怎么痛了。一张脸凹凹凸凸,一块红,一块黑,满是创伤痕痕,丑陋可怖的程度倒是一点也没减少。
现在这副样子走出门去,已经不会有人再认识我了。
身上的银钱大半都花在了药钱和疗伤之上,算了算手头也不剩多少,是时候离开了。我打点好包裹,背着雾影出门结帐。小二看到我的样子目瞪口呆,他也算是个聪明乖觉的人,想一想便大概猜到了什么,没敢多问一句话,把银两交给掌柜的,便回去收拾房间了。
我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前往武林盟而去。
武林盟位于太室山顶,与少林遥相对立,素来为中原武林集会议事所在。以往在浮剑山庄的时候,每年都会同师父、师兄弟一起到武林盟去,商议武林中的各项大事,并留作记录。
武林盟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各门各派都会将自家一年来的大事呈报并编录入册。比方说哪年哪月新掌门就任,哪年哪月同魔教作战死伤多少,诸如此类的事情,都记载并存放在武源阁中,只有各派的掌门才能进去参阅。
算起来,众人第一次领教封喉诀是在十二年前的武林大会上,而绝心录却不知道是何时出来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