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君令作者:最是一年明冬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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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此际,乔云飞支颐托肘,好整以暇地坐在半截木桩上;周遭虽然是泥土朽木,却无损於他儒雅美玉之质般,除去黑甲後一席墨绿布袍,。密林之中,众多散兵静静守候,蹑手蹑脚,虽有低语交谈、来往行动,却自有一股肃静的井然有序。
那探兵久闻飞骑校尉美名,立时恭敬地回道:“商队中人,行为举止颇为豪放;外穿大魏的袍子,偶尔风刮起来,却能看见袍底的封泰衣衫。在夏家村停驻时候,小的们派人混做村人,靠近了查看,货物被看得极紧,商队中的平素都很少说话,听口音也是封泰话。其中也有几个魏人,似乎是卖家专派来运货的。”
乔云飞低头思索,双膝上的牛皮地图,早已被摩挲得有些破烂。良久,他抬头道:“既如此,两百守军、三百游兵,明日午时与我在此处截道。今夜找人进城,去尽力搜罗些封泰旧式衣衫,以及俘虏的封泰军服。其余两队,著此衣衫,布於此处、此处,听讯行事。”
“是!”“得令!”“是!”几个昔日曾跟过他、或对其有救命之恩的部属,纷纷领命而去。
军中人情事物,要捋顺也容易非常。乔云飞不是个善於结交的人,但到底有些忠心耿直的旧部;大部分现如今迁调他处,但战场中人命救人命、人命换忠心;部属连部属、部属换实权;关系结关系,旧部、知交乃至於多年前同伍同什的老友,从军十数年,至如今,早已在看不见之处,连接成一片默默流淌的暗网。
正在反复斟酌计策是否有漏洞,却见一骑塌尘而来,远远在山脚下停歇。那男子下马、抬手,一枚淡紫烟气的讯号烟花燃放後,寒十九立时抽出怀中另一枚、接应燃放。
不久,男子已寻烟而来。只见他一身灰衣,风尘仆仆、满头是汗,刚一接近就跪了下来:“卑职薛四一,拜见乔将军!”
乔云飞狐疑满面,挥退众人。这一支影卫,只供李熙驱策。跟随在乔云飞身畔,半护卫半监视的,只有十五人,薛四一不在其列。
果然,男子起身後,自背後解下包袱、怀中摸出封密信:“皇上听闻将军近日所为,甚是牵挂,特派卑职前来送上亲笔御书一封,请将军接信。”说完垂手退立一旁,独留林中不自觉接过两物的乔云飞,对著那信发起呆来。
乔云飞对著那信发呆半晌,就连持信的手,也似乎微微颤抖起来。然而既是御笔亲书,自然容不得他不看。怔了良久,他终是撕开了封口,一个个熟悉的字跃然纸上,似是在逐日平静的心中投入了一颗颗石子儿。
──云飞吾卿,朕闻说,近日你只身涉险,甚是不智。若为建功立业、成就丈夫伟名,也无须如此莽撞行事。人言过耳、功名为空,况朕自会许你一片天地,勿须操之过急。朕早已下令西南十万大军、前来增援,应是不日就到。切勿再用险招奇招,守正为稳。
另,你双亲安好,永翔永翊每日渐长,朕日日期盼,望你能偶一垂怜,回来看看他们。
又,军中来往众多,你恐怕诸多不便。朕命人捎来几样物事,随君意愿使用,绝无强迫。
……
乔云飞看到此处,便去打开那包袱。里面一只精巧的小匣子,揭开来,一张小绸条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顿时令他面红耳赤。
原来那匣子中的物什,乃是李熙上回听闻乔云飞及寒十九赤裸拥抱一事,心中气急怒急,却不在信中表露分毫,一面命人暗中干掉寒十九,一面命人快马加鞭,将几件刚刚到手的巧具送了过来。
当先两样物什,乃是细细长长两片薄缎样的东西,撑开软绵如肠管,一端收窄仅盈指宽、均是镶著金环。绸布上言明此物乃是东海奇宝,龙肠所制,戴上後不日便能紧贴肌肤,却不影响内里扩张。另外一件物什,乃是薄如蝉纱的一只透明如无物的小巧网兜。三件一齐戴上,便能治愈乔云飞每日内里瘙痒难熬之症,又不影响他日常行动。
最末一样物什,乃是平直、软绵的一块白肉色布样东西。将那物贴上花唇,稍微蘸水濡湿、前後再以细丝扣住腰身,不久後就能紧贴肌肤,遮掩住与寻常男子的有异之处。
乔云飞看到此处,越加面红耳赤,恼羞之中几乎想把匣子连同信笺一同摧毁。然而临下手时,想到每日夜里各种难言之隐,到底停下手来。皱眉将物什收起,转头走回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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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守军、三百游兵,截杀区区一支商队,应是绰绰有余了。
第二日正午,豔阳高照戈壁,将冬日的红土黄沙,晒得滚烫如夏。
一支普普通通灰尘扑扑的商队,默默行走在辽阔无边的沙路之上,指向的,正是东北阴山山脉。眼见山脊从渺小朦胧的幻影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众人也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纷纷展露出一丝喜悦、放松的兴奋。
然而车队却是不便进山的,须是沿著山脚沟壑及密林盆地,慢慢插入阴山之中,如此弯弯绕绕、却只半日脚程,就能到下一处农庄。
18 捕蝉
两百守军、三百游兵,截杀区区一支商队,应是绰绰有余了。
第二日正午,豔阳高照戈壁,将冬日的红土黄沙,晒得滚烫如夏。
一支普普通通灰尘扑扑的商队,默默行走在辽阔无边的沙路之上,指向的,正是东北阴山山脉。眼见山脊从渺小朦胧的幻影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众人也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纷纷展露出一丝喜悦、放松的兴奋。
然而车队却是不便进山的,须是沿著山脚沟壑及密林盆地,慢慢插入阴山之中,如此弯弯绕绕、却只半日脚程,就能到下一处农庄。
阴山山脉中,西南处两座姊妹高峰:娇山与珑山,正好位於山谷夹道两边。百年来人为开拓出来的谷道,既狭长又颠簸,两侧山崖耸起,仰望时直如两壁通天墙;山墙上又横七竖八长些傲松,将天空遮挡得犹如一线。谷道内仅容一辆货车行进,常年雾气弥漫,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乔云飞等早已埋伏在谷崖两岸,只等车队进入甕中,再於前後收口、投石捉鳖。一两个时辰过後,午日西斜,车马辙轮夹杂著封泰汉子的口音,渐渐在寂静的谷中清晰可闻。一夥儿人显然也因著莫名的寂寥氛围而紧张慎重,其中有人不断抬头张望,有人则壮著胆子大声以封泰语说些荤话。
汗水自光滑的脸庞滑过,伏在崖顶的男子屏气凝神,眼见著那车队一步步完全进入埋伏范围,终於挥手大喝一声:“投!”
“喝啊啊啊──”随著周围数百兵士的齐吼声,大量巨石纷纷落入窄小谷中!
“埋伏!!”
“啊!”
“呃──!”
商队人立时惊呼阵阵,轰隆隆巨石顺著崖壁碾压而过,一片尘土扬起如咆哮的海浪,浪水打过去,徒留下几驾外表破烂却并未损毁的马车歪歪斜斜,谷道中寂静一片、再无声息。
乔云飞一挥手,底下军士立时点燃讯烟,高高扬起的尘土还未落幕,数百人头便如蚂蚁般迅速地拥入其中!
黄红的烟土掩盖了一切动静。乔云飞转头正待发令,却忽然听闻几声惊呼,在两壁山崖的反复回荡下越发清晰。
“呃啊!”“啊!”
有敌人躲在货车之後,负隅顽抗?
乔云飞侧耳倾听,两三声过後,骤然立起低伏的身子厉声疾呼:“有埋伏──!”
然而话音已晚、谷中一阵嘶吼响起,铁皮货车纷纷掀起,一排排暗兵万箭齐发!
“啊──!”
“呃啊!”
“放撤退讯烟!”乔云飞怒喝一声,立时有人放出讯烟,通知另两头的四百守军。
“劈啪!”璀璨的烟花冲破天空,虽是白日,也不能掩其黄红之姿。
乔云飞面白如纸,捏紧了拳头,最後瞧一眼谷道动静,来者乃是数倍之众。
眼见两端潮水一般的人,快将中端己方将士完全淹没,今日千数人马分为三队,数百兄弟随他而来,竟然棋差一著、葬送在此!乔云飞嘴唇咬得雪白无色,苍白著脸一言不发、挥手悄然撤退。
山路崎岖,密树林布,崖上三百守军仿佛因谷道中两百人不可避免的全军覆灭,而沾染了一层沈重凝滞的气息。众人沈默无语,悄无声息地默默下山。
寒十九等武功高强的近卫早窜出了老远,不一时勘探回来,均是一脸凝重的滴著豆大的汗珠,悄声禀报:“将军,封泰已然封山……”
乔云飞脸色尤白了几分,一眼扫过周围沈默不语、默默跟随的人们,所见的,都是追随赴死之神色。他轻声几句,吩咐周围几个百夫长:“你们率人兵分五路,著熟知山情的人领著、各自藏匿山中,留下五十死士,随我一道冲杀。盯著讯烟,视情形或藏匿、或冲杀。若是得讯冲杀,高夏,你切记须得集齐所有人,方可朝我所去的不同方向冲阵。如若有变,我会派人通告於你。”
“将军……”为首那汉子急切张口,似是有话要说。
然而二人对视,乔云飞摆摆头道:“军令如山,切勿再多说。”一股决绝之意从他眼底渗透出阵阵寒意,终於逼使汉子闭了口:“得令!”
阴山山脉虽极为庞大,但每座山间总有谷道。封泰人绕谷道而围,显然是早有预谋。与其等待敌军上山搜捕、关门拘犬、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冲杀,以自己将军身份,吸引敌方注意,趁机为其他兄弟争个活口!
五十人很快遴选而出,各自持换上军中最好的武器甲胄,乔云飞聚拢各人,围成一圈,道:“今日凶多吉少,是我连累了各位兄弟。此时唯有险中求生,为了给山头上的二百多兄弟争个活口,各位愿不愿随我一同去赴死?”
众人齐齐低声唱喏!乔云飞满意地一点头,嘴角终於显出个赞赏的笑容:“好男儿!好!”
回头处,已是诀别。
五十人洒然下山,余者俱是寂静无声,默默送别。
不过一炷香时,乔云飞等已可望见山下情形。只见里外三层军士,一阵列一阵列布在崎岖不平的山脚、谷道间,望去犹如蚂蚁;围军均骑著马,追捕、调派之迅捷不言而喻。其中一列份外庞大,似有数百之众。
乔云飞眼光一转,似是随手挑选、指向山西密林陡峭的一处:“就由此处冲阵。”
以步对骑,其险不言而喻。
“兄弟们,听命、禁言、随我上!”
“是!”
霎时数十人悄无声息地冲杀出来,远远对准冲上前来的骑兵,“放箭!”一轮箭矢射完,也不管有无中箭,乔云飞喝道:“快撤!”
众人顿时随他撒丫子往後跑去,骑兵逼近林前,又是一轮箭矢,第一层内围纷纷落马。
此刻马已进不了山,有人下马有人将下未下,“趁现在,冲!”乔云飞怒喝一句。五十人奋不畏死地冲杀出去。
然而封泰的反应也是迅速的。周围骑兵潮水一般地涌上,防护罩越来越厚,竟然冲不出去!
“燃冲阵讯烟!”乔云飞一声低语,随即大喝一声:“吾乃大魏宣威将军乔云飞,谁敢上前受死!”
五十人围拢一团,不再前进,紧紧互相守护著慢慢後退。果然乔云飞的诱敌之计见效,不多时滚滚烟尘翻起,越来越多的封泰军聚集过来。
眼见周围人数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