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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不愿诉离殇-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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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元寿二年,刘聍的军队攻进洛阳,满朝震惊。

“从没有人能一举三次忤逆朝纲,这靠山。。。靠。。。这,这人真是拧得厉害!”

王莽据位不到一年,朝中老臣于前朝念念不忘,几乎还要脱口而出『靠山王』仨字,总算最后急急收声。

“洛阳城原来易攻难守,又有什么稀奇?”

这终成了朝中一道奇景,多日默然垂帘听政的太上皇开口说了话。自那一日,王莽与刘欣谈判破裂后,终有伶俐的宫人想出法子,刘欣既坚不肯离宫,便请他上朝,昔日高祖皇帝大势去后,吕后也有垂帘辅佐幼子一节,便请太上皇上朝也没什么不合理。刘欣去是去了,只是从不开口。这是刘聍军队在城外盘桓的第二个月,他终于出声,朝内哗然。

“当真笑话!”一前朝臣子似于刘欣这一下鼓动有了底气,哈地笑了一声,道,“我陈家两代忠良竟要生生毁在王太尉手中么?难道要我这把老骨头历经四朝么!”

说话者名陈子光,自爷爷开始在朝中为官,历经两朝,极得前朝二位先帝器重,可谓满门忠良,与王莽同朝为官时,王莽位极太尉,两家可谓势均力敌。这一回,王莽篡位,陈家却保持了沉默,朝中一些老臣颇有微辞,此时他一开口仍称太尉,显是决裂之意,朝中左列站着的多是王家军团,纷纷怒目相向,几个年轻的几乎要冲上来,被人拉住;而右列站着的文官有好几人心中服他高义,暗想陈家三代为帝王倚重,不是没有道理,几人目光炯炯射向王莽,一言不合便要反这当朝坐着高位的人。

“陈老爷子说话可要当心,可别闪了舌头。”左列站着的一人大步而出。

这人正是王家集团一名武官。当朝向来以右为尊,可这武官大步踏出,硬是撞开右首站住的一名文官。

陈子光冷笑道,“你王家自个儿都不肯调兵回京,还有什么话说?”

一言甫出,朝中大动。陈子光所言不假,这一回,洛阳城危急,王家满门武官竟多是静观局势,并不来救。那出列的武官性燥,想什么便说什么,大声喝道,“你也知洛阳难守易攻,我们从外面调兵回来,长途跋涉大损元气,不叫刘聍那贼子乘机灭了么?你这老儿迂腐,浑没作战经验,懂得什么?”

一言既出,左列站的几位武官怒目瞪他,他才觉不妥,竟不知自己说错什么,这才收了骂骂咧咧,陈子光冷哼不答。

“够了!”王莽喝一声,“陈卿家可是性烈得很啊,隐忍了这些天实也不易。”

陈子光哈哈笑道,“那还有什么话说?要我的命,只管拿;要抄家,只管请。我陈家满门忠烈,总不能断在我陈子光手上。”

王莽挥手一下,两旁的侍卫上前带了陈子光出殿,只听他笑声兀自不绝,回荡在殿里。

“散朝!”太监的公鸭嗓拖着长音这么叫嚷开去,有几人似有话说,瞧瞧兀自站着尴尬的那名武官,想想刚被拖下的陈子光,终是收声,各人散去。一时殿内静谧。

良久,王莽亲上前揭帘道,“现下就你我二人,我问你的话你可要仔细答了。”

刘欣听在耳里,并不答话。

听王莽叹一声道,“我原还想叫你移步出宫,现下看来是不必了,料不到我失人心到这地步。”

刘欣想刚那武官说的话,冷笑道,“那也不妨,谁坐这位子都一般,哪儿有尽心尽力效忠天朝一说,终归为自己多考虑一层,你瞧成皇帝在位时,派出去的将军,哪一位不是家眷在京,颇多奖赏?”

“家眷在京,颇多打赏,”王莽喃喃念了几声,道,“我十三岁熟读兵书,岂有不知之理?可是扣着将士的家眷,将士又怎能安心打仗?何况我一心想改治这天下,这一群只想图富贵安乐,成帝若见了大汉竟然无一人可用,难道不会难过伤感么?罢了,如今我只有一事不明,刘聍手中的旨意是谁所下?”

“是我。”

“原来真是你,”王莽叹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你二人不睦,料不到你最后遗下的一道,还是递给他去。”

“刘家的事刘家人自会解决,轮得到外人掺和么?”

王莽微侧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低低道,“我以为福贵是刘聍派到你身边的,没料到倒真是你的人,更料不到元寿年初,由你逐出宫的几个人居然能坏了事。”

刘欣淡淡一笑,“是你太急着杀人,我原先不知那几人与福贵还连着关系,心中想再叫刘聍起兵也有难处,料不到你不杀则已,一杀便是重要的人,让我的讯息传出,刘聍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王莽自忖待人宽和,只这福贵曾于宫中带信出去,运走一人,便是洛名,后虽经多方打探,知运走之人于大局无碍,这奴才却终究碍事,不得不杀。没想到,死前居然还让刘欣的一道遗旨流出,刘聍手持此旨,更有说法讨伐,他叹一声。

刘欣冷然道,“你要如何处置我了?”

“倘刘聍破城,自有安置你法,何必我多事,你请着吧!”王莽一向待他客气,这回却不称他皇上,心中颇有苦涩之意。

不知怎地,刘欣只觉这人话里一股凛然正气,殊不可犯,他原将生死置之度外,打算狠狠刺他几下,这时见他神色坦然,一时说不出口。

王莽缓声道,“有一天这天下真换了你刘家人来坐,并不一定是苍天之幸啊!你瞧着罢!”

刘欣想,这人改革发了疯,不必多做纠缠。当下掀帘而走。







第46章 12。(二)
在城外盘桓停驻两月后,刘聍下令,强攻屠城。只留洛阳城的宫殿,城内十三岁以下儿童不杀,其余杀尽。

他第一时间回了王府,当初他的家,杀尽如今住着的当朝一品大员家眷。一时间,城内哭声震天。

梅舞几乎是提剑硬闯进去他书房。进城以后,他所有命令均对副将下达,便是梅舞,亦不再见,梅舞急的狠了,只有硬闯。身后跟着狼狈的小兵,紧紧追逐。

刘聍怒道,“我这书房谁都能进么?看个人也看不住,拖了下去重责二十军棍!”

刘聍治军一向极严,那小兵不敢多说,被人带了下去。

梅舞道,“是我要闯,他自然拦我不住,主子还生气,便打我吧。”

刘聍上前掩了书房门道,“你要见我,跟副将说一声不行么?这样硬闯,我今后如何治军,怎能不罚?”

梅舞冷声道,“我跟主子十多年啦,从来见您不必跟旁人通报的。”

“好罢!你不是说永远听我的吩咐,怎么这时候又要给我添乱?这么巴巴地闯进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了?”刘聍岔开话。

梅舞收了剑道,“我不是要给主子添乱,只是这城是万万不能屠的。主子,我们原不是说了这是下下之策,如今你杀了当朝一品家眷,城中已颇有一些传言,万不可再用这下策!”他语音转急,一只手捏着剑柄,几乎要捏碎了那剑柄。

刘聍上前拿下那柄剑,顾左右而言他,温声道,“当心莫伤了自己。”

他心中一软,放了剑,刘聍将那剑远远抛开,道,“打仗的事你不懂的。你别管啦!”

梅舞大急,道,“我不如副将经验丰富,可也知这是万万不妥的,失了民心,您要坐高位哪还有人支撑,到时,到时。。。。。。”

刘聍见他眼泪在眼里滚来滚去,实是对自己用心颇深,道,“一直盘桓城外也不成啊,倘王家军队真的到了,虽说可乘机歼灭,可一停一停不住来人,岂不也像围城一般将我的人围住了?行军打仗本来变数极多,要随机应变,咱们那日不过说说,不必提啦。如今只有进得城来,我手中有那人诏书,只要王莽一死,王家再无人能控这局面,我再不必担心这城如瓮子一般,只有挨打的份。”

梅舞听他絮絮对自己解释良久,也算用心良苦,心中满腔急怒顿时化作柔情,放缓了声道,“主子只想到王莽一死,王家无人也无胆量再起事,却想不到屠城之后,百姓怨气极深,您这位子也难坐稳么?”

刘聍在书房内缓缓踱步,道,“坐得一天也是好的,我再等不及了。”

“可。。。。。。”

“你跟着我来时说什么来?”刘聍打断他话,问道,“是谁说永远听我的话?这一回又要违拗我吗?我早叫你不要跟着,这一回你又要反对我么?”

他这么连珠价抛出几个问题,把梅舞问住了,眼泪在眼眶滚来滚去,泫然欲泣,刘欣心下烦恼,知他说的也有道理,强作笑颜,揽住他道,“你不知我心思,我再不能等了,我一生心愿在此,你不肯助我么?”

梅舞见他须发又是白了一片,脸色也大显憔悴,显是这些天操劳所致,心中大是疼惜,低声道,“我活着一日便助主子一日,你明知道的,我就只怕。。。。。。”

“那我就放心了!”刘聍打断他话,道,“你什么也不必想,到我登上高位那天,我自有道理。”

他噙泪难答。

当远驻西边的王家军团收到确切消息,已然来不及。屠城三日,尸横遍地,城郊的河水染尽人血,哀鸿遍野。好好的一个洛阳城,竟变成人间炼狱,多年后,于这场役事幸存的老者也只会摇头叹息,“作孽!作孽!”

他的健康状况却每况愈下。行军之日,刘聍少与梅舞同房,这一日,被梅舞纠缠得久了,也便一笑,道,“你就在我这儿睡下,我忙完了事,自会休息。”梅舞无法,也便躺下,良久,仍见他背向自己,挑灯夜读,昏昏沉沉已熬不住,脑袋微一歪,先自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但觉夜风席席吹得他头脸发冷,突然醒来,见了房门并没掩上,刘聍已是伏在案上,浅浅而眠。他心下大为怜惜,轻手轻脚站起身来,扯了一件外袍去给他盖上。刘聍睡的浅,待他走到面前却已醒了,心中一惊,右手急伸捉住他手。梅舞轻呼一声,外袍落地。

梅舞只觉手被他握得发痛,柔声道,“主子是怎么了?倦了去床上歇着吧。”

刘聍抬头见他眉眼里满是关切神色,心神一松,才放开他手,缓缓道,“是你啊。”

原来他这两月习惯了一人而睡,梦中猛觉有人靠近,本能地伸手捉拿。梅舞见他神色放柔,这么与他对视着,心里害羞,轻轻一笑,他但觉那笑里欢喜无限,也是一笑,自己接道,“不累,军事还没理完,你先去歇了吧。”

“夜深啦。”梅舞又是低低一笑。

一阵风进来,他轻咳一声,道,“这都是紧急的军务,耽误不得。”说着,又是咳嗽几声。

梅舞心中怜惜不已,抢上前几步关了门,嗔道,“主子怎么不掩门,这么伏案睡了,冷风不正吹在头上么?”

“没事!”他耐着性子哄他一声,也觉累了。

梅舞听他耐心答他,心中一动,又是一笑。猛然间,他大咳不止,梅舞大惊,上前几步,在他背上轻拍助他顺气,手忙脚乱地倒了茶水。

星星点点的血滴竟溅在地图上,梅舞惊得狠了,反而定下心来,只声音还发颤,问道,“主子,你,你这。。。。。。”却再问不下去,道,“我请太医去!”

“没事!”刘聍一把拉回他,又是低声这么说道,“哪里值得惊动太医了,老毛病了,叫那群老家伙知道,累得我家人担心。”

梅舞挣脱不得,急道,“你咳血,还说没事?你。。。。。。”猛在灯下见他斑白的两鬓,眼圈儿却红了。心道,才三年不见,不知为何,他竟老到这样了,这三年里,他心里定是受尽煎熬。他还不知在这三年内,刘聍发妻病逝,与爱女翻脸,关系降至冰点,身边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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