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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谁家玉笛暗飞声作者:葵花没有宝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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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脸上一喜,急忙从树杈上跳回马背坐好,三两下脱下灰色的连帽罩衫,露出里面一袭藕色长裙;又从怀中摸出面镜子,把自己仔细端详一番,抿了抿唇,指腹顺过秀眉,确定没什么不妥了,方弯唇对镜俏皮地笑了笑。

她把镜子收起,挺直脊背坐在马上,握缰耐心等候。

过了片刻,马蹄声已充耳可闻。女人眼角眉梢都是欣喜,偏自矜地压抑住,提缰催马行了几步,迎上前去。

迎面十来骑,见到她皆勒马停下。几人翻身下马行礼,为首另几人则在马上抱一回拳,打个招呼:“唐五姑娘。”

“苏岑呢?”女人伸长脖子探看,问完才发现后面还停了辆精巧的马车。

女人立刻从马上飞跃而起,两下起落,稳当当地站在了车辕上,一挥手将车夫扒到一边,另一手就去推车门,人也作势往里钻:“苏瘸子………………”

“停脚。”车门先一步从里打开,一只手从里伸出来,抵住她的肩膀,“唐月月,你刚杀了人,别往我车里进。”

唐月月看着阻挡自己的那只手,竟还戴着白绸手套,一时表情郁卒:“我几时刚杀了人?明明是你洁癖病犯了。”

车内人哼笑:“地上那些湿痕,不是你唐门独制的化尸水搞出来的,我叫你姑奶奶。”

唐月月扭头望了眼,果然满地湿淋淋的,泛出的血色尚未被泥土吸收干净。

“我帮你救人,你还跟我摆脸色!”

肩膀上的手收回去:“知道我要救人,就别缠着我废话。去把马骑到我车边来,我同你讲到了洛城的行动。”

唐月月不满地嘟囔几句,却也容不得她反对,只好重回马上,依言到他车边。

苏岑在车内下了指令,一行再度赶路。

马车要慢上一些。唐月月控好马速,贴着车边在窄道旁局促驰行,耳边听得咔哒声响,抽空侧目,见到苏岑开了车窗,也正看向自己。

心跳一滞,从脖子到头皮都腾腾发起烫来,唐月月心神大为不属,险些从马上跌下去。

………………因窗里这张脸,实在……实在英俊地过分了!

什么眉若刀裁,目似寒星,貌比潘安,神若宋玉……这些庸词俗词都用上,加上一百倍,也不足以完整地表达出此人丰神俊逸,合该是天上才有的人。

唐月月赶紧掉开脸。

唐家的女儿绝没有养在深闺中的道理。唐月月十岁起跟着父亲天南地北闯荡,江湖上各色俊秀豪迈人物见了不说一千,也有八百,直培养出她极刁的审美习惯。也因此,她十四岁时回到蜀中,求亲者踏破门槛,竟没一个瞧得上眼。

唐月月在家中排行第五,上头四个哥哥俱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她说不嫁,没一个敢催促的,都由了她继续到处游荡。那时她听闻人称江湖第一美男的张汶在姑苏逗留,便也兴冲冲地跑到姑苏去,打听到对方晚间会泛舟秦淮,犯了少女心性,偷偷潜入对方所乘画舫,躲在梁上意图一窥美男俊颜。

张汶在三五歌姬并一位友人的陪伴下现身,的确英眉朗目,猿臂蜂腰。只是唐月月看了半晌,注意力竟更多地放在他腰间那柄青钢剑上。

她正寻思如何将那柄剑弄到手,一个不留神,发出了响动,立刻被张汶一众发现。

张汶出了名的谦和有礼,加之识得她乃唐五小姐,笑笑也不计较,只是问她在此作甚。她是不屑于编套谎话搪塞的,直言:“听说你是美男子,我来看看。”

张汶瞠目结舌,他身边那位沉默的友人却冷笑:“肤浅。”

唐月月的认知中,有两条决不容颠仆。一,凡对容貌嗤之以鼻者,皆样貌不济;二,凡对她唐五小姐不敬者,皆不得好死。是以她柳眉一剔,朝那位友人瞧去,嘴角颇鄙夷地撇了撇:果然,凡夫俗子。

碍着张汶的面子,她不便对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友人下明手,但唐门中人用毒从来不必昭彰,一抬手就是百十种毒药咻咻而过,寻常人压根察觉不了。唐月月鬼灵精怪,选了两种最毒的,作势抬手行个抱拳礼,衣袖飘飘,药粉早钻进那人鼻腔里,只待毒发。

她道了告辞,下了画舫,在岸边寻个石墩子坐着笑眯眯地等,直过了两个时辰,那艘船上还是没有动静。又半个时辰,一行几人从船上下来,她凝眸瞧,张汶当头,身侧落后半个身位的,是那个本该毒发身亡了的友人。

奇了怪了!唐月月心里存疑,悄悄尾随那人。见他辞别张汶,独自乘轿,到一家医馆外停下,下轿进了。

唐月月紧跟其后。她的轻身功夫修得不错,两下跃上屋顶,见屋内燃起灯火,便揭了片瓦往里窥视。

屋内人正坐在镜前,拿一块帕子,沾了些什么液体,往脸上擦拭。他把脸缘慢条斯理地擦了几遍,修长手指摸了摸,揪住一点,哗啦,撕下张人皮面具来。

………………对容貌嗤之以鼻者,原来还有一种截然相反的可能。

唐月月的认知遭到毁灭性打击,感到天旋地转。

那之后她多番查探,才算摸清此人来历,正是姑苏神医谷第四代谷主,苏岑。

唐月月咽口唾沫,舔舔嘴唇,这才重新迎上苏岑目光:“瘸子,你只说要救人,但对方是青衣楼,你到底有把握没?”

苏岑被马车颠得直晃悠,一张俊颜白惨惨的:“没把握。”

唐月月眨眼:“没把握,但是有计策,对吗?”

“少不得巧言骗上一骗。”苏岑点头,“便是吃人猛兽,也要哄得他把人给我吐出来。”

唐月月撇撇嘴:“差点忘了,你骗人是把好手。”

“我什么不是好手?”苏岑一直绷着的脸缓了缓,笑起来,“先不说闲话。你记得,等见到那帮人,你只需表明你是唐五小姐,别的不用多做。话也不要多说,免得给我出乱子。必要时候我让你下毒,你就下。对了,年前张汶帮你改良的暴雨梨花针,可有带着?”

唐月月被他像使唤丫鬟似的语气弄得郁结,偏偏又有些暗爽,听问别扭地恩了声:“必杀器我能忘吗!”

“甚好。”苏岑很满意,抬手抛给她一个玉瓶,“每根针都给我淬上瓶子里的毒。青衣楼那几个老匹夫,这次让他们去死!”

唐月月满脸惊骇地将苏岑看了又看:“瘸……苏哥,他们到底抓了谁?”

苏岑冷笑两声,眼睛缓缓眯起,一贯斯文的脸上肌肉隐隐抽动。他死死捏着窗框,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竟也将木质窗框硬生生掰断开来。

“抓了谁?”他重复一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章、十、七!”



第3章 二、斯人
章十七,年二十五,身长七尺六寸,碧眼乌发,形貌昳丽。
唐月月脑筋一转,自动调出这些信息。
他使名刀斩刃,于永泰十年正月初二孤身荡平天山三十六洞,名震武林;后归入中原第一邪教青衣楼,为圣使,至今,九载有余。
唐月月回想起来,暗惊。
永泰十五年,她十六岁,拒绝了白马山庄少庄主的提亲,被父亲禁足。当时她满心怒忿,兼带十分的委屈,一心只想同苏岑叙说,便辗转偷逃至神医谷。刚走到他的少语院外,已反常地听见多人呼喝。她越墙而入,躲在一丛冬青后,便见到院中乌拉拉跪了一地,而廊下站着苏岑,只是他衣衫不整,乱发遮面,一条腿撑着,另一条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连假肢也忘了穿。
他的颈上还架着一把弯刀,白刃,朱柄,吞口处一颗莹绿宝石,如夜猫阴森的眼。
唐月月识得,妖刀斩刃。
执刀人则当为章十七。
章十七比苏岑矮了寸许,又半侧在他身后,从唐月月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握刀的手,满指竟都是鲜血。
唐月月吓得不轻,以为他伤了苏岑。而此时苏岑却说话了:“这位,要么杀,要么起开。我是一条腿,可陪你站不住多久。”
他此言一出院中众人又是一阵慌乱。唐月月瞧见神医谷四大护卫跪了三个在当首,其中一人一面求章十七高抬贵手,一面砰砰磕头,额上都碰出了血。
章十七没出声。苏岑不知在想什么,扯下腰上一块玉佩便朝磕头者砸过去,骂:“出息!”
他骂完喘了一回,又道:“我说,这位,要是你再不让我替你看看手腕子,从此也就不必使刀了。”笑两声,“比着我脖子老半天也不下手,该不是舍不得吧?”
章十七终于说话:“章某说过了,请你跟我走一趟。”
苏岑哈哈作笑:“不去,你便要强带我去?”他说着,微微偏头,便与挟持者目光相接,“跑到神医谷来威胁我苏岑,还想活着出去的,怕是笑话………………”
话音刚落,唐月月眼角瞥见一抹黑影从屋内一闪,紧接着,电光火石间章十七突然从旁猛地撤开刀锋,身形一矮,一掌拍在苏岑后背的同时,另一手手腕翻转,弯刀顷刻横划而出。
苏岑被拍开,从阶上滚下,满身沾了灰土,当真蓬头垢面,狼狈不已。
一名护卫立刻将他扶起护到一边,另两人则欺身而上,和那从背后突袭的同伴一起,与章十七斗在了一处。
唐月月与苏岑相识两年,虽尚未弄清他身边那四个护卫究竟是谁,却也晓得其人个个深藏不露,从前当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功夫自然不能差了。她放下心来,果然,不出多时,纵章十七如何神乎其技,也被生生擒住了。
章十七被反剪双手,被迫单膝跪地,仍高昂着头,湛蓝双眸像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两道杀气腾腾的视线,死盯苏岑。
苏岑早坐上轮椅,一面揉着腿,一面着人推他到十七跟前,把对方仔细打量过,吩咐:“带下去,稍后处置。”
几人押着章十七走了。苏岑又令仆人备好热水,他要洗澡。
当大夫的多少有些洁癖,不过像苏岑这般,洁癖成了病症,恐怕还是少见。唐月月在澡室外悄声等了近一个时辰,热水都换了几拨,他苏某人居然还没洗完。不耐烦了,她轻手开窗,翻了进去。
澡室内热气腾腾,白雾弥漫,叫人看不清。唐月月稍不留神,哐当一脚踢在了池边放着的木桶上。
“光天化日偷窥男子沐浴,唐家的闺训果真独特。”
唐月月满面通红,强自镇定:“呸!这里雾气这么大,谁瞧得见你?”
水声响动。唐月月瞪圆了眼努力视物,肩上却忽然搭上一只手。她一震,回身,隔得近了,正正撞上苏岑水淋淋的胸膛。
“那让您看仔细些。”苏岑谑笑道,“怎么样?满意吗?”
唐月月如同大雪天突然被扔进滚烫的铁炉子里,全身皮肤都紧绷起来。她啊地尖叫,向后猛退,不料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澡池子里。
“哈哈哈……”苏岑朗笑,“唐月月,没事学什么女花贼?”
唐月月扑腾几下方站稳了,浑身早湿透,一身滾雪细纱裙子黏在身上,成了透明。她赶紧双臂抱胸,藏进水里不敢出来,被苏岑笑话,眼眶立刻红了:“你……你……我爹逼我成亲你知不知道?!亏我巴巴地逃出来找你……”
苏岑没再笑,在池边屈膝蹲下,盯着她半晌,问:“唐月月,你喜欢我吗?”
唐月月大窘,又羞,咬着嘴唇不答话。
苏岑皱眉:“谁允许你喜欢我的?”
唐月月一颗少女心本是千回百转,满腔憧憬心上人说出“恰好我对你也颇有好感”之类的话,然而此刻听这语气,瞧这表情,怎么着都不像自己所期待的,只好呆呆傻傻地问:“为什么……还要人允许?”
苏岑像是懒得同她多话,一声“来人”唤进来两名丫鬟,一者为他披上衣衫,一者则按他的吩咐,“带唐小姐换件干净衣裳,再送她出谷”。
于是唐月月当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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