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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翩翩逐晚风-第81部分

小说: 翩翩逐晚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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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火石间,白雁声脑袋里“嗡”得一声轰鸣。
  在草原上,曾有一个龟兹乐人背鼓而行,远远看他。而就在方才,这个人还在城门口与他擦肩而过。
  白雁声脸色急转而下,竟然来不及与董竹君说一声,就拔步出了庭院。他嫌柱国府里的走廊太过曲折,飞身上了屋顶,也不管脚步轻重,径直往马厩里去。瓦当掉落,灰尘四扬,惹得家仆纷纷探头去看。
  白雁声拼命奔出了盛乐城,此时天色已黑,平原上隐约可以看见西南方向有点点火光。他也不管到底是不是白日出城的龟兹乐队,抽马朝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那火把黑夜里看得就近在眼前,实际却相当遥远。白雁声奔去着实花了小半夜的功夫。等他驰到那溪水边篝火下,居然就是白日出城的的龟兹乐队。马栓在溪边休息,大鼓平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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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大步上前,随手拿了旁边一支火把,躬身一把掀起临近的帐篷的门帘,火光映照下,一男一女裸体相拥,白花花得晃眼。他瞧了一眼,便又放下帘子。
  帐篷里爆出一连串叽里咕噜的番邦辱骂。
  他丝毫不在意,逐个帐篷棒打鸳鸯,一直到检查完最后一顶帐篷,此时大半个乐团都已经沸腾了。
  有人仓促爬起来只穿了下裳,拔拳就来揍他,白雁声脚底一跘,就让他摔在地上。接二连三迎过来的拳脚都被他打倒,此时众人围成一圈,俱是虎视眈眈看着他。一个白胡子老人拨开众人走过来,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问他:“这位英雄,在下团中之人可有什么得罪之处吗?”
  白雁声道:“我在找一个人”。他说着就将子莺的面容形容给他。
  那老人就摇着头告诉他,他所说的打鼓的人本不是他团里的成员,是路上搭伙凑团的。今日出盛乐之后,就与此人分散开去了。这人年逾四旬,并不是他找的公子哥般的人物。
  白雁声在夜风中饥寒浸骨,惆怅失望。他忘了,子莺的易容术一向几可乱真,而如果他真的不想见他,天下之大,哪里不可以去呢?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给老人,稍作抚慰之意,从那篝火边牵马走开,在原野上游荡。
  雁蓉说:阿兄,四海将乱,世外没有桃源,你有如此才华,不该埋没在这里。
  乡老说:汝是吾宗中千里驹也,理当承继父志,教训诸弟,不为衰世解业。
  刘解忧说:将军日后握重兵,居要塞,苍山远眺,三分天下有其一,是攘外还是安内,孰轻孰重,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孟子攸说:求田问舍原无大志,掀天揭地方是奇才。
  孙叔业说:先下手为强,我们不如先杀了谢鲲,占了徐州城。
  萧瑀说:兄弟二人从此并马驰骋,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他忽然想起来,只有子莺从始至终没对他说过什么。没有在他身上寄托过什么。
  有些人只需要陪伴,不需要安慰。
  他只是在一个中点等他,等他一一完成众人的抱负,完成时代赋予的责任,等到他不后悔不郁结不再忿恨的那一天,这俗世里的尘事都完结的那一天,两个人再一起携手走向新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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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白雁声当晚从董竹君院里飞奔而去,惊动了柱国府下仆,早有人报给萧瑀和萧溶月听。两人彼时正在屋里笑闹着打双陆,萧瑀闻言惊得连棋盘都掀翻了,也不管自己正在装病,拔腿就往董先生院里走。萧溶月也是心下忐忑跟在他屁股后面。
  董先生正在整理东西,萧瑀一进来就杀气腾腾喝道:“你跟我大哥说实话了?”
  萧溶月见他口气不善,她虽是胡人却知长者为尊,连忙拉拉他衣袖,让他稍加收敛。
  董先生不以为意,淡淡道:“他出城去找人了。能不能回来要看找不找得到那个人。”
  “找谁?”萧溶月话不经脑,脱口而出。
  以白雁声之交游,能放在心上的人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听家仆的形容,他离开时十分之慌乱。萧瑀像被揭了逆鳞的老龙一般,一声龙吟虎啸,靠门的花架书案纷纷被他一掌劈成粉末,他整个人龙卷风一般刮出院子。
  萧溶月瞠目结舌,这回没有盲目跟随,狐疑望向董竹君,只听她道:“你哥哥当年为何被罚守陵,你还记得吗?”
  “因为他打伤了蜀帝孟子莺……”萧溶月忽然捂住嘴巴,瞬间有所了悟:“你是说孟子莺来找佛奴,佛奴要跟他回去了。”她眼里有着明显失落的感情。
  董竹君点头道:“不单是他,小郡主,明天我也要走了。”
  “什么?!”萧溶月愣在地下,抬眼看见胡床上放了两个整理好的包袱,董竹君拿起其中一个大点的包袱递给她,道:“从来盛宴易散,良会难逢。小郡主,竹君毕生所学皆在这里,盼有缘人能发扬光大。竹君但开风气不为师。”
  从包袱皮里能看出封面上的《药经》二字,沉甸甸的一套书,她说以毕生所学相赠,便毫无保留。原来,过去三年的无数个夜晚,萧溶月看见她在烛火下奋笔疾书,皆是为了今日的离别做准备。想她以王妃之尊不立崖岸,对萧溶月不以化外顽民而鄙,三年倾囊相授,人品之高,当世少有。
  萧溶月不禁牵着她先生的衣袖嚎啕大哭起来。
  董竹君眼眶也红了。她更名改姓,逃出夫家,困顿潦倒之时,有这样一位侠义的姑娘在身边慰藉,得以愁怀暂消,过往种种都已不想再计较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董竹君背了个小小的包袱,从柱国府的后院柴门走了出来。
  门外的街道上停着一辆宫式马车,长孙常侍在车旁站着,道:“董先生,这就要走了吗?至尊想与您道个别,还请您赏脸。”
  董竹君自知避无可避,上了马车,车轮滚滚,驶过铺着青石板的街道,顿饭功夫停了下来。她跳下车来,略显茫然,这并不是盛乐城里她熟悉的任何一座宫门,只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的泥土夯成的平房,房顶覆盖着茅草,甚至很少看见砖瓦。
  长孙常侍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来之则安之。她把包袱一背,顺着小巷走了进去,七拐八拐,在一处人家的后门边看见一个面条摊子。平板车上架着大锅,车边有桌有椅,摊主抽着旱烟,看见有客人来就站起身来,不是慕容德还能有谁?
  她惊愕过后,眼底闪过几丝顽皮的笑意,走过去把包袱往桌子上一放,道:“来一碗羊肉面,不要葱蒜。”
  慕容德咧嘴笑道:“董先生在此地三年,口味还没改变吗?没有葱蒜不对味。”
  “那就入乡随俗吧。”董竹君好整以暇道。
  ”好咧“,慕容德爽快应了一声,在平板车上熟练地和面,揉面,切面。他这一套烹饪之术行云流水,寻常人决计想不到,堂堂大燕的皇帝,万胡之主,竟然有为他人洗手做羹汤的时候。
  董竹君却想起崇明初,他带夫人易容南下到大巴山去求她治病。这个人在夫人身边贴身照看,起居浣洗一应全包。到他夫人醒来的那日,他欢天喜地去厨房做了一碗手擀面,却被夫人掀翻在地。
  她在回想前尘往事,冷不防听慕容德问道:“董先生,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董竹君看他满手面粉,不禁莞尔,道:“煮面论英雄吗?倒也风雅。”
  慕容德嘿嘿笑两声,忽然眯起了眼睛,道:“孟子攸月前兵分两路,一路北出襄阳,有取洛邑之心。我昔年曾命萧渊藻与蜀国结盟,今日不知该战该和?先生何以教我?”洛邑说起来还是大夏的旧都,若是孟子攸兴兵来讨,师出有名。慕容德既不愿放弃洛邑,也不愿得罪孟子攸。
  董竹君听他说到孟子攸,脸上就淡了几分,道:“要是我就这么回他:我蛮夷也,今诸侯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
  夏室南迁,共主衰微,王命不行,诸侯兼并。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
  慕容德眼底一亮,若不是手里沾有面粉,定会鼓起掌来。好个“观中国之政”,若要出兵雁门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于是他又问道:“我还有疑问。萧野王极力劝我杀白雁声,说此人雄才大略,握有重兵,放他南行,犹如纵虎归山。先生怎么看?”
  董竹君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样私密的事他也能问出口,不觉沉吟良久,方道:“雁声能补萧瑀之不足。”
  她说得极简练,慕容德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萧瑀极是看重白雁声,若要他儿子好好的,白雁声须杀不得。于是奇道:“孟子莺,白雁声,萧瑀这三个后生,先生怎么看?”
  自己的儿子总是最好的,董竹君知道他想从自己嘴里听到赞美萧瑀的话。她既不想为白雁声树敌,也不想子莺中意之人被世人看轻。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公正地说道:“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子莺过柔,萧瑀过刚,唯有雁声大巧若拙,刚柔相济,既有仁者爱人之心,也有浩然正气,以后的成就只怕在两人之上。”
  大锅里的开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面条摊开在案板上,慕容德深吸一口盛乐清晨的凉气,道:“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先生这么说,不怕我今日就派人去取了白雁声的小命?”
  这个人真是小气,董竹君哑然失笑,摇头道:“天下英才是杀之不尽的。你和孟子攸欺负人家出自寒门,无权无势,可是气度和智慧大多可以在磨砺中养成。爱是血肉,正义感是骨骼,这两点是他与生俱来的财富,足够他一生之用。”
  她就差当面奚落他:我怕你匕首空磨事不成,反而当了他的磨刀石,青云梯,成就了他的好名声。
  慕容德沉默了好久,将面条一根根抖到沸腾的开水里,眼见面条沉底,方才扬眉道:“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我就放他一条生路。”
  董竹君心里笑道:原来我这么有面子吗?
  慕容德又道:“我还有一事想要求教……”
  他话没说完,董竹君已经笑倒在面摊上,边笑边抹眼泪道:“我竟然不知道,吃你这一碗面,要被你赚去这么多的话么?口水都要说干了,面条还没上桌。”
  慕容德面上薄红,不住嘿嘿陪笑,于是又去洗葱切蒜。
  清晨里,小巷深处除了两人,再无其它人过来搅扰。除了切菜沸水的声音,不闻一声鸡叫,也没有阿猫阿狗路过。
  这清场清得干净啊~~
  董竹君百无聊赖,两人不说话太过尴尬,于是又重捡起他的话头来:“你方才想问什么,一并说出来吧。我怕吃完你这碗金面银面,还要被你惦记追债个三五年。”
  她有见识有本事,又风趣解语,但不知孟子攸为何冷遇与她。让她这样一个出身世家的娇小姐,费尽心思易容改名,流落天涯。慕容德不禁在心里感叹:若是二十多年前遇到的是沈怀秀,而非胡心兰,他会不会改变了一生的因缘际会,他还是现在这样的慕容德吗?
  “目下国中胡汉杂糅,我欲行中国之政,建章立制,分明族姓,齐整人伦,但诸部大人极力劝阻。皆言,国俗敦朴,嗜欲寡少,不可启其机心,而导其巧利。”他说到这里便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年已经四十有三,天命将尽,眼见许多边疆的胡人政权匆匆建立又匆匆崩溃,我心里急得很。”
  他想起在盛乐城外的草场上,射猎过后的宴饮,汉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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