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逐晚风-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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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溶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不可,转头又对独孤络嫣然一笑道:“独孤大人,你忠于职守,我很是佩服。回盛乐一定禀明至尊。”
独孤络脸上表情略显慌乱,这小丫头明褒实贬,带着威胁,他又怎么听不出来。
萧溶月继续笑道:“这次是我办事不力,将文书弄丢了。但是爹爹和至尊的国家大事我却不敢耽误。爹爹临行前将凤鸣剑賜给我,要我危难时刻调兵遣将,便宜从事,但不知独孤大人认不认这把剑。”她说着就将背后那把黑沉沉的宝剑拿出来,双手用力一抽,顿时寒芒四射,一把黑铁大剑小半出鞘,她握剑柄的手再一用力,大剑即分成两股,原来一鞘双剑,这是把雌雄双股剑。
萧渊藻位列六位柱国大将军之首,慕容德賜以凤鸣剑为行军军符,手下人领命即持一剑出,复命则双剑合璧,麾下十万萧家军,皆以凤鸣剑马首是瞻。若要有人代行柱国之职,便假凤鸣剑示之,可调兵遣将,也可斩杀柱国将军以下任何职位之人,事毕还剑。
白雁声此时还不知凤鸣剑底细,但见萧溶月一拿出那把大剑,独孤络的脸色就全变了。
“岂敢不认萧柱国的凤鸣剑。小人这就命人开关放行。”他恭敬说完这句话,就拨转马头,行到关下,朝天啸道:“开门,迎萧郡主入关。”
一呼百应,关楼上明明只有旌旗不见人影,此时却突然传来天摇地动的阵阵啸声,千万人齐喝,汇成一声:“迎萧郡主入关。”人数既众,部勒又严,难怪萧溶月不要他轻易闯关!
白雁声耳鼓也被震得嗡嗡作响,两人对视一眼,纵马缓缓上前。巨大的木制门楼打开,两人心潮澎湃,颇难自抑,门后就是中原如画江山,万里烟波,令人心醉。
两人距离门楼还有数十步之遥时,头顶的关楼上忽然有一人探出身来,朝门下的独孤络喊道:“独孤将军,萧柱国派人来传令。”
说时迟那时快,萧溶月一提缰绳轻喝道:“闯关!”
马蹄骤急,独孤络抬头见两马加快速度向自己冲来,便知情势有变,立时拔剑在手,他不敢砍杀萧溶月,就向白雁声迎来,口中道:“两位留步!”
萧溶月怕他和白雁声缠斗起来,不能脱身,就抢在白雁声前头,拔剑高举,道:“凤鸣剑在此,谁敢不让?!”
此事发生在关楼正下方,楼上之人看不清楚,只见独孤络一喝过后再无声息,而两骑从北往南,穿过关门绝尘而去。
关楼上的胡人等了许久不见长官下令关门,自有人找下楼来,见面紫赤色,须目惊人的独孤络不言不语站在关门正中,大张双臂做阻拦状,脖子上一道细细血线。有人好奇推了一下他,他的脑袋就咕噜噜滚到了地上,脖颈处喷出一道血的喷泉。身首分离之后,半截身躯仍然门神一般矗立在黑土地上。
白雁声追上萧溶月,见她脸色平静,也不知是喜是怒,便道:“小郡主,我们过关了,歇一会吧。”
萧溶月看也不看他,只奋力抽打马臋,嘴里自言自语道:“快,快,快!”从昨日狂奔至今,她的爱马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不知主人为何如此严苛待自己,眼睛里渗出泪水,马鼻里呼呼喘着气,却仍然生命不停,奔腾不息。
“溶月”,白雁声忽然腾空而起,伸手将萧溶月拽到了自己怀里。
胭脂马身上重量减轻,马蹄放缓,在旁边白马的引导下慢慢停下来。
萧溶月挣扎着滚鞍落马,跪在地上,伏地大哭起来。凤鸣剑掉在她身边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闯大祸了吧~~~~~
☆、第六十四章
白雁声上前搀扶她,扶了几把都拉不起来她。好在此时身后并没有追兵前来,大约守将不明不白骤死,其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了地上的凤鸣剑一眼,这剑貌不惊人却如此锋利,比这剑更锋利的却是那个胡人将军誓死捍卫边关的决心!
萧溶月不过哭了一会就自己止住了,直起腰来,一张俏脸上泥土和着泪水,糊成一片,双目茫然。
白雁声心下又愧疚又不忍,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累她误杀了同胞,于是道:“萧郡主,那城门下面没有任何人看到,独孤将军是我杀的。你回去便这样说。”
谁料萧溶月猛地抬头看他,将银牙咬得咯吱吱响:“谁说没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当时高擎宝剑不过是想威胁恐吓一番,万万没想到独孤络脚下生根了一般,就是拼死不让他们过,胭脂马腾空之时,剑已经来不及收回。
白雁声一愣。转念一想,也是。以萧渊藻武功修为,事后查验尸体,见伤口便知是死于绝世无双的利器之下,凤鸣剑在谁的手里,功力有多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试想当年,萧瑀因为打了盟国皇帝一掌,就被萧渊藻震断全身经脉,那还不是他亲生的孩子,都能下手那么狠。以他大义灭亲的秉性,萧溶月为救敌人,偷走兵符,斩杀守关将军,做亲爹的能放她一条活路?
白雁声想到这一节,也立下了决断,不能让小姑娘回去自投罗网,独自面对父兄。于是拉起她道:“萧郡主,都是雁声的不是。请你随我先回徐州避一避风头,待时过境迁,我再写书与你父兄详述今日的情况。万事由我起,萧柱国要杀要剐,我一人承担。”
萧溶月以袖抹泪,黯然神伤道:“我并非怕爹爹和至尊责罚。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要你替我求情。只是,我曾在菩萨面前发过誓,学武之后,绝不恃强凌弱,剑底不诛无罪之人。一想到独孤将军无辜无罪,却因我而死,心里便如油煎一般。”
胭脂马不住在她身边挨挨蹭蹭,伸出舌头舔她的泪水。她扶着马顺手拾起地上的凤鸣剑,肃然道:“人是我杀的,我不能再让别人替我顶罪了。业报终须受,我这就回去向爹爹坦白一切。佛奴,你走吧。”
她正要翻身上马,冷不防后脑勺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被身后的白雁声托住了。
胭脂将军熟通人性,以为主人有难,马蹄乱踏,仰首长嘶。白雁声连忙安抚它,等它平静下来,取下了它身上显眼的金色马鞍,随手扔在地上。又把萧溶月裹在大氅里,抱上了自己的马,这才催马疾驰。枣红马虽然没有了马鞍羁绊,护主心切,也乖乖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向南奔去。
他取次晋阳府南下,然后转向东行,再往彭城。
萧溶月半路上醒来,倒也没有怪他出手太重,一脸忧惧伤心地爬上自己的枣红马,她自觉犯下大错,心乱如麻,没奈何只得跟着白雁声,走一步算一步了。
此时是靖宁七年的五月,孟子攸已经出兵襄阳,但尚未打到洛邑。一路上风声鹤唳,三晋大地都是兵荒马乱,生民流离。
这日路过一座山峰,山上乱石草障依据天险摆放,颇有阵势,似人有意为之。两人正边走边观察,从山上冲下两骑,挡住去路,马上之人破衣烂衫,看不出年龄,但目光炯炯,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白雁声萧溶月对视一眼,白雁声拱手道:“在下徐州将军白雁声,借贵宝地一过,特向山主致敬。骚扰之处,还请海涵。”
其中一名大汉便斥道:“胡说!徐州将军三年前就在江陵城下兵败身亡,你定是假冒的!”
白雁声神色甚是平静,淡淡道:“白某人当日大难不死,回来报效国家。白雁声名气很大吗,还值得假冒?”
另一名大汉冷笑道:“白将军侠义忠勇之名远播,岂容尔辈亵渎?!”说着就挥舞弯刀从山上冲下来。
白雁声本就不是怕事的人,见这两人武功平平,不慌不忙拔剑在手,迎上去与此人缠斗在一处。
这人武功无门无派,杂乱无章,唯一可取之处却在好勇斗狠,不落人后。白雁声见几次三番承认,对方却不依不饶,招招拿人腰眼,有令人断子绝孙之意,当下动了真怒。从马上腾空而起,揉身而前,一掌劈向他面门,那人慌忙躲闪,送刀来砍,白雁声三根手指倏地捏住弯刀,只听清脆一声,那把刀断成两截,那人从马上跌落。
另一人原在高地观望,见伙伴落马就奔来驰援。白雁声一脚踏着地上的人,对着迎面而来的马肚子打了一掌,顿时人仰马翻。他一脚踢飞那人手里的武器,揪住衣襟拔拳就要揍他,忽然山岗上传来另一个声音:“白将军,手下留情。”
萧溶月秀眉深蹙,两人双双转首,见山上又奔下来一骑,人离得尚有里许,说话的声音却近在耳前,足见功力不弱。
那人奔到近前,下马半跪行礼道:“小人虞得胜,拜见白将军。我这两个兄弟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了他们。”
白雁声上下打量他,见他身形高大,胡子拉碴,浑身有磊落不平之气,便奇道:“我们见过面吗?”
那名叫虞得胜的人便细细分说,原来他是瀛洲人,常年在海外游历经商。崇明年间瀛洲反贼据岛叛乱,他家中父老因白雁声手下保全,得以幸免于难,感激涕零。三年前他从海外回来,听父母说起白雁声事迹,便有投靠之意。
当年四处打探,听说白雁声奉诏讨贼,已到襄阳城下,便又赴中州而来。他在襄阳临时参军,军中纪律甚严,他不能到白雁声面前自荐,便时时注目,处处留心。后来跟随白雁声攻打江陵,几乎全军覆没,唯独他和几个伙伴逃出生天,便在这晋阳府附近落草为寇。
他经历过三年前的江陵之战,记得当时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听见荆州兵说,没有找到白雁声的尸体,便一直记在心里。此时见白雁声不知从哪里还魂归来,一阵欣喜,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山岗上足足看了一炷香的功夫,确定无疑,这才下来相认。
白雁声听说是在江陵死里逃生的旧部,立生亲切之感,又是羞惭无比道:“雁声罪孽深重,折戟沉沙,令众将士埋骨他乡,更愧对江山社稷。”
虞得胜亦是慷慨陈词道:“将军公忠为国,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将军死。将军不以天下自任而谁任邪?”他说完又介绍两名兄弟给白雁声认识,一名叫颜白鹿,一名叫刘松年。白雁声与他们三个见礼后,这三人又看看萧溶月,不知如何称呼。
白雁声就道:“这是我妹子。”
萧溶月一旁冷笑,不置可否。他二人都和半年前大不一样,白雁声自不必说,她从入关之后也拿出董竹君赠送的人皮面具戴上,是以看上去和汉人无异。她见白雁声对这三人鉴貌怜才有招揽之意,当日虞得胜洗劫村镇屠戮无辜百姓的事就隐忍不说。
白雁声与他三人讨论,原来山上还有壮丁并妇孺千人,于是命他三人就地挑选可用之人,赴徐州从军。
他因为带着萧溶月,颇感不便,既没有在山上停歇,也谢绝了三人随行护卫,两人两匹马继续往彭城去了。
如此日夜兼程又行了一二十日终于到了徐州州治所在的彭城。
萧溶月举目望去,但见城门口拉拉杂杂排了老长的队伍,全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腌臜不堪,脸上带着惊恐未定的表情。
白雁声从队尾凑过去问一个中年人道:“大哥,你们从哪里来?”
那人警觉地看了他两一眼,道:“我们从庐州府来。你有什么事?”
白雁声道:“南边战事很紧张吗?”
那人听他有此一问,顿时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