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作者:梦里浮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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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也似被这热泪滴上了,又似滚油在煎,说不出什么滋味,伸出去打算推开他的手,终于缓缓抚在他后背,忽然用力,反抱住了他,柔声哄道:“小林,是我,别哭了。他不值得你哭——今晚我也不动你了,好好睡一觉去罢。”
林凤致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却在惨淡的笑,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呢?什么都完了,你却又让人告诉我,我却又忍不住回想——小时候的事我记不真,成人之后,你我纠缠三年,决裂至今又三年,纠缠的时候我躲你恨你,决裂后……决裂后……可是我们明明再也回不了头,血海深仇,恩怨荣辱,一切都是绝路,再也回不了头了!”
“你为我功败垂成,我不感激你!你寻我八年,我也不感动!你心里想要你要的子鸾,我心里有我敬重的夫子,我们所想的南辕北辙,永远到不了一起,所以你待我再真心,再好意,也是没有用的——可是,你待我这样,子鸾也不是铁石心肠。”
“你不是老怨我冷淡无情么?其实最初一开始,你格外关照我,总是来找我,邀我和一些情词绮语引逗我……我有什么不懂,有什么不知道?我故意装糊涂,那是盼你知难而退,不要越过人伦!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你却硬是把它毁了……”
殷螭愣了很久,才发现他一直在絮叨说话,而自己竟也一直在静静听他倾诉,这时兀自被他紧紧拥抱着,自己也在反抱着他。这么亲密而深情的姿势竟是未曾有过——哪怕是三年床笫欢好的时候,都未曾有过。
可是他哭倒在自己肩头,紧抱着自己倾诉的,却是为了另一个人的无望的爱,这是何其的荒谬,何其的百感交集!
殷螭觉得自己的涵养工夫,实在是太好了,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连愤怒也没有,难道是被他这般悲苦无助给打动了心坎?还是因为,自己到底也没什么吃醋生气的立场?
只因为他跟自己,两人之间,始终便没有“情”之一字的地位。一个是好色逐欲,一个是无奈委身,再加之明争暗斗,如此而已。
没有愤怒,却有奇怪的酸苦,心灵象是在深渊中下降,跌了很久也不见尽头。
林凤致又伏到他肩头去了,这一次不再哭泣,只是轻轻挨着,声音自他衣衫间传出来,有些含糊不清:“其实我也有些傻气的,你……你玷我清白的时候,我便只知道恨你了,因为我死也想不通这样的事如何能做——人伦之道上,这是□;阴阳之道上,我也决不甘心辱身为妇人女子之事……可是好笑么?这三年里,我倒觉得有一丝明白你为什么了——跟他这三年里,他总是乐此不疲的说这样快活,你大概也是觉得,要我的身子是很快活的罢。”殷螭忍不住道:“废话!难道我没让你也快活?”林凤致轻声的苦笑:“你的快活,我的耻辱——倘若我能够爱你的话,或许我也能甘心受了这耻辱,可是,夫子,对不起,我不能以你要的方式爱你;你只想占有,我只想自持,大家越离越远,对不起,对不起。”
他忽然连声呛咳起来,身体颤抖,一侧头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因为咯得急,竟然全吐在了殷螭的衣袖上。殷螭大吃一惊,颤声道:“又吐血了!”一时连腌臜也来不及嫌弃,只觉他身体发软下滑,急忙用力揽住,道:“别说了!我给你传太医去。”
林凤致软倒在他臂弯,却在凄恻的笑:“别管了,没关系!太医跟我说过,要是不好好保养,肯定活不过三十岁,我乐意得紧呢——你比我大近三十岁,我却偏要死在你头里,来生的话,跟你一道投胎做同龄人可好?今生不成,我许来生给你罢,不做父子,不做师生,不做仇人……我们好好的相爱。”
他声音渐说渐低,慢慢止住了。殷螭有些心惊,抱住他摇晃道:“小林,小林。”却听他呼吸平稳悠长,原来竟是说着说着,终于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也不知是气恼还是好笑,嘀咕道:“许什么来生?许他还不如许我,我们今生便是同龄人呢!”拖着他到榻边,将他和衣丢上床铺。到这程度自然是什么兴致都没有了,贵为天子,也自然没有服侍醉汉就寝的理,于是索性唤了外面等着的宫监进来,让他们替林凤致更换寝衣,擦浴盖被,又传令随行太医过来看视一下这吐血之疾,开几剂方药准备着。
折腾了这一场,已到四更天气,殷螭不免大叹倒霉,连另找个嬖宠来临幸的心情都没有了,索性自己回行在处的寝宫睡觉。临走前忍不住又看了下林凤致,只见他早就睡得人事不省,青丝散乱酒容微酡,脸上没擦洗干净的地方还留着泪水纵横,唇边也染着方才吐血的痕迹,触目惊心的一抹殷红。
殷螭想起来这居然还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林凤致睡着了的样子——平时欢好一毕他都是起身先走,从来没跟自己同床共枕睡过一夜——这般睡容单纯安静,竟教自己心旌摇摇,看了一晌,鬼使神差一般俯头下去,亲了亲他平时从来不喜自己触碰的双唇。
触处柔软,舌尖却尝到了混合着血渍与泪痕的味道,林凤致的血泪,原来一如他心底的苦味。
既咸且涩。
二之23
第二天林凤致醒过来的时候,兀自头痛得厉害,压根儿想不起昨夜的事,只道殷螭见自己酒醉,一怒走了,反正从来也不惧他,不过就是等着他发火排揎一顿而已。谁知忍着宿醉去朝拜的时候,殷螭的神色却颇是古怪,并不提昨夜迟到又醉酒冲撞之事,只是道:“你脸色很不好,又吐血了?好好将养几天罢,许你免朝。”于是林凤致谢过了恩,自己回房去休养了。
他这一病酒,又引发了吐血的旧疾,竟足足害了五天才好,这五天里殷螭倒也没有来骚扰他,只是命太医天天来看。然而林凤致这一害病,宫中近侍以及随驾过来关系较密的大臣,不久都知道了他那夜酒醉迟到、误了皇帝临幸之约,这般生病,自是遭到好色荒淫的皇帝暴虐了,于是大家私下里谈将起来,都不觉充满了同情。这风声过了不久刮到殷螭耳朵里,怄得他又几乎象林凤致一样吐血,又实在没处可说,忍不住去同林凤致发火:“简直胡说八道!我几时暴虐过你?我被你活活欺负了还差不多!”
说这话时已经离林凤致大醉而归那夜过去了十余天,林凤致病势痊愈,殷螭这才又驾临留宿,林凤致听了眼皮也不抬一下,说道:“小臣有什么胆量欺负陛下?这话说出去没得教人笑掉大牙。”殷螭恼道:“你那夜迟到不算,还又醉又闹,我可曾碰你一下?至今连帐也没跟你清算——你也不去跟人辟谣分辩一下!”林凤致笑道:“行,不过要请教陛下,如何去辟谣分辩?”
殷螭被他堵得没话可说,赌气便拉他上床,做到最火热的时候不免动情,紧抱着他低声问道:“小林,你究竟有没有一丝半点念我的好处?”林凤致正在被弄得意识迷糊的当口,哪里回得了话,只是微微呻吟,殷螭平素最爱看他这般不能自持的迷乱模样,这时却不免想起那夜他醉后吐露心声时柔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忽然一闷,兴致便下去了大半,结果胡乱完了事。林凤致喘息初定,刚要起身,他却又一把按住,重新进攻。
这晚他也说不出到底怎么了,只觉得心中空虚,仿佛只有在林凤致身体里冲撞的感觉才是真实,于是强压着他就是不肯放开,一遍遍的反复需索。到第三遍完事后还不放手时,林凤致终于忍不住了,低喝道:“够了没有?让我起来。”殷螭喘息道:“你那回欠我一夜,不该补偿回来?”林凤致冷笑道:“好罢,便算补偿——今晚不把我弄伤料你也不肯甘休的,亏你还说不曾暴虐!”
殷螭听得这个“弄伤”,倒稍稍住了手,林凤致趁机挣脱了他起来去穿衣。殷螭望着他背影,忽然有些伤感,道:“小林,你不觉得我其实对你挺好的么?”林凤致头也不回,答道:“嗯,想要我的时候,倒真是挺好的。”殷螭道:“那我问你一件事。”
他说有什么事或问题要问的时候,林凤致从来不接口问句“什么?”来助兴,殷螭一向也习惯了,于是道:“你肯定记得罢?有一回你问我,是要你身子还是要你心?让我选一样。”林凤致扣衣衫的手稍稍顿了一下,随即道:“我是问你们这类人眼里,身和心哪个更要紧?没什么选不选的,又怎么会让你选?”殷螭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选么——我们不争这个。我只问你,为什么只能选一样?要是两样都想要,便不成么?”
林凤致一时不答,站起身来将外袍披上,束好鸾带。殷螭看不见他正面,却感觉到他似乎不出声的冷笑了一下,慢吞吞的道:“陛下,有句老话——”殷螭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林凤致道:“正是。”
殷螭固执问道:“我若定要兼得呢?”林凤致道:“其实那句老话下面,还可以再接一句话。”殷螭道:“什么话?”林凤致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拖长了声音道:“——却可兼失。”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却可兼失。
殷螭也不知道是气馁还是好笑,忍不住发作道:“这算什么道理?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林凤致扬眉笑道:“应该说是不可思议,不是不可理喻,陛下的学问,想必还需精研。”他走过来替殷螭倒好热茶,服侍他喝了,又替他拉上被角,道:“不打扰陛下安寝了,臣告退。”殷螭拉住他道:“你便不能同我睡一夜——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过两日去苏州,你说怎么样?”
林凤致倒有些诧异,道:“你说来南京祭祖,却去苏州做甚?”殷螭道:“难得下江南一趟,怎么能不去苏州?再说,南京这边开始跟我犯口舌,烦得很,你又老去勾搭吴南龄之流——趁准备祭典的工夫,我带你去苏州玩罢。”林凤致道:“苏州虽是三吴重镇,却恐城小不堪行在驻陛。况且方今倭寇正在东南沿海扰乱,虽然未必犯得了苏州城池,陛下也不宜去亲身冒险。”殷螭笑道:“好,你不说倭寇,我倒忘记了,我正要去查看一下沿海抗倭的军备,岂能不往有倭寇骚扰的那几个地方去?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便降诏。”
林凤致不觉轻轻哼了一声,道:“留都军备军务,不比苏州小城更便于查看?陛下定要学武宗皇帝——”殷螭笑道:“大不了我象武宗皇帝一般中道崩殂,绝嗣无后——你无非这些狠毒话,免了罢,我才不受你的激。反正我要去苏州玩,去定了。”林凤致道:“定要去苏州,恐怕还别有些肚肠——我看不怀好意。”
殷螭也不惮于向他承认,老着脸皮笑道:“我无非找几个戏子,你就说不怀好意,这话忒酸!人家都说:‘苏扬子弟多佳丽。’这趟南下,路过扬州的时候不曾驻驾,只能白白的咽了馋涎。要是再不去苏州看看,可不更加遗憾?老实跟你说,那帮新选的戏子里面,倒有几个扬州子弟,却没玩过正宗苏州人氏,所以我定是要去的。”
林凤致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