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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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九帮着胡太医整好医箱,将一锭黄金放在其中,“有劳了。”胡太医也不推辞,大喇喇地点下头,龙九亲自送出去。
“呸!分明是个庸医!”可馨低声骂道。
龙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说:“他可不是什么庸医,他是江南最有名的医官。”
“五哥,你方才去了哪里?”
沉默了好一会儿,龙五说:“我出去走了走。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一刀杀了他!”窗前翠竹的投影,映在他脸上,让他的神情显得狰狞。
“胡庸医?”可馨大吃一惊,“为什么?”
“二十年前,我刚满十岁。那时他也不是什么太医令,只是姑苏城中的名医。爹爹在镇南军中,我与娘相依为命。那一日,传来爹爹的死迅,娘受不住这打击,一病不起。我在这位名医门前跪了一日一夜,天上下着瓢泼大雨,我苦苦哀求,求他去救救我娘。他说,这样的天气,想他出诊必须要十贯钱。我家只有一亩薄地二间破瓦房,根本不值十贯线。我仗着自己学过几天武艺,一咬牙,就去道上偷盗,却遇上了义父。义父知道我的状况后,亲自带了郎中去为我娘诊病。”龙五停顿了好一阵子,才说:“等我们回到家,娘已经不在了。”
可馨用手掩住嘴,多么悲惨的往事!
龙五说:“我们兄弟九人的父辈,都是阵亡将士。每次战争都会造就无数的孤儿寡妇,他们都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他轻轻叹了声,“老王爷把我们这些遗孤接进王府,给我们饭吃,教我们读书习武。老王爷镇守南疆几十年,蛮夷各部无不敬服。八年前,老王爷进京催要军饷,却突然暴病身亡。我们原本要进京讨个公道,谢相命人送信给公子,请他顾全大局。”
“难道就这么算了?”可馨忿忿不平。
“哪有这么简单。”龙五冷嗤了声:“一个月前,公子与南蛮交战时,不慎被毒箭射伤,当时服了解药,已然好转。三日后,却接到圣旨,要他回京面圣。公子离京前,太后赐宴。当时并无不妥,但行至中途就毒发了。”他看向可馨,“那天在竹林中,我是头一次见到公子笑得如此开心。”
“啊?”可馨楞了会儿。
“公子自幼丧母,老王爷又长年镇守南疆,因此他向来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我们一起长大,情同骨肉,却常常猜不透他的心思。他与我们一同前往南疆征战沙场时,只有十二岁。当年老王爷过世之时,他还不满十七岁。”可馨望着病榻上的司马青云,原来这个世界上比自己不幸的人还有很多。
“笃笃笃”的敲门声轻轻响起,“是老七。”龙五低声说。
可馨打开房门,龙七用托盘端着碗药汁进来。
“可有他人经手?”龙五警惕地问。
“不曾。我亲手抓的药,亲手煎的。”龙七道。
可馨帮着龙七一起把药给司马青云灌下去。龙七看了看可馨,迟疑着似有话要说,龙五蹙起眉头:“什么事?”
“瑾娴郡主来了,她要见公子和小妹子。”
可馨征了下,唤过小厮再去取冰,问龙七:“谁?谁要见我?”
“瑾娴郡主。”
“我认识她吗?”可馨茫然。
“小妹子你是不认得她。不过,”龙七笑得有些神秘,“她可是公子的表姐,还是大哥的……”
龙五打断他:“别乱说话!”
见可馨满脸狐疑地盯着自己,龙五略踌躇了一刻,说:“这位瑾娴郡主,是已故大司徒梁公的嫡女,公子的表姐。当今圣上封为瑾娴郡主,赐婚西昌侯为妻。”
“西昌侯又是谁?”
“西昌候桓伟,官拜安西将军、都督荆益宁秦梁五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龙五对可馨的孤陋寡闻好似一点也不出奇。
“好吧,”可馨想了想:“请郡主来这里吧。”
把小厮取来冰块放进水盆,在冰水中淘洗帕子。双手浸在冰水中的次数久了,手指关节已开始酸麻,使不上力。龙五挡开她,从冰水中拎起帕子绞干,放在她手中。可馨跪在榻边,把冰过的帕子覆在司马青云额上。
淡淡的香气充盈了房间,可馨心中一动,缓缓回过头。一个女子背光站着,这似有若的淡香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郡主安好。”龙五对她行个礼。
她微笑着说:“五哥好!我想和可馨妹妹说会儿话。”声音柔媚宛转,非常动听。龙五再行个礼,转身离去。
瑾娴郡主走近几步,在方才胡太医坐过的矮榻上坐下,“你就是可馨吧。”
可馨对她笑点下头。她的目光在房间中环顾,似在寻找什么人,最终失望地落在自己手上。她的手安静地交叠着放在膝头,暗紫色的裙裾和袖口,衬得她的双手有如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透着莹莹的光晕。
“青云,”她低声唤。司马青云从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可馨试了试他的温度,轻笑道:“这个胡庸医倒也有些本事,这烧可不就退了。”
“胡庸医?”瑾娴郡主想了想,“可是太医令胡文庸?”她微有些讶异,“他可是江南最高明的太医。”
可馨笑伸了下舌头,“可不就是他。”
瑾娴郡主哧地一笑,拉可馨与自己一同坐在矮榻上。她静静地盯着可馨看了良久,轻声说:“你不是他妹妹。”
可馨微微心惊,脸上却一派淡然:“郡主为何会这样想?”
“他是孤儿,”瑾娴说:“我认识他超过二十年。”她轻笑:“你还不到十二岁,怎么可能是他妹妹?但请你放心,我没有丝毫恶意,他即这般说定有他的道理。”
可馨有些明白龙七话里的意思了,她依旧淡淡地说:“我的年纪应该大过郡主。郡主见多识广,想必应该知道,有些人是天生就长不高的。有些四五十岁的人还不及我高,郡主总是见过吧?”
瑾娴郡主楞住了,见可馨清彻的大眼睛里慢慢浮起晶莹的泪花,她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可馨沉默地摇摇头,瑾娴郡主握着她的手,“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停了一刻,鼓起勇气轻声问:“怎么不见你大哥?”
“大哥已回滇南军中了。”可馨注视着瑾娴郡主。
瑾娴情神惨淡,低声说:“走了?”眼圈一红就垂下泪来,“他竟然忍心不见我一面就走了?”
“因为军中发生紧急之事,大哥不得不返回军中。”她的样子让可馨觉得很心疼,她有一双与贝贝一模一样的眼睛。可馨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一点也不幸福,不开心。”
瑾娴伸手摸着自己的脸,笑容中透着苦涩:“我能有什么幸福?从那一年他拒绝我,任我嫁入西昌侯府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了幸福。”
“他拒绝你?”可馨讶异极了:“他为什么拒绝你?什么理由?”
“我只要他说一句,说一句他喜欢我。”瑾娴哽咽着说不下去。
“就为这个?”可馨轻叹,“有个人说过:虽然我很喜欢她,但是我不想让她知道,因为我明白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瑾娴凄然摇头:“我每天都提醒自己,忘了他,”她眼神征征地望着远处:“我有的时候甚至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可是,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瑾娴郡主茫然地望着可馨。
可馨想安慰她,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词汇,想着方才的对话心念一动。“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她轻轻握住瑾娴郡主的手,“也许是我比较自私,我一向只关心对我好的人。明知道不可能,又何必强求?人们都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可我认为只有真正拥有的,属于你自已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瑾娴楞楞地盯着她,眼神迷茫。可馨苦笑,“一时间你可能很难接受,不过……”
瑾娴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轻轻的敲门声响,龙五在门外说:“郡主,西昌侯信使到了,崔公公请郡主回府。”
瑾娴郡主神情呆滞地站起身,可馨扶住她,“要洗把脸吗?”她点点头。可馨打开门,龙七带着几名丫头侯在那里。
服侍瑾娴郡主净面梳妆后,可馨将她送到门外,她轻声说:“留步吧,表弟还请你多照应。”
望着瑾娴郡主孤独的背影,可馨吁出口长气,转头去照看病榻上的司马青云。才走到榻边跪下,伸手去探他额头,他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
“啊!”可馨惊得险些儿叫出声来,忙用手掩住。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可馨,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馨又惊又恼,正要发作,他用指背轻敲她额头,低声说:“你这小妖精,说起谎来连死人都要被你骗活了!”
可馨怒瞪向他:“你还说!明明醒了还躺在这里装死!害我白担了半日的心。”
他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唇边浮起个暖暖的微笑,伸手抚着她的额头:“打疼了么?”声音极其温柔,可馨的心跳顿时乱了节拍。
“笃笃笃”,停一下,又是“笃笃笃”的敲门声响,司马青云浅笑:“是法显,去开门吧。”
法显静静地站在门前,白衣胜雪,飘然若仙。“我可以进去看看师兄吗?”可馨做个请的手势,把法显让进房中。
司马青云对可馨微笑:“累了吧?先去歇歇吧。”轻拉了下榻边的绳,龙九即刻出现在房中。“送可馨去休息会儿。”可馨对他弯弯腰,他轻声说:“法显要为我疗伤了。”可馨抿嘴一笑,随着龙九出房去了。
可馨的房间就在司马青云的隔壁,宽敞的大屋,家俱却很少,正合可馨的风格。龙九笑问:“小妹子,可还满意吗?若有什么不称心的,尽管告诉我。”
“多谢九哥!”可馨对他行个礼,龙九微微笑着。可馨走到榻边,将近梅雨时节,到处都是潮潮的,床褥也不例外。
可馨想了想:“九哥,能让人给我送些粗布和木炭来么?”
“那有什么难的?”龙九道:“要木炭做什么?”
“山人自有妙用。”可馨卖个关子,“九哥,这木炭可是要碎的。”
“碎的?”龙九问:“要多碎?”
可馨游目四顾,见矮几上一盘话梅,顺手捡起一粒,“喏,就象这样。”
龙九点点头去了。不多时,就有三个小丫头,捧着粗布和剪刀针线来在可馨房中。可馨比划出大小,让她们将粗布裁成片,缝成一个个半大口袋。看着她们缝了会儿,一阵倦意袭来,不禁呵欠连天,“呵,你们缝着,我先眯一会儿。”
一闭上眼,就陷入了沉沉的黑雾中。仿佛孤独地走在一条漫长的隧道里,然后她就看见了阿奇。“阿奇?真的是你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阿奇平淡地说:“很抱歉。我的通讯设备出了故障,才修好。”
“我们是在面谈吗?”可馨疑惑不解。
“不能见面并不代表我们不能交流。”
“哈!你竟然在我睡梦时,控制我的思想!”可馨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