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柔情-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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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怨,只是偶尔地想透透气。
“柔……”仿佛是两意相通,贺羲平悄悄地握住她的手,腼腆的微笑恍如在提醒她:别怕,我会永远陪著你。
“我这趟从尼泊尔攀上了喜玛拉雅山脉,特别在圣母峰上撒了泡尿,又同喇嘛下棋,在雅鲁藏布江小住,再一路穿过中国大陆。”水昊去的大多是无人的区域,睡的是大地,盖的是夜空,喝的是江水,食的是野味。
“嘻。”贺羲平咕叽一笑。他这人真有趣。
“那……你这次打算待多久呢?”水柔为他斟满茶。他向来都是浪迹天涯一阵子,才会重现江湖露一下面,然后又背著行囊四海为家。
“本来是洗个澡、打个盹儿就要走的。”人生苦短,水昊不想浪费时间。
“现在呢?”水柔幽幽地低著螓首。唉!又是这样,来去匆匆,爸妈也太纵容他了。
“明天、后天,谁知道?”水昊晃著手里的茶杯,一杯茶梗在淡棕色的液体中旋转,好比他和若梦的浮生。
直到徐徐停止,他才将它一口饮尽。
***
“你手里抱的那一大袋是什么?”水柔拿掉口罩,从一堆实验器材中抬头问刚走进实验室的田老。
“还不是你上星期开的那场记者会,新闻播出以后,台北警局和各家电视台陆续收到、再转至特勤组的仰慕信件。”田老把袋子放下,有张“开麦拉的费司”毕竟是不同。
“嫌犯阿海还是没消息吗?”水柔对那袋信函没啥兴趣。
“苦力仍在全力缉捕中。”那袋信还真重哩。田老轻槌酸痛的老肩。“对喽,有几位制作人和电影公司,都在向咱们打听,问你要下要去拍电视、电影或去主持节目。”
“怎地?你改行当经纪人啦?”水柔出言相讥。
“总比干警察要强吧,起码不用在枪弹里过日子,偏偏吃力又不讨好,成天遭舆论攻讦。”田老有感而发,方正的脸庞霎时苍老了几分。
“田老,放个假带田姨去玩玩吧。”水柔劝慰。最近几桩警员自杀或杀人的事端,使警政人员肩负的压力更大。
“水昊呢?我听说他回来了。”田老也很想放假呀,问题是层出不穷的犯罪案件,浑似二十四小时超商的超级雇员——从来不公休。
“你又不是不晓得他,又走啦。”水柔不禁犯著嘀咕。
水昊难得回来的这三天,全赖在床上和周公打交道,连贺洛芯蓄意敲锅大吼吵他,他也一概无所反应,今儿个凌晨,按惯例采不告而别,仅留下一张鬼画符的字条。
下一次再见,怕又是一年以后。
“怪了,今天怎么没有听到贺家小妹子们的麻雀声?”田老忙当作没提过那档事,免得惹水柔心里不舒服。
这水昊也真是的,又不是脚底生虫,干么老在家待不住?
“洛芯的假期快结束了,所以昨天下午奉命把妙仪‘拎’回美国。”其实她是不想水柔烦忧遭人跟踪、攻击之余,还要分心照顾她两姊妹。
欸,好不容易热闹了几个星期的家,一转瞬又归于往昔的冷清,短时间内,还真有点不习惯。
“怎没看到羲平呀?”田老想掌自己的嘴,他今天干么老问错话……慢著,不会连傻小子也出走了吧?
“他回去拿几本书借我当参考资料。”
水柔话语方歇,楼下已随空气荡来咚地一声,紧接著闷哼,显然是傻大个又撞到门楣。再来是梆锵大籁,跟著他哎哟呻吟,是络绎不绝的乒乒乓乓,他大小不一的惊喧聒噪则穿插在其间。
“你听,他这不就来了。”水柔噗哧笑出。
从这些动静她就可以猜到,他八成是低首抚著额头痛处,因此没顾到前方的路障,而撞倒玄关的盆栽。依照惯例,他为了扶住盆栽,必定慌手慌脚地引发一连串的骨牌效应。
最后的巨响,尾音夹著他惨呼,则表示一切乱终于尘埃落定。
果如她所料,砰砰砰的脚步震著楼梯,贺羲平汗流浃背、狼狈地出现在实验室的门口。“我……那个……楼下……哎呀!”
各位看棺不用怀疑,咱们高大魁伟的贺博士的饱满天庭,继大门的教训之后,再度撞上实验室的门槛,零零落落夹在腋下、胸前和胳膊间的书籍,哗啦啦的全往地面散去。
“啊,书……”贺羲平喊疼之余,倘有心拯救这些黄卷,于是七手八脚地划开动作。
“不许动!”水柔一眼即观出他的预谋,忙不迭娇声吆叱,以免他又惹来另一场混战。“你乖乖杵那儿别动,田老会去牵你,书我来捡。”
“喔。”贺羲平真的就按甲休兵,包括张开的臂、弯曲约膝,也都煞于半空待命。
“你这小子在楼下拆房子啊?”田老失笑过去拉他的手,贺羲平这才敢动。
“当心门……”水柔眼明嘴快的警告,却仍比不上他二次撞到门框同一个位置的速度。
***
“你……要不要紧呀?”除了这句,水柔实在挑不到其他更好的台词。或许她可以考虑把它录下来,随时放给跟前这傻大个听。
“不……”贺羲平坐著让她搽优碘,褐黄色药剂瞬息袭上受损的细胞组织,把他的铁齿立刻灼刺为哀鸣。“啊,痛!”
“当然痛啦,同样一块肉骨用力撞上三次,没头破血流,仅是乌青破皮,算你运气。”田老忍不住亏他几句。“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也不好好走,没事长那么高干么?”
“不是跟你讲过好多次,慢慢来,不要急嘛。”水柔既怜又疼地为他多灾多难的前额贴上绷带。
“好好保重你的脑袋,特勤组最需要的就是它。”田老用指节轻敲它的头顶,一撮鬈发跟著一晃一晃。
“喔。”也许撞晕了,也许是水柔太靠近,贺羲平觉得整个人醺沉沉的,只会盯著她痴痴笑。
“傻小子。”田老格格怪笑。本来他还在挂念羲平和水柔的“事”呢,如今从小俩口不时露出的眉目传情看来,似乎用不著他老人家操心。“对喽,关于阿海,警方有惊人的发现,他常藉开卡车运货之便,顺便进行毒品的输送交易,说不定是被死者知道,所以他才杀人灭口。”
“我们这边也有好消息。”水柔拿出她和议平努力的成果。“从王阿富家找到的那根头发,所分析出来的DNA,和我们从阿海住在恒春乡下的母亲身上,所抽血验出来的DNA比对结果吻合。”
“那么凶嫌由百分之八十,确定为百分之九十九是阿海了。”田老刚毅的唇抿成一条线。幸亏他们的心细,要不差点造成冤狱。
“一根头发……只能……证明他去过……王家,并不足以……认定……他杀了人。”贺羲平点出不乐观的事实。光是确定没用,还要证据才能丢他入大牢。
“前几天在防火巷找到的那些东西,还有没有什么新的斩获?”经过那天的“挖沟”,田老算是领会到贺羲平细针密缕的侦察方式,这是目前国内相关人员急需加强的部分。
“仍……在过滤。”贺羲平觉得很不好意思,那天他害大家像清道夫一样,跟著他在那条臭沟窄巷中掘来掘去。
“除了那条在一楼住户挡雨棚上拾到的断掉项炼,经阿海的朋友指认,确实是阿海所有之外,令人振奋的是,上面有血迹反应。”水柔代他说下去。“我们正在做DNA的分析,不过因为脏污,在分析上有点困难。”
他们那天抱回来的宝可多了,鞋子、罐子、扣子……等等的一堆垃圾,但这些垃圾,届时都有可能变为呈堂证物。
“我一直想不透,依行凶现场判断,阿海的身上必定会溅到不少血,他如何穿著血衣回去,而不会在逃亡的路途中和家里留下痕迹?”这个问题,田老思索了很久,他们那日在阿海家搜了大半天,居然没找到任何线索。
“先在……死者家……脱掉血衣……手套,或……袜子,再用袋子……装回家……处理掉。”要了解对方的手法,贺羲平通常会先假想自己就是凶手,按著利用FBI“犯罪行为学”的辅助,去揣摩对方会怎么做。
“没错,要知道阿海房门外尚有四位朋友,他们对他随时均可构成威胁。”水柔也是如此认为。“那么一来,他就不需花很多时间清理身上残留的罪证,回家后先藏起来,等无人时再湮灭。”
她内心澎湃激赏地瞅著贺羲平谁说他笨来著?从他数次的惊人表现证明,他的推理能力还略胜她几筹哩。
“朋友、邻居、附近,还有他恒春的老家全都搜过了,那人渣究竟会躲在何处呢?”田老郁卒地槌桌子。
这亦是水柔和贺羲平希望立即找出来的答案。
***
难得偷闲一下,水柔和贺羲平坐在庭园下的树荫下纳凉,班杰明、霍旭青和王佑鑫突然登门拜访,三人来势汹汹,二话不说便将傻大个团团围住。
“你们谁的龙体欠妥啦?”水柔揶揄。或许她是女孩子的关系,所以她这栋郊区别馆,除非有人受伤,平常他们是不会来串门子的。
“你被人跟踪、撞伤的事,怎么都没让我们知道?”班杰明首先发难,问的是她,瞪的却是贺羲平,犹如在谴责他失职。
“你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她?”王佑鑫紧接著揪住贺羲平的前襟。
“你这样,要我们如何放心把她交给你?”霍旭青的态度温文而优雅,金边眼镜里的那双鹰眸,却跳动著一触即发的忿鸷。
“你们这是干什么?”水柔扯开王佑鑫的手。
“对……对不起。”二度让她受伤,贺羲平比任何人都心疼、心焦。
“你不要只会说对不起。”王佑鑫并不接受这么一句微薄的道歉。
“你该庆幸另外三位人在国外,否则你今天就很难保有全尸。”班杰明这可不是在恐吓他。老大“天枢”邵伊恩,最见不得水柔受半点委曲,“天权”时焱武术最高强,“玉衡”拓跋刚的脾气最火爆,打起架来是“蛮”能补拙。
“是……”这话先前他们已向他放过了。贺羲平大概晓得“他们”共有六人,和水柔一样有名。田老说,他们均是结拜,而他们腕上那只相似的堇青石手镯,则是信物。
“你们……”水柔完全插不上话。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和他们提,她早料到他们会大惊小怪。
“也许是我们上次没和你‘沟通’清楚。”霍旭青面不改色,语意中暗藏的火药却足以炸毁半个地球。
“你们够了没?”水柔干脆挤到贺羲平的跟前,与他们三人对峙。
“这宗事你不要插手。”班杰明端出兄长的架式。笑话!未经他们考核通过的货色,怎配染指“他们的”水柔。
“你们不觉得对他大苛了吗?”水柔微蹙蛾眉。她当然明白他们这番全是为了她,但倘使标准高不可及,不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呃……”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英勇的三剑客不禁大眼瞪小眼。
“不,那是……应该的。”贺羲平向前一步,与她齐排,然后经揽她的玉肩,目光认真且恭谨地注视他们。“请你们……把她……交给我,我会……让自己……配得上……她。”
那一瞬间,他虚怀若谷的气度,和不卑不亢的神采,完全展现出一个成熟男子应有的超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