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红书坊-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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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了,回去吧。”暗香吩咐车夫道。
她抬起双腿,蜷缩着坐在马车之中,车窗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朦胧的暮色之中,姜家老宅的前面,似乎有个极淡极淡的人影,模糊地立在门边。暗香以为是自己眼花,当她掀窗再看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然不见了踪迹。
仍旧是铜绿色的门环,斑驳的朱漆大门,孤寂而凄凉地立在那儿。
没有红色的灯笼,没有正月的喜庆,有的只是一片芳草萋萋的过往。
酿泉见她神色漠然,不禁安慰她道:“姑娘莫要伤心,这大过年的,应当往好处想。没准夫人在京城读了姑娘的书,会回来流沁坊中寻你呢!”
暗香扯开一抹笑容,点了点头。“但愿吧。”
车行不久,车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二位姑娘,车坏了。”
“啊?”酿泉掀开车帘,与车夫一同跳下了车。
那车轱辘似乎浸水太深,木轴发胀,其中的一只车轮转也转不动了。
“想想法子,不能荒天野地停在这种地方!”酿泉虽然是个小姑娘,为人处世却毫不含糊。这种时候,她的声音让暗香充满勇气。
“附近有没有客栈可以让我们权且住一晚?”暗香探出了头。
车夫摇摇头道:“正月里,很少有客栈做生意。大家都回乡过年去了。”
“没有其他的法子么?”暗香问。
车夫道:“至今之计只有祈求过路的车马载我们一程。或是我将这匹马先骑回去。二位姑娘在此稍后片刻,我回禀夫人再派一辆马车前来接你们。”
“不妥不妥!”酿泉摆了摆手:“这黑灯瞎火的,我们两个姑娘家在这冰天雪地里,被人欺负怎么办?还是等过路的吧。”
第三十章 华服公子
“不妥不妥!”酿泉摆了摆手:“这黑灯瞎火的,我们两个姑娘家在这冰天雪地里,被人欺负怎么办?还是等过路的吧。”
暗香点头称是。
她将原本带去探望母亲的点心留了几块在路上吃,是以现在寻了出来,分给其他两人。
这一趟年拜的可是当真不顺啊。
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暗香手炉里的炭火已完全没了温度。她与酿泉下车踱了踱脚,却瞥见远远的有一盏车灯驶进。
“哎……”酿泉朝那边招了招手,“有人吗?”
“何事?”是一个娇美清脆的声音,带着略微的警觉,朝这边问了一声。
“劳驾这位姑娘,我们的马车坏了,不知可否顺路搭载我们去放鹤州城南的流沁坊中?”酿泉走上前去应对,口齿伶俐,十分得体。
一只手随口撩起车上的帘子,拎了一只灯笼出来照路。只听方才那个声音道:“我家主人说了,车厢内窄小,只能容纳你与那位姑娘。”
“那就多谢了!”酿泉心下一阵喜悦,搀扶了暗香上车,顺带嘱咐车夫卸了车,一路小心骑行。
拎灯笼的丫头递给酿泉一个脚垫,让暗香垫了上车。
她拎起被雪濡湿的裙摆,小心坐了进去。只见这架马车异常舒适,宽大的车厢内坐了四个人。一位便是方才的那个提灯笼的侍女,一位是正依在别人身上睡觉的少女。另一位同样是侍女模样的打扮。还有一位,便是一袭华服的公子,气度非凡,见她上车,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
酿泉也上了车,将脚垫归还给方才的那位侍女,道了一声:“多谢姑娘。”
“不用谢我。”那名侍女微微一笑。
其余人并不搭腔,只是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北风,与车轱辘吱吱转动的声响。
“若是方才没有听错,二位是要去流沁坊?”那位华服的公子终于打破沉默,朝她们两个人问了一声。
“是。”暗香点了点头。
“不知今年的新春书会举办得如何?前阵子太忙,并未来得及赶来放鹤州一观。”听口音,他倒像是京城人士。
暗香拘谨地答道:“仍如往年一样,抱鹤轩拔得头筹。”
“哦……”那位公子扬了扬眉,露出一个颇为玩味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暗香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认识放鹤州四大书局的某一家。他的神态尽管疲惫,却掩饰不住压抑许久的期盼。言谈中有提及新春书会,想必是某户人家的旧识。她试探地问了一声:“公子是去放鹤州拜访旧友么?”
那华服的公子似乎被猜中心思,不由笑出了声:“算是吧……”
那位许久不见的“旧友”,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见到他吃惊的面孔了呢……
马车缓缓驶入流沁坊,将暗香与酿泉放下来之后,那位华服的公子笑道:“我会在放鹤州呆一段日子,说不定还能与姑娘会面。”
“暗香到时候一定登门拜谢公子。”暗香向他福了一福,自是挥别了一阵,便和酿泉拍门进了流沁坊中。
只见那位原本躺在侍女身上睡觉的少女,突然嘟囔了一张嘴,揉了揉眼睛道:“到了吗?方才有人在说话,害得我不能好睡。如今腰酸背痛的,早知不与……哥哥出门了!”她自知口误,在中间停顿了一下,偷偷看了看一旁的华服公子,倒是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哥?”少女推了推他,“到放鹤州了吗?”
“嗯。”华服公子点了点头,“这么晚了,也不便去叨扰人家,不如我们先去城东找个客栈……”
那侍女提醒他道:“公子方才没有听那位姑娘说,这正月里,所有的客栈都关门过年去了。”
“糟糕!那可如何是好!”那华服公子皱了眉,难道让他带着一大群人夜闯抱鹤轩不成?那位别扭的容宿雾,据说从不在抱鹤轩居住……抱鹤轩内除了容宿雾又没有任何人见过他,怎么会让他留宿?
无奈之下,华服公子跳下了马车,上前去拍流沁坊的门。
幸好暗香并未走远,听见门房与方才那位公子的声音,才知道这么晚了,他们想在此借宿一晚,明日再寻访旧友。
暗香吩咐酿泉道:“你去收拾几间厢房让这几位客人住下吧。明日再禀告夫人不迟。”
酿泉点头笑道:“知恩图报,奴婢知道这个道理。”她转身笑对身后的几人道:“请跟我来。”
那位公子走在前头,几位女眷跟在后边。酿泉无意中撇见那位华服公子的身上,佩戴着一枚龙型的玉佩,也是用五彩缫丝攒成的络打了绦子,垂在腰间。酿泉心下想道:“这块玉好生面熟。”
她依照吩咐将来客安置妥当,又替他们笼了火盆,不知不觉忙到丑时。这才觉得寒意刺骨,凉风浸人。急匆匆跑去暗香的房内,见她的灯还亮着,轻声探问了一句:“姑娘睡了么?”
“还没有。进来吧。”暗香穿着小袄从房内走了出来,递给酿泉一个手炉:“我想起你还未吃饭,去厨房为你弄了些东西。”屋内的小几上摆放着一碗玉绮银鱼汤,座在小暖炉上温着。旁边并了几样糕饼及小点心。酿泉咽了唾沫,兴高采烈道:“还是姑娘好!”她顾不得主仆的身份,小孩儿心性地抓起了糕饼往嘴里塞,一面塞一面取了汤径直往嘴里灌,真真是饿坏了!
暗香笑骂:“慢一点儿,没有人跟你抢。”
酿泉一面吃,一面说出了方才的那个疑惑:“姑娘,我看见那位公子的身上,也佩戴着和上次容轩主一样的玉佩呢!”
“你是说那块凤型的玉佩?”
第三十一章 另觅佳偶
“是啊,不过这位公子佩戴的是龙形的哦!也是五彩攒花的络子,连花纹都是一样的!”酿泉惊叹道:“我觉得,这位公子八成是去抱鹤轩找那位轩主的!”
如此一说,暗香也这样想。她急忙道:“若是明日夫人问起来,你千万别把这一桩说与她听。只说是帮了我们一次忙偶遇的路人。”
酿泉点了点头,好容易停了嘴,把脖子一哽道:“那我回房去睡了。”
暗香摆了摆手:“就睡在这儿吧。你那边连火盆都没有,怕要冻死了。”她早为酿泉铺了一张小床在自己的屋内。有时候自己看书看得累了,平常也唤酿泉来陪伴。
酿泉笑嘻嘻地道:“还是姑娘疼我!”那双眼睛明亮透彻,让暗香想起了碧如。曾几何时,碧如与她也曾这样心无芥蒂同处一室。
她扭过头,心下有些黯然道:“不早了,去睡吧。”
翌日一早,酿泉便起个大早。一来是要向夫人禀报昨日出门晚归的原因,二来须要说明昨日还有客人留宿在流沁坊中。
不过因为是过年,流沁坊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酿泉等了半日,才等到席若虹有空闲了,上前简单地说了几句话。
席若虹点头道:“既然是帮过你们的,便不能失了礼数。若是他们起来了,还须我亲自去拜会一番才好。”
酿泉依言去了。
不过那几位贵客似乎并没有动静,只是两名侍女模样的姑娘在她去探视的时候才起来,见到酿泉,忧心忡忡地问:“劳烦这位姑娘,你们家的厨房可否借我们一用?”
“啊?”酿泉没听过客人来要借厨房的。
“我们家主子吃不惯人家家里的膳食,一定要吃我们亲自动手做的。”其中一个侍女解释道:“还请通融通融吧。”
酿泉无奈点了点头:“二位姑娘随我来吧。”她领她们去了厨房,旋即请示了夫人的主意。席若虹倒是稍稍一怔,立即应允了。
酿泉心下犹豫着,道了一声:“夫人不觉得奇怪吗?”
席若虹呡了口茶道:“谁没有个怪癖呢!快去吧。别叫人家说流沁坊没有待客之道。”转头她又唤来管家道:“可曾听说京城里有没有什么王公贵胄前来放鹤州的?”
“并未听说。”管家摇了摇头,答应了几句便下去了。
席若虹想了一会儿,决议一会叫上儿子一同去拜会昨夜前来投宿的神秘客人。
裴岚迟倒是一脸春风得意,一早起来便换了一袭浅绛色的新衣,并了同色的抹额,将头发束至发顶。脚底蹬了一双鹿皮小靴,却是将欲出门的打算。他昨日亲自去悦书轩向瑾姑娘拜谢,顺便约了与她今日一道去郊外登山赏雪。忽听得母亲叫他一会陪同自己去看个客人,不由得心生推脱之念。“什么样的客人?”他耐了性子问道。
“不知道。昨日里暗香前去拜会她的母亲,半路上车子坏了,借乘了一位公子的马车才得以回来。不过这一行客人昨夜太晚,没有住宿的地方,只得央求留宿一晚。”席若虹简单地说完,裴岚迟蹙眉道:“那么母亲何必需要我作陪?”
不过是个平常的客人嘛!
席若虹察觉到他一脸的性急,似乎要出门的模样,不由得软了心道:“你若是要出门,现在就出去吧。别让客人看见。外面天寒地冻,还是早些回来。”
“知道了!”裴岚迟奔出门去几步,又退了回来,追问道:“母亲什么时候将我的玉佩赠给了小瑾?”
席若虹笑道:“你什么时候唤作她‘小瑾’了?自是那日替你去求画的时候给的。”
“哦?她难道不是一开始就答应的么?”
“的确是一开始就答应了。不过她分文不取,只拜托我准备些米衣物给蜀地赈灾,我便将你的那块玉塞给她了——难得这位瑾姑娘才华横溢,美貌兼备,又如此心怀仁厚。”
裴岚迟面露喜色,道:“那,如果我向伯父提亲,母亲是应允的了?”
暗香正巧赶来前厅,要向席若虹细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