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淳风传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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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无头冤魂的生灵之气不肯散去……”
声音越来越缥缈,尉迟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猛地意识到对方又在捉弄自己,不由得微微生起恼怒之意,道:“李兄!这可不是玩笑——”
一面转过头去,就在这一刻,突然顿住了话语。随即脑中一片空白,浑身的汗毛也全都竖了起来——
借助模糊天光,依稀看到身后之人依旧跟随着自己,步履从容,只是项上人头已不知去向。
浑身血液都在这一刹那冻作了寒冰,从头凝到脚,尉迟方定在那里,不能动,也说不出话。耳畔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片刻之后才恢复了意识,第一个动作便是条件反射地跳开一步。与此同时,听到一个压抑着的笑声:
“果然还是信了么……”随着笑声,那人缓缓将蒙着头的毡毯取下,露出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你……”指着对方,尉迟方不知道说什么好。
“恕罪恕罪,让尉迟受惊了。”尽管如此说,恶作剧的始作俑者脸上丝毫看不出歉疚神情。“不过,是你刚刚说人鬼之道无异,我还道你不会害怕。”
“岂有此理!”直到现在,尉迟方才真正从惊吓中恢复,一张脸涨得通红,怫然道:“竟然如此作弄于我!”
“嗯,其实也想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慢条斯理地裹紧毡毯,酒肆主人笑容可掬。“即使亲眼见到一具无头尸体,也不能说明它是真的。”
笑意未敛,目光忽地一凝。尉迟方顺着他的目光抬头,顿时呆住了:就在对面,高达数丈的城楼上凌空悬挂着一个人,正在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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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活尸
毫无疑问,这人已经死去。 相对活人而言,尸体一般不够悦目;然而这样丑恶的死尸也甚少见到。此刻尸首已被士兵解下,抬到城墙边空地,呈仰躺姿势。白日看来,尸体的面色是铁青的,双目半暝,露出些许浑浊的眼白,一侧残缺的牙齿从唇边露了出来,使那张皱纹密布的脸看起来仿佛在笑——这令人过目难忘的相貌,正属于昨夜见到的运尸车上男子。
李淳风默不作声,俯身瞧了一眼尸体,眼神不易觉察地亮了一下。尸体敞开的前襟里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朱砂图案,盘曲如蛇,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是怎么回事?!”尉迟方按刀怒喝,却无人答话,相反身边几个守城士兵却在窃窃私语,神色不安。
“还能有什么?鬼呗……”
“嗯?”旁边兵士伸手拉了拉嘴快的同伴,要他不要乱说。尉迟方沉着脸道:“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那人本是个直性子的愣头青,此刻便道:“大人还不知道乱葬岗闹鬼的事吧?那里的尸体常常无故失踪,却又不是被野狗拖了去。一到夜半三更便有奇怪的声响,都说是鬼砌墙……您想,要不是鬼怪,谁能把尸体挂在那么高的城墙上?”
尉迟方看了看那城楼,高达数丈,边上并无立足之处,确实想不通是如何挂上去的。再看尸身,面色铁青,浑身上下没有血迹破损,也无格斗痕迹。想到昨日的遭遇,尉迟方心中不禁有些发毛,但还是力持镇定,斥道:“不要胡说!”
年轻士兵心有不甘,争辩道:“小的没胡说,他们说小人胆大,运尸体的事都推到我身上。上次运了三具尸体去那里,转天就不见了一具。若不是诈尸,那就定然是回煞……这可是小人亲眼见到的。”一面说,一面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尸体,突然面色大变,叫了起来:“啊!是他……就是他!”
“什么?你说是谁?”
士兵声音发抖:“就是这个人……那尸体……前几天我亲手收敛的那具尸体……”
“你是说,这人是你收敛过的死人?!”
“没错,一点没错……这么奇怪的样貌,脸上还有伤痕,绝不会错,肯定是他。”
“什么时候?”
“大概六天前。”翻着眼想了一阵,士兵犹豫地说,“也可能是七天……就死在这城墙之下。”
“决不可能!昨晚我还见到他……”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尉迟方猛地住口,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扑通一声,却是那士兵的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身体,软倒下去,抖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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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内,各类奇怪的消息仿佛长着黑色羽翼,飞遍长安城各个角落,使得原本因为灾荒而惶惶不安的人心更加浮动。有人指天发誓曾亲眼看到乱葬岗中人影出没,也有人说运送尸体的车辆一到城外便不知踪迹。这对于刚刚更改年号的朝廷来说是一种极其不利的情形,别有用心的谣言甚至影射到了不久前发生在玄武门前那场巨变。对此,朝廷应对方式是派出更多军队在城中来往逡巡,以安定人心,维持秩序,同时严查源头,将蛊惑人心者捉拿下狱。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大军情:负责监管北方动态的李靖部得到密报,突厥发生内乱,情形不明。仅仅一年之前,颉利可汗曾率军一直打到距长安四十里之遥的渭水,虽然后来被唐军逼退,但这马背上的彪悍民族一直是王朝的心腹大患。此次雪灾也将饥荒带到了牧民之中,据说这便是内乱的缘由。然而根据以往惯例,饥荒也是掠夺的开端,为了生存,北方民族并不介意踏平邻邦的茅屋,或从各州府所剩无几的存粮中掠走最后一颗麦粒。
在这样紧张晦涩的气氛中,却有一处仿佛丝毫不受影响。那是朱雀桥边一座雕梁画栋,刚过酉时,已是灯火辉煌,车马盈门,连风从此处经过,都似带着一些轻柔暖意,令人浑然忘却世间诸般烦恼。
这里正是长安城中久负盛名的明翠阁。此间主人复姓公孙,原为隋末教坊乐正,技艺出神入化,尤擅琴艺。据说此楼刚刚建成之日,他曾在阁中抚琴,引得一群翠鸟齐集于此,明翠阁之名由此而来。一班女弟子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相交不是公子王孙便是名重一时的文人骚客,镇日丝竹悠扬、舞袖翩跹,温柔乡如同仙境。
“五姊,五姊!”随着清脆的呼唤,珠帘倏动,露出一张俏丽脸庞。并非绝色佳人,却有一双灵动的眸子,巧笑嫣然,秋波微转之间,流露风情万种,正是那日尉迟方相救的女子柳五娘。
“嗨,你在呀!”方才呼唤的女童笑嘻嘻地说道,“孙司马府中来人,他母亲做寿,要请姑娘过府弹琴呢。”
“唰”地一声,帘幕重又放下。“什么司马司牛,不去!”
听得出声音中的气恼和失望,却因为其中夹杂着爱娇,别有一番韵味。
“好五姊,莫拿乔。”女童陪笑道,“是‘他’点名要你去呢。”
柳五娘咬着嘴唇,一面将衣袖拉起,遮住半边面孔:“‘他’的话,为何我一定要听?既然他应承了,何不自己去?”
“咦,这可不是五姊的真心话吧?”
“你又知道了!”掀起帘子,女子笑骂道,“小小人儿,偏偏有这么多门道!”
见对方笑了,女童趁机涎着脸道:“姊姊你就答允了吧。不然的话,五姊将来嫁五姊夫的时候,我便跟去,看你还怎么跟姊夫亲热。”
柳五娘啐了一声,甩下帘子:“等我梳妆。”
铜镜中映出一张春风满面的脸,如碧桃带露盛开。先取过案上牙梳,细心整理散乱的鬓发,再将一支赤金点翠的金雀簪斜插在发髻之中。突然她惊叫了一声,面无人色,手中玉脂盒啪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铜镜之中赫然现出一个苍白人影,幽灵一般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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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方大踏步走入随意楼,环顾四周,不觉微微一怔。店中空空落落,只有那名叫摇光的少年,手捧账本正襟危坐。
“喂,我说,你家先生可在?”
“军爷找他有什么事?”
“是……”突然想到眼前只是个孩子,尉迟方大手一挥,道:“说了你也不明白,让我见他便是。”
“这可不行。”少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身为管家,当然得替先生问明来意。万一你是个奸诈之徒,见他老实可欺……”
尉迟方不禁哭笑不得,这“老实可欺”四个字与酒肆主人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偏偏少年管家说得一本正经。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尉迟么?进来吧。”
声音如在耳旁,倒把尉迟方吓了一跳,环顾四周,除了摇光,一个人也没有。正迟疑间,却看到摇光嘟起了嘴,一脸不满。
“知道啦,知道啦。整天惹是生非,说了也不听……”
这句话却不是对校尉说的,而是对着木柜一侧。尉迟方仔细看了看,发现一根细长的铜管,从楼顶直通下来,延伸到柜上,露出构造精巧的黄铜口。这才明白这里竟有一个巧妙的传声系统,柜上诸般动静,楼上的人了如指掌。
“好吧,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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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剜心
对于初来此地的人,描绘屋中的陈设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麒 麟小说 www。70 。 这里是随意楼顶,不似一般阁楼逼仄,却十分宽敞。四面轩窗,顶棚也是明瓦,阳光直射进来,光线异常明亮,照见空气中浮动的微尘,越显得暖意融融。各式各样的书籍,有绢帛、竹简也有纸质,琳琅满目,几乎占据了半个屋子。屋角处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奇怪物事,数道铜环围绕成一个空心球体,环上刻着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靠墙一张软榻,榻上横置几案,铺着白布,上面放有水盂、剪刀,还有不知名的种种精巧器具,以及一具沙盘,一堆花生。沁人心脾的药草香气则墙角初沸的药炉。
主人正盘膝坐在那张软榻上,一手捏着铁笔,在沙盘上划着一些奇怪符号,另一只手则拈起几案上的花生剥了壳送入口中。听到脚步声响,李淳风放下笔,笑容满面地示意尉迟方坐到自己对面。
“这是三辰仪。”察觉到校尉好奇的目光,李淳风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来,转动了一下外侧圆环,内环立刻随之旋转,发出轻微的磨擦声。“三辰日月星。将三辰运行加诸四游、六合之上,就可以清楚推算经纬、时令。”
“推算……时令?”
“不错。以往浑仪,大多不动。须知天地常理,便在一个‘动’字,日动而生朝夕,月动而起潮汐,地动而分四季,倘若不动,天象便是死的,又何必推算?”
一面说着,一面扳动木榻旁边的机括,便听见轧轧连声,墙壁上一扇小门打开,伸出一只木手,为二人斟满茶水。
“请。”
“啊!”猝不及防之下,尉迟方跳了起来,几乎碰翻茶杯,“这是什么?!”
酒肆主人眼中笑意隐隐,似是孩童恶作剧般的得意:“木牛流马,尉迟没有听说过么?”
木牛流马,是三国时诸葛亮所创,削木为牛马,安上机关,可供驱策,实际上便是古代的机器人。只是诸葛死后,制作方法久已失传,后世的人再也没有见过。
“原来这就是木牛流马!”尉迟方叫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果然神奇之至!”
“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