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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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生死有命,你也不必难过。只可惜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做
大哥的再也不能照料你了。那金面佛苗人凤虽是我的杀父之
仇,但他慷慨豪迈,实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我……我死之
后,你去投奔他吧,要不然……”说到这里,舌头大了起来,
言语模糊不清,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了。
程灵素跪在他身旁,低声道:“大哥,你别害怕,你虽中
三种剧毒,但我有解救之法。你不会动弹,不会说话,那是
服了那颗麻药药丸的缘故。”胡斐听了大喜,眼睛登时发亮。
程灵素取出一枚金针,刺破他右手手背上的血管,将口
就上,用力吮吸。胡斐大吃一惊,心想:“毒血吸入你口,不
是连你也沾上了剧毒么?”可是四肢寒气逐步上移,全身再也
不听使唤,哪里挣扎得了。
程灵素吸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下,若是寻常毒药,她可
以用手指按捺,从空心金针中吸出毒质,便如替苗人凤治眼
一般,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入体,又岂是
此法所能奏效?她直吸了四十多口,眼见吸出来的血液已全
呈鲜红之色,这才放心,吁了一口长气,柔声道:“大哥,你
和我都很可怜。你心中喜欢袁姑娘,那知道她却出家做了尼
姑……我……我心中……”
她慢慢站起身来,柔情无限的瞧着胡斐,从药囊中取出
两种药粉,替他敷在手背,又取出一粒黄色药丸,塞在他口
中,低低地道:“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
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大
哥,他不知我……我会待你这样……”
胡斐只想张口大叫:“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但
除了眼光中流露出反对的神色之外,实在无法表示。
程灵素打开包裹,取出圆性送给她的那只玉凤,凄然瞧
了一会,用一块手帕包了,放在胡斐怀里。再取出一枝蜡烛,
插在神像前的烛台之上,一转念间,从包中另取一枝较细的
蜡烛,拗去半截,晃火摺点燃了,放在后院天井中,让蜡烛
烧了一会,再取回来放在烛台之旁,另行取一枝新烛插上烛
台。
胡斐瞧着她这般细心布置,不知是何用意,只听她道:
“大哥,有一件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以免惹起你伤心。现下
咱们要分手了,不得不说。在掌门人大会之中,我那狠毒的
师叔和田归农相遇之时,你可瞧出蹊跷来么?他二人是早就
相识的。田归农用来毒瞎苗大侠眼睛的断肠草,定是石万嗔
给的。你爹爹妈妈所以中毒,那毒药多半也是石万嗔配制的。”
胡斐心中一凛,只想大叫一声:“不错!”
程灵素道:“你爹爹妈妈去世之时,我尚未出生,我那几
个师兄师姊,也还年纪尚小,未曾投师学艺。那时候当世擅
于用毒之人,只有先师和石万嗔二人。苗大侠疑心毒药是我
师父给的,因之和他失和动手,我师父既然说不是,当然不
是了。我虽疑心这个师叔,可是并无佐证,本来想慢慢查明
白了,如果是他,再设法替你报仇。今日事已如此,不管怎
样,总之是要杀了他……”说到这里,体内毒性发作,身子
摇晃了几下,摔在胡斐身边。
胡斐见她慢慢合上眼睛,口角边流出一条血丝,真如是
万把钢锥在心中钻刺一般,张口大叫:“二妹,二妹!”可是
便如深夜梦魇,不论如何大呼大号,总是喊不出半点声息,心
里虽然明白,却是一根小指头儿也转动不得。
便是这样,胡斐并肩和程灵素的尸身躺在地下,从上午
挨到下午,又从下午挨到黄昏。要知那碧蚕毒蛊、鹤顶红、孔
雀胆三大剧毒的毒性何等厉害,虽然程灵素替他吸出了毒血,
但毒药已侵入过身体,全身肌肉僵硬,非等一日一夜,不能
动弹。这几个时辰中他心中之苦,真非常人所能想象。
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身子兀自不能转动,只知程
灵素躺在自己身旁,可是想转头瞧她一眼,却是不能。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只听得远处树林中传来一声声枭鸣,
突然之间,几个人的脚步声悄悄到了庙外。只听得一人低声
道:“薛鹊,你进去瞧瞧。”正是石万嗔的声音。
胡斐暗叫:“罢了,罢了!我一动也不能动,只有静待宰
割的份儿。二妹啊二妹,你为了救我性命,给我服下麻药,可
是药性太烈,不知何时方消,此刻敌人转头又来,我还是要
跟你同赴黄泉。虽然死不足惜,可是这番大仇,却是再难得
报了。”其实此时麻药的药性早退,他所以肌肉僵硬有如死尸,
全是三大剧毒之故。
只听得薛鹊轻轻闪身进来,躲在门后,向内张望。她不
敢晃亮火摺,黑暗中却又瞧不见什么,侧耳倾听,但觉寂无
声息,便回出庙门,向石万嗔说了。
石万嗔点头道:“那小子手背上给我弹上了三大剧毒,这
当儿不是命赴阴曹,便是一条手臂齐肩切了下来。剩下那小
丫头一人,何足道哉!就只怕两个小鬼早已逃得远了。”他话
是这么说,仍是不敢托大,取出虎撑呛啷啷的摇动,护住前
胸,这才缓步走进庙门。
走到殿上,黑暗中只见两个人躺在地下,他不敢便此走
近,拾起一粒石子,向两人投去,只见两人仍是一动不动,当
下晃亮火摺一看,见地下那两人正是胡斐和程灵素。眼见两
人全身僵直,显已死去多时。石万嗔大喜,一探程灵素鼻息,
早已颜面冰冷,没了呼吸,再伸手去探胡斐鼻息时,胡斐双
目紧闭,凝住呼吸。
石万嗔为人也当真郑重,只觉他颜面微温,并未死透,随
手取出一根金针,在程胡两人手心中各自刺了一下,他们若
是乔装假死,这么一刺,手掌非颤动不可。程灵素真的已死,
胡斐肌肉尚僵,金针虽刺入他掌心知觉做为锐敏之处,亦是
绝无反应。
慕容景岳恨恨的道:“这丫头吮吸情郎手背的毒药,岂不
知情郎没救活,连带送了自己的性命。”
石万嗔急于找那册《药王神篇》,眼见火摺将要烧尽,便
凑到烛台上去点蜡烛。火焰刚和烛芯相碰,心念一动:“这枝
蜡烛没点过,说不定有什么古怪。”见烛台下放着半截点过的
蜡烛,心想:“这半截蜡烛是点过的,定然无妨。”于是拔下
烛台上那枝没点过的蜡烛,换上半截残烛,用火摺点燃了。
烛光一亮,三人同时看到了地下的《药王神篇》,齐声喜
呼。石万嗔撕下一块衣襟,垫在手上,这才隔着布料将册子
拾起。凑到烛火旁翻书一看,只见密密写着一行行的蝇头小
楷,果然是各种医术和药性,但略一检视,其中治病救伤的
医道占了九成以上。说到毒药之时,要旨也阐述解毒救治,至
于如何炼毒施毒,以及诸般种植毒草、培养毒虫之法,却说
的极为简略。原来无嗔大师晚年深悔一生用毒太多,以致在
江湖上得了个“毒手药王”的名号,是以传给弟子的遗书,名
为《药王神篇》,乃是一部济世救人的医书。
石万嗔、慕容景岳、薛鹊三人处心积虑想要劫夺到手的,
原想是一部包罗万有、神奇奥妙的“毒经”,此时一看,竟是
一部医书,纵然其中所载医术精深,于他却是全无用处,石
万嗔自是大失所望。
他凝思片刻,对薛鹊道:“你搜搜那死丫头的身边,是否
另有别的书册。这一部只是医书,没什么用。”说着随手扔在
神台之上。薛鹊一搜程灵素的衣衫和包裹,道:“没有了。”
慕容景岳猛地想起一事,道:“我那师父善写隐形字体,
莫非……”这句话一出口,登时好生后悔,暗想:“该死!该
死!我何必说了出来?任他以为此书无用,我捡回去细细探
索,岂不是好?”但石万嗔何等机伶,立时醒悟,说道:“不
错!”又拣起那部《药王神篇》。
一转身间,只见慕容景岳和薛鹊双膝渐渐弯曲,身子软
了下来,脸上似笑非笑,神情极是诡异。石万嗔大吃一惊,叫
道:“怎么啦?七心海棠,七心海棠?难道死丫头种成了七心
海棠?这……这蜡烛……”
脑海中犹如电光一闪,想起了少年时和无嗔同门学艺时
的情景。有一天晚上,师父讲到天下的毒物之王,他说鹤顶
红、孔雀胆、墨蛛汁、腐肉膏、彩虹菌、碧蚕卵、蝮蛇涎、番
木鳖、白薯芽等等,都还不是最厉害的毒物,最可怕的是七
心海棠。这毒物无色无臭,无影无踪,再精明细心的人也防
备不了,不知不觉之间,已是中毒而死。死者脸上始终带着
微笑,似乎十分平安喜乐。师父曾从海外得了这七心海棠的
种子,可是不论用什么方法,都是种它不活。那天晚上,师
兄和他自己都向师父讨了九粒七心海棠的种子。师父微笑道:
“幸好这七心海棠难以培植,否则世上还有谁能得平安。”
瞧慕容景岳和薛鹊的情状,正是中了七心海棠之毒,他
立即屏住呼吸,伸手按住口鼻,正想细察毒从何来,突然间
眼前一黑,再也瞧不见什么。一瞬之间,他还道是蜡烛熄灭,
但随即发觉,却是自己双眼陡然间失明。
“七心海棠!七心海棠!”他知道幸亏在进庙之前,口中
先含了化解百毒的丹药,七心海棠的毒性一时才不致侵入脏
腑,但双目己然抵受不住,竟自盲了。
胡斐事先却给程灵素喂了抵御七心海棠毒性的解药,双
目无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眼见慕容景岳和薛鹊慢慢软倒,
眼见石万嗔双手在空中乱抓乱扑,大叫:“七心海棠,七心海
棠!”冲出庙去。只听他凄厉的叫声渐渐远去,静夜之中,虽
然隔了良久,还听得他的叫声隐隐从旷野间传来,有如发狂
的野兽呼叫一般:“七心海棠!七心海棠!”
胡斐身旁躺着三具尸首,一个是他义结金兰的小妹子程
灵素,两个是他义妹的对头、背叛师门的师兄师姊。破庙中
一枝黯淡的蜡烛,随风摇曳,忽明忽暗,他身上说不出的寒
冷,心中说不出的凄凉。
终于蜡烛点到了尽头,忽地一亮,火焰吐红,一声轻响,
破庙中漆黑一团。
胡斐心想:“我二妹便如这蜡烛一样,点到了尽头,再也
不能发出光亮了。她一切全算到了,料得石万嗔他们一定还
要再来,料到他小心谨慎不敢点新蜡烛,便将那枚混有七心
海棠花粉的蜡烛先行拗去半截,诱他上钩。她早已死了,在
死后还是杀了两个仇人。她一生没害过一个人的性命,她虽
是毒手药王的弟子,生平却从未杀过人。她是在自己死了之
后,再来清理师父的门户,再来杀死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师兄
师姊。
“她没跟我说自己的身世,我不知她父亲母亲是怎样的
人,不知她为什么要跟无嗔大师学了这一身可惊可怖的本事。
我常向她说我自己的事,她总是关切的听着。我多想听她说
说她自己的事,可是从今以后,那是再也听不到了。
“二妹总是处处想到我,处处为我打算。我有什么好,值
得她对我这样?值得她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其实,
她根本不必这样,只须割了我的手臂,用他师父的丹药,让
我在这世界上再活九年。九年的时光,那是足够足够了!我
们一起快快乐乐的度过九年,就算她要陪着我死,那时候再
死不好么?”
忽然想起:“我说‘快快乐乐’,这九年之中,我是不是
真的会快快乐乐?二妹知道我一直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