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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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鹏飞也怒吼道:“我有什么把柄?你说!”
柳永南道:“现在你固然是大财主了,但你的家财是哪里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明里是在开镖局,其实却比强盗还狠,谁托你保镖,那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卸任的张知府要你护送回乡,你在半路上把人家一家大小十八口杀得于干净净,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情没人知道?”
彭鹏飞跳了起来,大吼道:“放你妈的屁,你这个小畜生。。。”
这两人本来一个相貌堂堂,威严沉着;一个文质彬彬,温柔有礼,此刻一下予就好像变成了两条疯狗。
看到这两人你咬我,我咬你,沈壁君全身都凉了。
彭鹏飞道:“你这小杂种色胆包天,我可犯不上陪你送死!”
柳永南道:“你想怎么样?”
彭鹏飞道:“你若肯乖乖地随我去见小公子,我也许还会替你说两句好话,饶你不死!”
柳永南喝道:“你这是在做梦!”
他本想抢先出手,谁知彭鹏飞一拳已先打了过来。
彭鹏飞虽以金刀成名,一套“大洪拳’竟也已练到八九成的火候,此刻一拳击出,但闻拳风虎虎,声势也颇为惊人。 柳永南身子一旋,滑开三步,掌缘反切彭鹏飞的肩胛。
他掌法也和剑法一样,以轻灵流动见长;彭鹏飞的武功火候虽深些,但柔能克刚,“芙蓉掌”正是“大洪拳”的克星。
两人一交上手,倒也正是旗鼓相当;看样子若没有三五百招,是万万分不出胜负高下的。
沈壁君咬着牙,慢慢地爬上牢座,打开车厢前的小窗子,只见拉车的马被拳风所惊,正轻嘶着在往道旁退。 车座上铺着锦墩。
沈壁君拿起个锦墩,用尽全力从窗口抛出去,抛在马屁股上。
健马一声惊嘶,再次狂奔而出。
一匹发了狂的马,拉着无人驾驭的马车狂奔,其危险的程度,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也已差不了许多。
沈壁君却不在乎。
她宁可被撞死,也不愿落在柳永南手上。
车子颠得很厉害,她麻木的腿开始感觉到一阵刺骨的疼痛。
她也不在乎。
她一直认为肉体上的痛苦比精神上的痛苦要容易忍受得多.
有人说:一个人在临死之前,常常会想起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但人们却永远不知道自己在临死前会想到些什么。
沈壁君也永远想不到自己在这种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不是她母亲,也不是连城壁,而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年轻人。
她若肯信任他,此刻又怎会在这马车上? 然后,她才想起连城壁。
连城壁若没有离开她,她又怎会有这些不幸的遭遇?她还是叫自己莫要怨他,但是她心里却不能不难受。
她不由自主要想:“我若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只要他是全心全意地对待我,将我放在其他任何事之上,那种日子是否会比现在过得快乐?”
于是她又不禁想起了那眼睛大大的年轻人:“我若是嫁给了他,他会不会对我…”.”
她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也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
车门也被撞开了,她的人从车座上弹了起来,恰巧从车门中弹了出去,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这一下自然跌得很重,她的四肢百骸都像是已被跌散了。
只见马车正掩在一棵大树上,车厢被撞得四分五裂,拉车的马却巳奔出去很远;车轭显然已断了,所以马车才会撞到树上去。
沈壁君若还在车厢里,至少也要被撞掉半条命。
她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她甚至宁愿被撞死。
因为这时她已瞧见了柳永南。柳永南就像是个呆子似的站在那里,左面半边脸已被打得又青又肿,全身不停地在发抖,像是害怕得要死。
应该害怕的本该是沈壁君,他怕什么?
他的眼睛似乎也变得不灵了,过了很久,才看到沈壁君。
于是他就向沈壁君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他脸上连一点欢喜的样子都没有,而且走得也很慢,脚下就像是拖了根七入百斤重的铁链子。
这人莫非忽然有了什么毛病?
沈劈君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跌倒, 颤声道:“站住!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柳永南居然很听话,立刻就停住了脚。
沈壁君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柳永南身后有个人笑道:“你放心,只管往前走就是,我敢担保她绝不会死的,她若真的想死,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这声音又温柔、又动听。
但沈壁君一听这声音,全身都凉了。
这声音她并没有听过多少次,但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难怪柳永南怕得要死,原来小公子就跟在他身后,他身材虽不高大,但小公子却实在太小,所以沈壁君一直没有看到。
沈壁君的确不想死,她有很多理由不能死,可是现在她一听到小公了的声音,就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死掉。
现在她想死也已来不及了。
人影一闪,小公子已到了她面前,笑嘻嘻地望着她,柔声道:“好姑娘,你想死也死不了,还是好好地活着吧!你若觉得一个人太孤单,我就找个人来陪你。”
她身上披着件鲜红的斗篷,漆黑的头发上束着金冠,还有朵红缨随风摇动;衬着她那雪白粉嫩的一张脸,看来真是说不出的活泼可爱。
但沈壁君看到了她,却像是看到毒蛇一样,颤声道:“我跟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何连死都不让我死?”
小公子笑道:“就因为我们一点冤仇都没有,所以我才舍不得让你死。”
她笑瞎嘻地向柳永南招了招手,道:“过来啊!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么大的人,难道还害臊么?”
柳永南垂下了头,一步一挨地走了过来。
小公子居然没有杀他,但他却宁愿死了算了。
他实在猜不透小公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只知道小公子若是想折磨一个人,那人就不如还是趁早死了的好。
直等他走到沈壁君面前,小公子才摇着头道:“看你多不小心,好好的一张脸竟被人打肿了。”
她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巾,轻轻地擦着柳永南脸上的淤血,动作又温柔、又体贴,就像是慈母在照顾着儿子似的。
柳永南似乎想笑一笑,但那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擦完了脸,小公子又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才笑道:“瞧,这样才总算勉强可以见人了。但下次还是要小心些,宁可被人打屁股,也莫要被人打到脸,知道么?”
柳永南只有点头,看来就像是个被线牵着的木头人似的。
小公子目光这才回到沈壁君身上,笑道:“这位柳家的大少爷,认得么?”
沈壁君咬着牙,闭着眼睛,她不知道小公子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只希望能找个机会自杀。
小公子板起了脸,道:“张开眼睛来,听我说话,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知道么?你若不听话,我就只好剥光你的衣服。。。”
这句话还未说完,沈壁君的眼睛就张了开来.
小公子展额笑道:“对了,这才是乖孩子。”
她拍了拍柳永南的肩头,道:“这位柳家的大少爷,方才杀了四个人,连他的好朋友彭鹏飞都被他杀了,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吗?”
沈壁君摇了摇头。
小公子瞪眼道:“摇头不可以,要说话。”
沈壁君整个人都快爆炸了,但遇着小公子这种人,她又有什么法子,她只有忍住眼泪道:“我——我不知道。”
小公子道:“不对不对,你明明知道的,他这样做,全是为了你,是不是?”
沈壁君道:“是!”
她实在不愿在这种人面前流泪,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公子笑了笑,道:“他这样对你,也可算是情深义重了,是不是?”
沈壁君道:“我——我——我不知道。”
小公子道:“你怎会不知道呢?我问你,连城壁会不会为了你将他的朋友杀死?”
沈壁君道:“不——不会。”
小公子道:“由此可见,他对你实在比连城壁还好,是不是?”
沈壁君再也忍不住了,嘶声道:“你究竟是不是人?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
小公子叹了口气,嘴里喃喃道:“风已渐渐大了,若是脱光了衣服,一定会着凉的……”
沈壁君狠了狠心,暗中伸出舌头,她听说过一个人若是咬断了舌根,就必死无疑;她虽不愿死,现在却已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
可是她还没有咬下去,小公子的手已捏住了她的下颚,另一只手已开始在解她的衣带,柔声道:“一个人要活着固然很困难,但有时想死却更不容易,是不是?”
沈壁君嘴被捏住,连话都已说不出来.只有点了点头。
小公子道:“那么,我问你的话,你现在愿意回答了么?”
沈壁君又点了点头。
世上永远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几乎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忍受过她此刻的痛苦。
那简直已不是“痛苦”两个字所能形容。
小公子这才笑了笑,慢慢地放开了手,道:“我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绝不会再做这种笨事的,是不是?” 沈壁君道:“是。”
小公子道:“人家若是对你很好,你是不是应该报答他?”
沈壁君道:“是。”
她整个人似已完全麻木。
小公子道:“那么,你想你应该如何报答他呢?”
沈壁君目光茫然凝注着远方,一字字道,“我一定会报答他的。”
小公子道:“女人想报答男人,通常只有一个法子,你也是女人,这法子你总该懂得。”
沈壁君目中一片空白,似已不再有思想,什么都巳看不到、听不到,她的人似乎只剩下一副躯壳。
小公子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懂的,很好……”
她又拍了拍柳永南的肩头,道:“你既然对她这么好,可愿意娶她做老婆么?”
柳永南一下子愣住了,也不知是惊是喜,吃吃道:“我——我——”
小公子笑道:“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柳永南擦了擦汗,道:“可是——沈姑娘——”
小公子道:“你怕她不愿意?”
她笑了笑,摇着头道:“你真是个呆子,她既已答应报答你了,又怎会不愿意?何况,生米若是煮成熟饭,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柳永南的喉结上下滚动,脸已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却死盯在沈壁君脸上,似乎再也移不开。
小公子道:“常言道:打铁趁热。只要你点点头,我就替你们作主,让位们就在这里成亲。”
柳永南道:“这——这里?”
小公子冷冷道:“这里有什么不好?这么好的地方,不但可以做洞房,还可以做坟墓,就全看你的意思如何了。”
柳水南立刻不停地点起头来,道:“我愿意,只要公子作主,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公子笑道:“这就对了,我现在就去替你们准务洞房花烛。你要好好地看着新娘子,她只有一根舌头,若被她自己咬断了,等会儿你咬什么?”
小公子折了两根树枝插在地上,笑道:“这就是你们的龙凤花烛。”
她指了指那已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马车,又笑道:“那就是你们的洞房,你们进洞房的时候,我还可以在外面替你们把风:只望你们这对新人进了房,莫要把我这媒人抛过墙就好了。”
柳永南望了望那马车,又瞧了瞧沈壁君,忽然跪了下来,道:“公子——我——我——”
小公子道:“你虽然对我不起,我反而替你作媒,找了这么样个如花似玉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