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消失在时光机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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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鸽,幽暗的走廊,风吹着大片翠绿的林,纵横宛延的河道,墙角处散发的带着颜色的暗香……是记忆中的故乡。8月7日上午十点零五分,一场罕见的暴雨骤降。他脱去腰部以上的所有衣服躺在床上。雨轻轻重重地吻着窗。音质纯净,音色饱满,像乐句一样地飞翔,星群一样地坠落,天地之间的线条,形成身体的形状。相同的旋律,相同的呻吟,在不同的音区飘出,摄魂夺魄。他打开窗把手伸向上方的灰色,声音的根茎继续深入土壤,天空郁郁苍苍。
第16节:穿过高三云雾2
8月7日上午十点零五分,一场罕见的暴雨骤降。他幻想自己站在雨中。他决定不再逃避。幻觉和单调就这样坠毁,他搂着回忆。他想起了Aaron。高二刚到文科班的时候,一个穿着Levis牛仔裤和宽大的Tshirt,抬起棒球帽英俊的脸上露出稚气微笑的男孩伸出手对他说,你就是彭扬吗,我看过你的小说,很棒。他一向喜欢有些孩子气的人。不管一个人的年龄如何,孩子气总是一种很大的魅力。因为它象征着善良和单纯,可爱和可亲。他喜欢摇滚,爵士和蓝调,而这些都是Aaron的最爱。Aaron欣赏他的小说,他会抽空去看Aaron精彩的篮球比赛。后来Aaron喜欢了一个女孩子,他就帮Aaron写情书。Aaron成了他高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高三体育课的时候,他常被Aaron拉去看电影。那时的空气有一种难言的喧嚣。白天的忙碌是强制性的,此时的忙碌是自己的。车流哗哗地响,路灯盏盏的亮,内心的愿望就昏沉沉地舞起来。其中之一是《铁男》。一部黑白的片子。没什么明确的故事情节。一个上班族有一天发现地上有一个怪东西,旁边有一个女的就去碰那个东西,结果身体就开始长铁。他也开始长铁。这个女的就开始追杀他。一个铁的人追杀另一个铁的人,中间还有他跟他女朋友的关系,他跟他的女朋友由人变成非人,并展开搏斗。总是在逃跑和搏斗。最后,他们合为一体后说,我们去把整个世界都改成充满希望的世界吧。Aaron在影片即将结束的时候顿生睡意,把他的腿当枕头躺下去。Aaron的气息慢慢地浮向他的鼻。汗水以及潮湿的雾气。在阴暗的光线下他静静地感受光与影的转换交接,这喜悦而无限惆怅的时与地。青春会不会像电影一样一闪而逝。高二的尾声,Aaron怂恿他一起申请美国的哈佛大学。他估量了一下,决定申请哥伦比亚大学。高三的春天,他们双双被录取。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放弃去美国,而选择了国内一所他心仪已久的大学。Aaron走之前,他和几个好友一起为Aaron准备了一场篮球赛,也当是高中毕业之前的〃最后晚餐〃。几个男孩子的汗水和誓言和青春的风一起,被定格在蓝色的天幕。送Aaron上飞机时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把亲手养的猫送上绞刑架。Aaron提着大包小包一副匆忙的样子。他看见Aaron走上机梯,走进舱门,消失不见。只是不过一会儿,Aaron突然从舱门里探出头,像发现什么忘带的东西一样慌张,从夹克的口袋拿出一张他们的合影,笑着喊,我会记着的。他也笑了,心想,小孩子。夏季的高温以及Aaron的离开;世界就像裂开一道缝隙。好在最热的时候Aaron会打来越洋电话告诉他哈佛餐厅的冰淇淋味道像土豆。后来Aaron就不停地给他写明信片。方便、快捷。各种各样的明信片照映着美国风景,而背面的字迹则反射着Aaron的心情。有时Aaron也会蛮正经地写Email,告诉他那个教授老头真是棒到家了哈佛里还是有美女的我的法学成绩拿了全系第二你快点来美国吧陪我打球现在我看电影想睡觉的时候没枕头躺了。这些属于Aaron这个家伙的东西像一把锋利的剃刀,为他除去想念荒原上的杂草,是他轻快和享有略带忧愁的时光。后来,他终于懂了,岁月的河流不会把一切都带走,有些东西会慢慢沉淀下来,固结成岩。8046他在高一的冬天有预谋地邂逅了8046。8046属于那种有着独特气质的女孩子。留着男孩子的寸发,即使漫天飘雪,他仍然能闻到8046头上柠檬味的洗发水香。有着坚强性格和病态微笑,沉静而安然。经常低着的头如若抬起,会让一切男孩子动心。她是如此美好。雪花落在他和8046的手上,直至消融。8046干净利落地留下了她创作歌曲的手稿,然后离开。第二天凌晨02点17分,他打电话给她,干净利落地说,你可以加入Mickeybaby了。Mickeybaby是他的乐队。他们经常在青年的音乐聚会上和台下的孩子一起蹦跳。在丧失规则的萧条时代,他们必须更加谨慎,更加节制一些,因为他们必须保卫残存的理想。但8046的加入无疑让Mickeybaby充满了温情主义。有时他会让8046演唱自己写的歌,在激扬的鼓点和寥落的掌声中,她面容模糊。8046以极其飞快的速度成为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因为他们都同时预感到青春的即将消逝和衰老的莅临。他们一起去租界的教堂,在阴暗的光线里听唱诗班的歌声。开篇悲苦的男声和圣洁的女生缠绕,犹如暗香中情侣的呢喃。中途女声悄然退出,象征情人的死亡。此时男声转为万劫不复,并最终在殉难的高潮中结束。他推开教堂的门,黄昏以不可阻挡之势在视线里蔓延,大片的云层向前涌动。只是有一天,什么忽然而至。8046少言寡语起来。辩论的才华渐渐退却,躁动的浮思开始落定。她的心露出老化而僵死的形迹。世界与她之间渐渐失去联络。8046莫名拉着他的手哭泣,夜间拉上所有窗帘在墙角发抖。后来,她患上严重的幻听并对世界失去希望。在学校8046要求坐在最后一排。生活在别人的背后带着无比的悲痛。她发现周围的人总是带着面具跳舞,真诚被全盘托出后总是伤痕累累。8046的话化为火烧成灰的气息与环境相隔,于是她不再有声音。高二夏天的前奏还没有敲响,8046的成绩一落千丈,招引来无数异样的眼光和长辈的责骂。8046坚持她男孩子的样子和特立独行的性格。有一天,8046忽然对他说,抱我一下我好难受。他的怀抱中抽泣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刻在回忆里留下血痕。高二的夏天比生命中任何一个夏天都备感炎热。8046把窗帘拉上,将一瓶安眠药吞入腹中不醒人世。高二的夏天比生命中任何一个夏天都备感炎热。我为做一台高质量的考试机器而不能参加8046的葬礼。春天的时候,雨水把山顶的尘埃都冲洗干净。他和8046曾坐在草坪上看逶迤的群山和风吹拂着晃荡的麦田。远处狗吠的声音若有若无。偶尔有几片枯叶从头顶飘落。8046说,有什么方法可以轻松飞跃所有阻碍穿越群山。他向远方望,目光被悠远和虚无触得发痛。沉默的碎片散尽,他说,用理想,用每一天新一轮太阳的光芒当做翅膀。8046抬起头说,也许我在进入这个恍如隔世的社会之前就会葬身于高考的谷底。8046的发香和体香,青草上滴下来雾水的气味,射在他们身上如同异域的昏沉光线,以及女孩子无法排遣的孤独和寂寞,在黑暗中被鼓噪得劈啪作响。后来,他经常把手插在口袋里游走在大街上。路边的橱窗里的电视播放着震耳欲聋的新闻。9·11的硝烟未散,巴以每天都有平民和士兵死去,阿拉法特身陷囹圄。看似充满热诚、繁华的物质,却是一个麻木冷漠的时代。普通人无法关心普通人。不管他们曾经如何互相怜惜,岁月强迫他们必须互相忘怀。后来,他在一个秋的下午看到一首诗,眼眸之间马上就充满了泪水:七年了,男孩的故事有很多个爱人一盒烟还有永远燃不尽的巨烛似的痛苦男孩盼望有人来救他跟他做些关于爱的事情。
第17节:城市音乐1
确切地说,在遇见围巾的那天之前,我呆在黑不溜秋的录音棚里度过了很多时日。我和乐队的朋友为了我们最近创作的一首单曲在一个做音乐唱片的朋友的录音棚里录音。时间大概是在春季的十分之九处。坐落在郊区的小小的房间四周被茂密的杨树环绕,所有的树叶随着风声一起发出叫声,跟偶尔飘落到地面的同伴一起轻轻向下。那里的交通很不方便,汽车不能直接抵达,还得步行大约十分钟的路程才能完全见到录音棚的面貌。为什么要把录音棚建在这里我自然无从知晓,但总不至于是恐怖主义秘密基地的一部分,也不会是外星人经常出没的场所。但是我是喜欢极了隐蔽在离城市很远的这个地点。湛蓝的天顶下被绿色环绕的小的房屋。听不见恼人的汽车喇叭的嘶鸣,也不会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大概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二点,我们在亮起ONAIR的玻璃后面反复唱着相同的旋律,为了不让下午来这里的一个歌手等候,得在中午之前把所有的工作结束。也许是因为紧张,调音师在我眼里变成一个黑乎乎的团状动物,在前方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直到监制喊完成,我才大口地呼出一些爽快的气息。乐队的一凡为每个人叫了盒饭,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想到马上就能听到自己刻成CD的单曲,心里还是充满了欢乐的泡泡。围巾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他是和朋友一起来送乐队另一首歌的小提琴和旋的。他穿着黑色的Tshirt,黑色的七分裤,扎着一条朋克的腰带,头发是流行的爆炸头。我眼睛一直盯着他衣服上巨大夸张的格瓦拉的头像,口中咀嚼着一根瘦小的白菜。他看了我一会儿,像是一只猩猩看见了一只绵羊,想要交流,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先望着它静静思考开场白一样。大约经过两分钟,他向同伴悄悄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转头望着我。当时的环境极为嘈杂。几乎是每个人在做每个人的事情。吃饭的在认真吃饭,听歌的在畅快地听歌,聊天的在尽情地聊天。仿佛只有我们俩是无事可做的两个人。他的朋友在低声耳语的交流之后带他走到我面前。我和这个人很熟悉,他在音乐学院读三年级,以前一起为一个酒吧的派对做过音乐策划,而且也有很多共同的兴趣,还算是个能聊天的伙伴。这个人把手搭在围巾身上,对我说:〃嘿!这是我一个学音乐的朋友。听说你写过好多小说,想认识认识你。〃我把手边的饭盒赶快放下,连忙起身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没等我站稳,围巾伸出手对我说:〃你好,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可以吗?〃这便是他的开场白。那么,顺理成章我的开场白自然就是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口述一遍。一问一答之后,聊天开始,次要人物退场。围巾显得有些紧张,我不知道这种紧张的起因,也无法具体描述接下来的很多沉默的片段。在我每次多于他数倍的谈话之间,他夹杂几段少量的自我介绍。他告诉我他还在上高中,是一所艺校的音乐班。他告诉我他班上的同学他大部分都不喜欢。他告诉我他以前也玩过乐队。他告诉我他要走了。于是,我以为他会像我在城市中遇见的很多仅有一次交谈的人一样,从此便开始了漫长的分离和错失。记忆中,他只属于此时此刻。后来,他隔几天就发一条短信,甚至还有几次电话。短信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时是一声简单的问候。有时是谈论他对某一个乐队的看法。有时是问我现在在干什么。有时说想要到电影学院来玩。他真正到电影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