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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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就这样终老此山,想我岂不是活得连师兄都不如。师兄在十岁的时候还下过一次山,到过一处人口密集的小镇,尝过两串冰糖葫芦,看过三个漂亮姑娘。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都对此津津乐道,直到其尝试第二次下山,撞到一个半死的人,那人告诉他,镇上的人都死光了,快回去吧。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那人没有说出来就死了。
在当时,师兄误以为那小镇就是整个世界,于是从此不再下山。同时不幸的是,在我成年以前,师兄一直把他的观点强加于我。直到这次粮食危机,我们迫不得已,师兄动摇了思想,才开始落实第二次下山。
下山就这样夭折了,我有些不甘心。师兄这时候已经准备回去了,而且动作迅速,丝毫不似下山时那般缓慢。按他的说法是,此时月色尚早,此地不宜久留。
我决定劝一下试试,于是我说:我们再往前走个几百米看看,说不定马上就有人烟了。
师兄说:不可能的,没有人,哪来烟。
这时候,我决定编一个谎话,虽然我生平编了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关键的。思索片刻,我编道:师兄,其实前天我在山涧遇到了一个姑娘,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师兄说:不可能,如果单单是遇到一个姑娘,你昨天就说了。
我接着编:其实那姑娘非常漂亮,闭月羞花。
师兄说:要是这样,你今天一早就说了。
我继续编:其实是这样的,姑娘她给了我一块腊肉,我自己吃了。当时我是想留下来咱们一块吃的,可是姑娘说腊肉他们村里多的是,想吃了随时去拿。所以我就
话音未落,师兄已经跑到我身前五十米处。然后转身吼道:愣什么,走啊。
走了一阵子,眼看天越来越黑,夜色将没了。我心里渐渐有些忐忑,心想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不要紧,关键是如果找不到一个有腊肉的村子,师兄非要疯掉不可。
突然,师兄扔下包裹,手舞足蹈,眼泪横飞。我想,看来是真疯了。当我走到师兄的背后,准备安慰他的时候,师兄霎时安静下来,我们的目光在一瞬间化作平行线。我们看到,前方的路边上,一缕炊烟在夜空中若隐若现。
须臾,我们来到炊烟升起的地方,一间草房子前。师兄走过去准备敲门,突然看到这房门坏掉了,丢在一旁。一时间无门可敲,师兄显得手足无措。半天师兄反应过来,朝屋里喊了一声,有人没。又是半天,没有人回应。师兄于是将一只脚踏入屋内,回过头来对我说:进来吧,屋里没人。
我说:你再仔细看看,没人那烟是哪来的。
师兄马上将脚撤了出来,应声说:是啊,要是有人住,我们不能乱闯的。
我说: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是进还是不进啊?
师兄说:来,你进。
我问:为什么?
师兄说:我是师兄,你得听我的。
我思索片刻,感觉师兄这话似乎是错的,可是完全没有错的理由。同时我想到,倘若再不找到腊肉或者姑娘,以师兄的性格,他随时会终止我们故事的发展。在我还没有眺望未来的时候,就以这样一个短篇小说结束自己的一生,实在是会给将来要与我相遇的人带来不少遗憾。而且最遗憾的是,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这会是些什么遗憾。
屋子里空无一物,月光在茅草的屋顶挤出一道道缝隙,洒落下来。师兄不相信这居然是一间空屋,四处搜索了一番,发现除了我们的影子,这鬼地方真是空得连个鬼都没有。这个结果让我们更加疑惑,因为炊烟的起因还没有落实在一个具体的事物上。师兄提醒我,我们是神鬼论的传播者,而且我们所信仰的世界里,神基本都是不捉鬼的,鬼基本都是要捉人的。立刻,我感觉头皮发麻,手脚冰凉,而此时,阴风早已四起。
师兄也有些害怕。突然,师兄大喊一声快跑,拉着我跳到了屋外。
我问:师兄,怎么回事?
师兄说:我感觉刚才屋里有动静。
我说:这屋子确实有些古怪。师兄你注意没,那烟还在屋顶盘旋,可屋内我们都看过了,哪有什么东西燃烧。
师兄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我护身符都没带一张,我们赶紧走吧。
我说:师兄,我始终觉得屋里有人,即使没人,也应该有鬼。我们再仔细找找。
师兄此时在这个炎夏的夜晚,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加之月亮躲到一棵枯树背后,将地上斑驳的树影烘托得无比狰狞。夜风路过,吹动野草树枝发出恐怖的交响。此情此景使师兄心惊胆战,他死活不肯再进屋里,我们只好抛弃了这草屋,继续向前赶路。
再走大概一里地,依旧荒无人烟,师兄已经怀疑我描述的那个有腊肉和姑娘的村子是否真实存在。这时我也开始怀疑,我怀疑的是以师兄的智商,本不该这么早就产生怀疑的。突然,天空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月光全无,整个世界的能见度一瞬间降为零。一刻钟后,狂风漫延,满眼一人高的野草被风压迫全部矮到了我们的膝盖以下。
师兄大吼一声:要下雨了。
我说:我们回去茅草屋里躲雨吧。
师兄此时表现得举棋不定,一筹莫展。直到一颗响雷在我们面前炸开,眼看就要炸第二颗,师兄终于拿定主意,掉头说:回去。
我们回去以后,才发现作了多么错误一个的决定,并且悔恨不已,一直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出现才停止。茅屋的顶棚已经让狂风掀到了不知何处,丝毫不再具备避雨的功能。剩下的四壁也支离破碎,满目疮痍。一阵风过,墙壁动摇了一番,终于还是坚持住了。一阵狂风过,墙壁动荡了一番,最终无能为力,消失了三面。
我们看着仅存的一面墙体,感叹生命再顽强,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草屋这般的下场,末了能守住一面墙,已经可歌可泣了。这时,一阵飓风过,最后的一面墙体也消失了。我们重新总结了观点,马上又感叹,再顽强的精神,还不是被脆弱的身体所拖累。
现在地上就剩原本堆在屋后的一垛茅草,而此时狂风和闪电都秉持不绝人路的理念退去了,只剩几声雷鸣并不能构成任何威胁。师兄大喜若狂,一头扎进草垛里自言自语,好歹有点东西避雨,这风吹的,就算之前有人有鬼早都跑没了。啊,不对。他话说一半突然跳了出来,望着身后的我说:师弟,你刚才是不是先我一步,进了草垛里。
我说:师兄,我哪有你快啊,我还没来得及。
师兄马上变了脸色,慎重道:不好,这草垛里有鬼。
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师兄说:我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还有温度,质感不错,有点像肉体。
我不屑道:师兄,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你不可能感觉到这么多,说明是你产生了幻觉。没事的,我们进去就是。
师兄说:可是好真实啊。
我说:看来是一个逼真的幻觉。我们进去吧。
师兄半信半疑,钻了进去,马上又弹了出来,说:不是幻觉,是真的,有鬼,而且是女的,我都摸到一些特征部位了。
我说:这么说,好像确实不是幻觉。
师兄得意道:本来就不是,不信你进去摸。
我说:那我试试看。
师兄说:别,算了吧,万一被鬼上身怎么办。
我说:不怕,我们是道士,跟鬼的关系就相当于捕快和贼,你见过贼打捕快么。
师兄像是吃了定心丸,说:在我国的确没有,走,进去。
我说:可是真要落实起来,还是有些害怕。这鬼万一是国外来的怎么办。
师兄说:那就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我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我感觉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们。而且是一件关系到我们未来的事,假如就此错过,可能会悔恨终生。
师兄不信,说:你说得这么严重,你进去啊。
从小我就有一个习惯,就是做危险的事必须拉上师兄。于是我坚持以往的风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师兄,我都说了,这是关系到我们未来的事。假使我自己就给做了,留你一个人悔恨,你觉得我能这么干吗?
师兄稀里糊涂的,开始有些感动。趁热打铁,我接着说:我宁可这事给你一个人来做,留我独自悔恨。师兄,趁我还没有反悔,你快点啊。
师兄已经眼泪哗哗地流了,他说:啥都不说,来吧,兄弟。咱们俩一块把茅草翻开,这样咱们都不后悔。
我们抱起茅草,同时惊呆了。一个美丽的姑娘躺在我们面前的草垛中央,表情祥和,不知死活。其实我对姑娘是否漂亮,还没有完整的标准尺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发育成熟的女性。我六岁的时候,曾经在溪边遇到过一个叫小草的姑娘,小草姑娘大了我五岁,比较早熟,性格开朗,这是我们不到半个时辰的相处时间里,我对她的基本印象。小草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个姑娘,于是也就成为我衡量其他姑娘的唯一尺度。此外,在还没有遇到这个姑娘之前,我曾经难以停止对小草的想念。甚至给师兄编造那个腊肉与姑娘的故事时,脑子里都一直想的是小草。我对她的想念究竟有多深,师兄可以告诉大家。一日早起,师兄问我,你昨晚怎么一直说脏话?
我说:不可能吧,我从来不说脏话的。
师兄说:我明明听到了,你一直骂着操,操。至少都有上百遍。
当时我感叹,一定是太想念小草了。
师兄首先回过神来,问我:这是不是你在山涧遇到的那姑娘?
我说:不是,那姑娘比她漂亮。
师兄说:现在怎么办,这姑娘一定是死了。我们得赶快走,不然官府会以为是我们杀的。
我说:可这姑娘就这么躺着,待会儿下过雨,她一定会烂掉的。我们行行好,把她埋了吧。
师兄说:行吧,就地挖个坑好了。
很快,坑就挖好了。我们把姑娘放进坑里,师兄叉腰端详了一阵子,叹息道:这姑娘挺漂亮的,死得多可惜啊。
我说:人死不能复生,师兄,节哀吧。
师兄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埋吧。
我们开始往坑里填土,由于是在夜里,这土纷纷扬扬的,是否荡起尘埃我们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姑娘很快就看不见了。渐渐隆起的土面上依稀还有姑娘身体的凹凸,随着土的一层层加厚,逐渐平展开,然后就彻底没有了痕迹。
师兄觉得应该把这里建造得像个真正的坟墓,至少要有一个像样的土堆。而且师兄从小就有成为建筑师的梦想,遇到这么一个锻炼的机会,他当然不愿放过。于是我们继续堆土,在我们施工的过程中,师兄突来灵感,想出几套新颖的坟墓建筑式样打算尝试一下。而我的观点是,这种创新的东西一定要经过客户的同意才可以施行,既然姑娘都已经死了,就是没有同意,我们就应该按照既往的风格堆下去。而且毫无疑问,这样也省事许多。
可是我这观点被师兄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认为,姑娘死了,应该算作默认,就是允许我们大胆创新。况且,就算她反对,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说:死了我们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一时间,我们师兄弟难以达成共识,商量过后,觉得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打算其实我们都不知道,而且姑娘死前应该也没来得及对自己的坟墓进行规划。至于坟墓的造型,其实都是我和师兄个人的想法,人家姑娘要是都不喜欢,泉下有知不得多窝心啊。这样想来